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說什麼?”葉雲歸取了筐子回來後, 朝岑默問道。
“沒什麼。”岑默將他打過的那一小片豆秸挑開,朝葉雲歸道:“裝吧。”
葉雲歸聞言將手裡的筐子放下,蹲下身便去捧地上的黃豆。他動作很仔細,先是將豆子裡混雜的葉片和斷掉的秸稈撿出來, 這才一小把一小把的往筐子裡裝。
岑默本想提醒他不用這麼麻煩, 但看他忙活得挺高興, 便隻抱著胳膊在旁邊等著。
不多時,葉雲歸將地上那一小片黃豆都裝進了筐子裡,還試圖伸手去扒拉一旁的豆秸,想再多弄點。
“小心紮手。”岑默開口阻止道:“這些夠了。”
“啊……”葉雲歸依依不舍地站起來,因為蹲得太久, 起身時眼前一黑, 險些跌倒。
幸好岑默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扶住了。
“沒事吧?”岑默問道。
“嗯。”葉雲歸緩了片刻,俯身抱起筐子,這才發覺筐子還挺沉, “裝了這麼多啊。”
“我看你那架勢, 要是不攔著你,恨不得把筐子裝滿。”
“嘿嘿。”葉雲歸一笑,問他:“接下來咱們乾什麼?”
“黃豆研磨之前要先浸泡一下,泡嫩了才能磨。”他說著帶葉雲歸去了後院,找個盆盛了水,讓葉雲歸將豆子倒進了盆裡。
葉雲歸蹲在盆邊把裡頭的黃豆淘洗了一遍, 問岑默:“要泡多久啊?”
“一兩個時辰吧。”
“這麼久。”葉雲歸蹲在盆邊, 看那模樣像是打算一直等著似的。
岑默去找了個馬紮過來,將人撈起來放到了馬紮上,省得他一會兒蹲久了又頭暈。
葉雲歸坐在馬紮上不時伸手翻攪著盆裡的黃豆。
岑默則從廚房裡搜羅了一堆東西出來, 有麵粉,小米,玉米粉,油,還有酒。
“這是做豆腐用的嗎?”葉雲歸問他。
“兩個時辰總不能叫你一直守著這個盆吧?”岑默朝他一笑,“帶你去弄點彆的東西。”
葉雲歸眼睛一亮,頓時來了興致。
隻見岑默將小米、麵粉和玉米粉都倒進一個大碗裡,又在裡頭加了一些油和酒,還有一些看不出是什麼的佐料。隨後他用手在碗裡不斷翻攪揉捏,將那團東西弄成了一個麵坨坨。
待弄好之後,他便取了個小盆,扣在了那個碗上。
“吃完午飯,帶你去捉魚。”岑默道。
葉雲歸這才明白過來,岑默弄的這個東西是魚食。
“我記得小時候來莊子裡時,這裡就有個會抓魚的長工。可惜我父皇說去河邊危險,不讓我跟著去看。”葉雲歸想到幼時的遺憾,忍不住癟了癟嘴,那神情像個還沒長大的少年一般。
“今天讓你玩兒個痛快。”岑默道。
葉雲歸點了點頭,眼底滿是笑意。
用過午飯之後,兩人便拿著魚叉、魚簍和魚食去了河邊。
江湖聽說他們要去捉魚,非要跟著一起,葉雲歸便將魚簍扔給他讓他拎著。
這會兒剛過午,正是太陽最曬的時候。
葉雲歸頭上戴了個鬥笠,挽起褲管站在河邊,看著倒是像模像樣。
“不用下去捉。”岑默拿過魚食,教著葉雲歸把魚食灑在水裡。
魚食入水後慢慢散開,不過下落的速度很慢。
這河水很清澈,立在岸邊就能看到水裡漂浮的魚食。
“有魚來了!”江湖指著水裡道。
“噓,小聲點,彆嚇跑了!”葉雲歸朝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江湖忙閉了嘴。
“吃了吃了。”葉雲歸小聲朝岑默道。
岑默見他看魚吃食看得津津有味,便示意他再喂一些。
葉雲歸聞言忙又拈了一撮魚食灑到了水裡。
不多時,便有更多的魚循著味道遊了過來。
“我們要是把魚食放到魚簍裡,讓魚遊進去是不是也能抓到?”葉雲歸問。
“能,不過不如這麼抓好玩。”岑默說著將手裡的魚叉往水裡一擲,叉中了最大的一條魚。
“好!”一旁的江湖忍不住喝了聲彩。
葉雲歸也一臉驚訝地看著水裡的魚,“你叉得好準啊!”
