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他昨晚會犯糊塗,也和陳貴妃這湯脫不了乾係!
“父皇這次看著是真動了氣。”葉雲歸道。
“可不是嘛,昨晚你父皇可沒少罵老三。”皇後歎了口氣,“隻不知他這口氣能生多久。”
“三弟昨晚不過是一句失言,又沒做其他不得體的事情,父皇就算再生氣,也不可能因為這件事就厭棄他。”葉雲歸道:“不過有了此事,能讓他老實一陣子也是好的。”
皇後拉住葉雲歸的手問,“你在宮裡還能住幾日?”
“住不了太久,我怕住久了父皇不高興。”
皇後聞言麵色一黯,卻沒為難他,反倒安慰道:“這個當口你確實不必急著回宮,我倒是盼著你在汀園好好養養身子,等身子好徹底了,再籌謀旁的事情。”
“嗯。”葉雲歸點了點頭,“我若回來,至少要等父皇心甘情願給我複位。”
“宮外的事情,本宮幫不上你的忙,你舅舅如今又遠在北郡……一切隻能靠你自己。”皇後說著眼圈不禁有些泛紅,“但宮裡的事情你不必操心,不管是你父皇這邊,還是彆的妃嬪,我都會仔細留意,絕不會讓你有任何的後顧之憂。”
“母後。”葉雲歸反手握住了皇後的手。
“不管你走到哪一步,母後都陪著你。”
葉雲歸聽她這麼說,驟然間便鬆了口氣。
他知道,他的母後能坐穩中宮之位這麼多年,絕非等閒之輩。
上一世,隻是因為他驟然慘死,擊垮了對方。
今世隻要他好好活著,皇後定然也能平平安安。
皇後又陪他說了會兒話,便打算離開讓他好好休息。
分彆前,葉雲歸又將惠妃此前的打算也知會了皇後。
“惠妃的侄女本宮見了,倒是個聰慧的姑娘。”皇後看向葉雲歸,問他:“這兩年,你是真的不打算考慮這件事情對嗎?”
葉雲歸避開她的目光,道:“兒臣想等複位以後,再考慮婚事。”
“嗯,這樣也好。”皇後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麼。
送走了皇後,葉雲歸便回了臥房。
他朝墩子吩咐了一句,說若是有旁人登門,就說自己病了,暫時不見客。
“對了,今早這屋裡是誰收拾的?”葉雲歸看著乾淨的床鋪,忽然想起了什麼,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早晨起來的時候他壓根沒有留意,把收拾殘局的事情全然拋到了腦後。
如今一想,若是他換下來的衣服和床單被外人看到,豈不麻煩?
“殿下,您昨晚的衣服,一大早岑大俠都拿走了,床單也是他換的。”墩子忙道。
葉雲歸有些驚訝,沒想到岑默心思竟然能細到這個程度。
他心中一動,一時間既覺得熨帖,又忍不住有些彆扭。
經過昨晚的事情之後,他和岑默之間,好像發生了許多微妙的變化。
隻是他一時也有點弄不清楚這些變化到底意味著什麼。
“殿下,您沒事兒吧?”墩子見他表情有些奇怪,忍不住問道。
“沒事。”葉雲歸沒再朝他多說什麼。
【小歸,你心情很好。】滿月適時插嘴。
“這有什麼值得心情好的,岑默機靈點也是應該的,畢竟事情真傳出去,我父皇第一個砍的人肯定就是他。”葉雲歸嘴上雖然這麼說,但眼底卻帶著自己都沒覺察到的笑意。
【有個好心情,更利於你的身體恢複。】
“滿月,幫我解鎖岑默的成長經曆吧,我想看看。”
滿月聞言似乎有些驚訝,此前他提醒過葉雲歸很多次,對方都不願看,沒想到今天倒是變得主動了。
【花費100積分,幫你解鎖岑默的成長經曆。】
滿月話音一落,葉雲歸的腦海中,便出現了許多信息。
不出他所料,岑默幼時的確是個孤兒,這很符合對方的刺客身份。
隻是……
“他幼時被一個莊子裡的管事收留,這地方是……我父皇帶我去過的那個莊子?”葉雲歸驟然想起了不久前的那個夢,夢裡有個給他吃肉包子的男孩。
那男孩竟然真的是岑默?
