要維持桃夭夭長久的站立,甚至是自然行動,需要近距離且長時間的接觸,以便風行止持續為徒弟傳輸充足的道種之力。
但這樣的限製,想也知道不可能輕易實現。
畢竟,風行止隻是桃夭夭的師尊,師徒倆感情再怎麼好,也不可能一直粘在一起。
所以,尋找妥善的解決方法,就是風行止這個師尊的責任了。
桃夭夭這兩日被照顧得很好,也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隻以為是師父變得平易近人了。
用膳時間一到,小桃樹猛灌一大碗寒極露,宛如喝糖水一樣快活,喝完就眼巴巴地把碗給了風行止,央求道:
“師父,我能不能再喝一碗?”
風行止瞥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玉碗,道:“寒極露性寒如冰,雖然你喝不出苦味,但也不能真當糖水喝,喝多了身體不一定受得了。”
“可是我感覺還是很渴。”桃夭夭摸了摸乾癟的肚子。
風行止聞言,微微頷首,道:“你本體是樹,一碗水自然不夠。想喝什麼?火蓮露行嗎?還是要晨露?”
“以前我都喝雨水和河水,夜裡喝露水,樹木不講究這個,乾淨的就行。”桃夭夭沒什麼所謂。
樹妖確實沒什麼口腹之欲,對凡間食物也不感興趣,特彆好養活。
雖然道理是這樣,但風行止不可能看著徒弟隻光喝露水。
於是,沒一會兒,桃夭夭收到了一碗香噴噴的火蓮露。
他疑惑地嗅了一下,又喝了一口,嘟囔道:“有花香,但是不認識,隻有很少一點點甜味。”
“火蓮露為火蓮籽熬製而成,可舒緩經脈,滋養筋骨,驅寒,卻也解暑。冬夏兩季。它都會開花。”風行止道。
“那師父能給它加糖嗎?”桃夭夭期待,“師父說神修可以無中生有,那能變甜的火蓮露出來嗎?”
“可以。”風行止沒有拒絕,“你本體是樹妖,就算把糖當飯吃,也沒有任何影響。”
桃夭夭開心了,連忙把碗遞過去。
風行止還真施法了,不過幾息,桃夭夭就得到了新的火蓮露。
他抿了一口,確實甜了不少,不由開始灌起來。
風行止提醒道:“一口一口喝,你現在不是樹形,總不能脖子掐了倒下去,容易嗆著。”
這個比喻唬了桃夭夭一跳,他忙不迭停下。
反應過來後,桃夭夭又難為情地朝著風行止的方向笑了笑,這才放慢了速度,學著記憶裡見過的人族,慢條斯理地品嘗,總算沒了那種隨時會噎死的錯覺。
如此喝了十來碗,桃夭夭才摸了摸肚子,擺擺手,表示飽了。
風行止接過碗,見徒弟唇邊都是水漬,正想提醒他用淨塵術,又忽而一頓,想起道種之力的事情來。
今日就得帶桃夭夭出門……
思及此處,風行止斂起眉,取了濕潤的手帕,傾身幫小徒弟擦了擦唇角。
他們此時麵對麵坐著,桃夭夭單手支著額,半垂著的眉眼清純明媚,顯得懵懂天真,沒有一丁點雜念摻雜其中。
感覺到臉上濕潤的觸感後,桃夭夭一時呆了呆,茫然地眨了眨眼。
直到臉被擦乾淨,他才後知後覺地回過神,放下支著額頭的手,兩隻手都交疊放到了桌上,一副很乖巧的模樣。
風行止一看過去,就見徒弟若有所思地“看”向這邊。
隨即,桃夭夭靦腆地抿唇笑了起來,似乎有些難為情地道:“總感覺師父照顧我的時候,像養小孩子。”
“不好嗎?”風行止收起手帕,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靜,語氣卻帶了些關懷,“其實本座也沒有帶徒弟的經驗。全靠理論學來,以往對這方麵還是疏忽了些,從未留意過其他師徒是如何相處的。”
“你要是不習慣,師父可以去學。”
桃夭夭懵懂地搖了搖頭,托著腮道:“隻要師父帶我就好了。因為我也不知道。”
說著他又自己笑起來。
似乎從被風行止帶回來之後,他就變得愛笑了,也不再那麼患得患失。
風行止無聲觀察著少年的笑臉,須臾,忽然道:“卯正一刻,晨起煉體,要出去散步嗎?”
