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的身上想必臟了,小人伺候您沐浴吧。”
葉雲歸悶聲應了,岑默便去讓人準備了熱水。
大概是因為抹不開麵,葉雲歸今日沒讓墩子他們伺候,隻留了岑默一人。
這樣丟人的事情,讓岑默一個知道就夠尷尬的了。
“喂……你說你也經常這樣,那你知不知道,怎麼才能不這樣?”葉雲歸問他。
岑默手裡拿著布巾,在葉雲歸漂亮的脊背上輕輕擦著,眼底帶著對方看不見的貪.婪和危險。
“小人知道一些。”岑默道。
“快告訴孤,你怎麼做的?”
“殿下想象一下,若是雨季的時候院子裡放了一個桶,每逢下雨桶裡就會落雨,日子久了桶滿了,水就會溢出來。如果不想讓雨水溢出了,最好的辦法就是每隔幾日主動將裡頭的水倒出來……”
葉雲歸認真思考了一下,感覺還挺有道理的。
“你懂得還挺多。”
“人到了這個年紀,都會經曆這些,殿下不必覺得難以啟.齒。”
“誰說孤難以啟.齒了?”葉雲歸嘴硬道。
岑默一笑,“嗯,殿下坦蕩地很。”
葉雲歸到底是少年人心性,被他一揶揄便覺麵上掛不住,用手抄了水就往他身上潑。
岑默數年前就進了踏雪,骨子裡是個習武之人,被他這麼一潑下意識就攥住了葉雲歸的手腕。
“你……”少年隻覺手腕被攥得生疼,想抽又抽不回來,不禁又驚又怒,眼圈都不自覺泛起了紅意,“放肆!”
岑默方才被他這副樣子看得呆了,聽他發怒才回過神來,忙跪下請罪。
“殿下恕罪。”
葉雲歸揉了揉被他捏紅的手腕,冷聲道:“你去院子裡跪著,沒有孤的命令,不許起來。”
岑默聞言垂著首退出了浴房,果真到了院子裡跪著。
那日葉雲歸讓岑默在院子裡跪了小半日,直到天黑了才讓人進來。
也就是從那一天起,他直觀感受到了岑默身上那種強烈的壓迫感。
說不上為什麼,這並沒有讓他覺得恐懼,反而是生出了點從未有過的念頭。
他看出來了,岑默身上有點工夫,像是習過武的。
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對方不會傷害自己。大概是出於某種直覺,又或許是因為這一年多來的相處,讓他在心底已經對對方生出了許多信任。
“你習過武?”葉雲歸問他。
“小人在外頭討生活時,在街頭賣過藝。”
“既然有手藝,為何會來汀園做這樣的差事?”
“伺候殿下,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差事。”
葉雲歸一擰眉,“你一個七尺男兒,有手有腳,為何會想著靠伺候人來過活?”
“若是換了旁人,小人自然不會屈就。可殿下這樣的人……”
岑默仰頭看著葉雲歸,眼底滿是不加掩飾地赤誠。
葉雲歸心中一動,冷笑道:“孤倒是不知你何時學會了花言巧語?你來汀園之前,連孤是圓是扁都不知道,說什麼是為了孤而來?還是說……你是為了太子殿下這個身份罷了?”
岑默一笑,目光裡竟是染上了幾分溫柔。
葉雲歸不喜歡被他這麼盯著,不禁又有些惱。
但不等他發怒,便聞岑默又道:“殿下貴人多忘事,小人自幼就見過殿下,隻不過當時並不知殿下的身份。後來小人輾轉打聽,知道了自己的舊識是誰,便找了過來。”
“孤何時見過你?”葉雲歸問。
“小人幼時,給殿下偷偷帶過幾回肉包子。”
葉雲歸:……
他總算是想起來了,自己幼時在莊子裡,確實認識這麼一個小子。
隻是……他看著眼前挺拔英俊的岑默,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這竟是自己當年認識的那個黑不溜秋的小夥伴。
“你來的時候怎麼不說?”葉雲歸問。
“小人……怕殿下不記得了,自討沒趣。”
葉雲歸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總算是從遙遠的記憶中,扒拉出了一點點熟悉感。
“我就說第一次見你覺得眼熟!”他一笑,抬手在岑默肩上錘了一下。
岑默出於本能又去攥他手腕,不過這次總算留了餘地,半途就收回了手。
“你從前是不是老被人欺負?所以我一碰你,你就會下意識還手?”葉雲歸問。
“賣藝的時候練的,乾小人這行的,若是不練出保命的本事,很容易死的。”
葉雲歸慢慢抬起手,在他肩膀上輕輕拍了拍,“往後跟著孤,不會再叫人欺辱你了。”
“小人謝過殿下。”岑默說著便跪地給他磕了頭。
“彆這麼多禮數,你知道孤不喜歡這些。”葉雲歸將他扶起來,又仔細打量了他一遍,隻覺得越看越喜歡,“孤從未想過,還能再見到你,快朝孤說說這些年你是怎麼過的。”
岑默於是便將自己這些年的經曆,都朝他說了一遍,隻是將專事行刺的踏雪,說成了一個賣藝的雜耍團。
葉雲歸平日裡很少去民間,並未見過這些,隻覺得頗為新鮮。
那日之後,他便經常讓岑默說一些外頭的事情給自己聽,一來二去兩人之間便越來越熟絡了,那關係不再像是從前的主仆,倒更像是朋友。
再後來,葉雲歸遇到了自己困惑的問題,也會朝他問。
比如,關於雨水滿了,該怎麼朝外倒的問題。
“這個剛開始不易學的,若是不慎還可能傷到自己。”岑默朝葉雲歸說:“要不我教你吧。”
葉雲歸總覺得這種事情不好叫旁人教,但他也知道那地方要緊,若是傷著了可能會很麻煩。
“你要怎麼教呢?”葉雲歸問他。
“就……親手教你。”岑默說。
“這樣不太好吧?”
“這有什麼不好?殿下忘了,我當初留在殿下身邊時的身份,本就是要做這些的。”
“可孤一直把你當朋友。”
“那殿下就更不該同我客氣了。朋友之間,這點小忙算什麼?“
葉雲歸盯著他英氣十足的臉看了一會兒,耳尖微微一紅,最終還是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