“乾我們這行的,準頭兒一般都比較好。”岑默將魚叉舉起來,示意江湖把魚放進了魚簍裡。
被他這麼一攪和,河裡的水變得有些渾濁,需要再等一會兒才能故技重施。於是岑默索性帶著葉雲歸沿著河邊又換了個地方,重新在水裡灑上了魚食。
忙活了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岑默就抓了半簍子魚。
抓完魚之後,他讓葉雲歸坐在一旁候著,自己取出隨身帶著的刀,就地殺起了魚。
岑默的手很大,手指修長有力,而且很靈活。
一把短刀在他手裡,被他用得遊刃有餘,殺、剖、刮鱗,所有動作一氣嗬成。
葉雲歸看著他沾著血的手,不知為何,忽然想到了那雙手的觸感,冰涼且帶著薄繭……溫柔又強勢。
“表哥,你臉怎麼這麼紅?是不是曬得?”江湖問道。
“啊……沒事。”葉雲歸忙收回視線,走到了一旁的樹底坐下了。
“表哥,沒想到你會喜歡這些東西。”
“什麼?”葉雲歸不解道。
“就是種地收割,抓魚什麼的……像個農夫。”江湖笑道。
葉雲歸無奈一笑,“我倒沒有多喜歡,隻是覺得新鮮罷了。我父皇喜歡這些,我不過是投其所好。”
“他呀……你何必要討好他做這些?”江湖有些不忿地道。
在他看來,自己這個姑父無論是做父親還是做丈夫,都很不合格。
“你還小,很多事情不懂。有時候討好一個人,是因為對方那裡有你想要的東西。”葉雲歸道:“你想從彆人那裡獲得好處,總得先學會哄人家高興,這樣人家才會心甘情願把你想要的東西給你。”
江湖聞言一臉茫然,也不知聽懂了沒有。
少年這性子直率單純,又是在軍中長大的,哪裡會琢磨這些?
倒是一旁的岑默,在聽到葉雲歸的話之後,表情複雜地看了他一眼。
待岑默收拾好魚之後,三人便回了莊子。
江湖對磨豆.腐的事情不感興趣,回去後便跑沒了影。
葉雲歸則興致勃勃地跑去看了看他們泡著的豆子,撈起來讓岑默看。
“應該可以了,剛打出來的新豆子本來就沒曬透。”岑默道。
他說著將盆裡的水倒掉,換了半盆乾淨的水,連著盆和裡頭的豆子一起搬走了。
這莊子裡的石磨在一處偏院裡,因為平日裡用得少,上頭落了不少灰塵,兩人隻得打了水將石墨清洗了一遍。
岑默指揮著葉雲歸將一個乾淨的桶放到了石墨的磨嘴處,用來接豆漿。
然後他將裝著豆子和水的盆端到了磨盤上放著,又取了個勺子遞給葉雲歸。
“我推磨,你往裡加。”岑默給他做了個示範,“一次舀這麼多就行,水不用控得太乾淨,每一勺都可以稍微帶著一點水。”
葉雲歸認真地點了點頭,依著岑默教他的,舀了小半勺豆子放到了石墨上頭的磨孔裡。
岑默握著木杆一推,石墨緩緩轉動,不多時邊緣的縫隙便流出了白色的汁.液。
“豆漿出來了!”葉雲歸興奮地道。
岑默似乎很喜歡看葉雲歸這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眼底一直帶著寵溺的笑意。
“加。”岑默推了幾圈之後,開口道。
葉雲歸聞言忙舀了豆子往磨孔裡加。
兩人就這麼配合著,用了大半個時辰的功夫,將半盆黃豆都磨完了。
隨後,岑默將大半桶豆漿倒進鍋裡,開始煮豆漿。
豆漿煮好了之後,便是點鹵、壓製,流程雖然並不複雜,但真做起來卻並不輕鬆。
大部分的工作,葉雲歸都幫不上忙,隻能在一邊看著。
他驚訝地發現,岑默做起這些事情來,竟十分熟練,不知道的還以為從前賣過豆腐。
“好了嗎?”葉雲歸看著岑默將包著豆腐的籠布揭開,忙湊上去看。
岑默拿手指掰了一小塊送到他嘴邊道:“你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