【他給你吃了幾個肉包子,你送了他幾冊書。在你離開之後,他真的學了識字,把你送的書都讀了,隻是後頭那幾年,你父皇帶著你去了彆的莊子,所以你再也沒回去過。】
彼時的葉雲歸是個規規矩矩的孩子,他做什麼事,去什麼地方,見什麼人都是彆人安排的。那麼多年,他甚至都沒有自己的朋友和玩伴。
莊子裡那個沾著滿手黑灰的男孩,在他的童年裡隻是一個短暫的意外,很快就被抹掉了……
可小岑默沒有忘記那個漂亮的小男孩,他學了識字,讀了對方送的書,便想著若是有一天能再見一麵就好了。也不知道這小少爺,如今還吃不吃肉包子?
不久後,岑默從管事口中得知,當年那個小少爺,成了東宮的太子爺。
他們之間有著雲泥之彆,估計此生是沒有機會再見了。
直到後來……
【後來他輾轉去了踏雪,在那裡他偶然聽到消息,說有個去汀園做雜役的差事。他知道汀園是你的地方,便想著去碰碰運氣,隻是他在那裡待了一陣子,一直沒能見到過你。】
彼時的葉雲歸大部分時間都在京城,很少去汀園。
【那時你到了知人.事的年紀,宮裡依著規矩給你安排了近身伺候的侍女,可你對她們沒動過任何心思。你身邊的人見狀,便想著不如找幾個少年討好你……】
葉雲歸擰了擰眉,倒是想起了這樁事,隻是他沒想到岑默竟然是其中的一個。
岑默少年時有幾年抽條很慢,十五六歲了看著就像十三四的一般,再加上他長得周正,就被選中了。他和另外幾個少年被送到葉雲歸麵前時,葉雲歸大發雷霆,責罰了主事的人,連看都沒看一眼就把他們全打發了。
那一麵,是岑默時隔多年後,第一次再見葉雲歸。
昔日的小少爺已經長成了翩翩少年,遠遠看著宛如畫中仙一般。
隻可惜這畫中仙注定不會惹凡塵,哪怕岑默到了他跟前,都沒能獲得他的一個眼神。少年岑默一邊想著,太子殿下是個正經人,挺好,一邊又遺憾自己錯過了唯一能和對方再說句話的機會。
【你還記得後來的事情嗎?】滿月問他。
“記得一些……汀園的管事不願好生把人打發走,怕他們到了外頭說三道四,所以決定把他們都淨身留在東宮伺候我。”若是葉雲歸有看中的那自然最好,若是沒有就讓他們做個灑掃的奴才,倒是省事。
事情傳到了葉雲歸耳朵裡,惹得他又發了一次脾氣。
十三四歲的少年已經快成人了,若是淨身很容易出人命。
再說東宮又不缺伺候的人,最後他便讓人把這些少年都留在了汀園,繼續做雜役,這樣也就免去了淨身的必要。
葉雲歸並不知道自己當時的決定,對這些少年來說意味著什麼。
他更不會想到,彼時那個不起眼的岑默,隻短短幾年就長成了如今這副挺拔模樣。
【岑默最後,還是和你……這算不算是殊途同歸?】滿月道。
這一刻,葉雲歸忽然明白了岑默從前看著他時的那些目光,那種時而理智時而偏執的注視,有時候是來自現在的刺客岑默,有時候則是來自少年岑默。而他在岑默眼裡,既是過去那個高不可攀的太子殿下,又是如今的葉雲歸。
任誰也不會想到,上一世他們兩人之間那麼必然的錯過,如今竟能以這樣的方式再次相交。
“你說,他是把我當成了他的救命恩人嗎?”葉雲歸問。
那時候岑默已經是踏雪的人了,隻是不知道彼時他身手如何,能不能靠著自己逃走。
【嚴格來說,你救的是他的命.根.子。】
如果不是葉雲歸的一念之差,岑模現在可能會是東宮裡的內侍。
葉雲歸:……
差那麼一點,昨晚的事情就發生不了了。
他一時之間也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心疼自己掉進了自己挖的坑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