桃夭夭聞言立刻抬起頭,又驚又喜地問:“今天就可以去散步了嗎?”
“嗯。你若是不習慣,也可以休息幾日再按日程表來。”風行止道。
桃夭夭立刻搖頭,道:“今天就想去。昨晚上睡得那麼好,一點也不累。我感覺精神特彆好。”
“不過,”桃夭夭又有些遲疑,聲音小了下來,問,“我剛剛走路還很慢,力氣不夠的感覺,真的能散步嗎?”
“你想就可以。師父可以扶你。”風行止提議。
“好。那我們現在去。”桃夭夭說風就是雨,當即就要站起來。
風行止這次依舊沒有第一時間去扶他,而是隔空朝他傳送了一些道種之力。
隨即,桃夭夭就抬手撐著桌案,慢悠悠站了起來。
風行止緊盯著他,低聲道:“你試試看,能不能走?”
“噢。”桃夭夭下意識應了一聲,有些遲疑地轉過身……
然後,他微微捏緊了手,往前邁了一步……
成功站穩了。
風行止又不著痕跡地隔空渡了一些混沌清氣給他,道:“很好。再試試。”
“嗯!”桃夭夭很高興,使勁點頭,又試著邁了一步……
可是,沒等他另外那隻腳落地,整個人就像忽然沒了骨頭似的,腰肢一折,猛地往下撲去……
風行止身形一閃,瞬間圈住了他的腰身,將他撈了回去,等他往後一仰站穩後,又改為托著他的手肘,低聲道:“還好嗎?”
桃夭夭一時驚魂未定,靠在師尊身前,有些懵懵地眨了眨眼。
他慢吞吞地搖了搖頭,回過神後又笑了一下,傻乎乎道:“嚇死我了,以為要臉著地。”
“還好
師父接住我。”
風行止眸色沉了沉,手上緩緩將道種之力渡過去,道:“師父扶你,再練練就好。”
“好。”桃夭夭應下。
“但是,”他停了停,小聲道,“我剛剛……明明感覺不累,可是就像,骨頭忽然一點力氣也沒有,斷了一樣,又不疼,就是不受我控製。為什麼呢?有一瞬間,我覺得我的骨頭是軟的。”
風行止沉默片刻,道:“因為骨骼太過脆弱,還需要鍛煉。”
現在小桃樹體內的骨骼,根本承受不住桃夭夭的重量,甚至不是完全堅硬的。
依靠道種之力強行化形,到底是勉強了些。
“介意師父在外人麵前,扶著你嗎?”風行止隻能先給徒弟做好心理建設。
桃夭夭這個情況,想出門的話,根本離不開風行止一步。
誰知,桃夭夭聽了,反而非常疑惑。
“……師父怎麼會問這個問題?您幫助我,我高興都來不及,怎麼會介意?”
風行止沉默。
總不能說,是因為平日裡聽天帝嘮叨的育兒經太多,以至於擔心桃夭夭的自尊心會因此受創吧?
現任天帝六個兒子三個女兒,每一個都對和天帝求助這件事避如蛇蠍,仿佛稍微長大一些,自尊心就爆棚,不能再依靠長輩了一樣,不過十三四歲就毅然搬出去獨自修行。
風行止聽得最多的,就是天帝作為老父親的唉聲歎氣。
“師父不會是怕我覺得難為情,鬨脾氣吧?”桃夭夭狐疑地問。
“……”風行止難得被問住,隻好道,“是擔心你不習慣。”
“噢……”桃夭夭撓了撓臉蛋,也沒多想,道,“我不會不習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