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如順手把對方那幾個小廝一並弄來,也好一勞永逸。
“你在這裡等著我,哪兒也彆去。”岑默道。
“你要去哪兒?”葉雲歸抓著對方的衣袖,像是抓著最後的救命稻草一般。
他如今眼睛看不見,又到了陌生的地方,整個人就像個驚弓之鳥,渾身上下都寫滿了不安和恐懼。
“我去把他們帶來,很快就回來。”
“真的嗎?”葉雲歸忙朝他道謝,隨後又道:“你……當心一些,皇陵的守衛很多。”
岑默點了點頭,去將門窗都鎖好,這才折回了皇陵。
天亮前,他就將李兆墩子四人一並擄來了。
“人呢?”葉雲歸側耳聽了聽,“我怎麼聽不到他們說話?”
岑默又拿布巾裹了手,扶著他走到了屋子中央,示意他蹲下身摸一摸。
“你把他們怎麼了?”葉雲歸問道。
“皇陵裡守衛太多,我怕把人引來了不好脫身,就沒驚動他們,直接把人打暈弄了過來。四個都在這裡,不出一個時辰就能醒。”
葉雲歸摸索著在自己摸到的人鼻息間探了一下,果然還有呼吸。
“等人醒了,你自己同他們說吧。”岑默道。
“好。”葉雲歸循著岑默的聲音,將腦袋轉向對方的方向,“多謝你。”
“你……為什麼這麼相信我?”
“我如今這般,誰還會處心積慮害我?”葉雲歸苦笑道:“若是真想害我,找個刺客來殺了我不是更直接?何必費這些周折?”
岑默聽他這麼說,心裡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等人醒了,你告訴他們不要亂走,宅子外圍有很多陷阱,觸發了會死人。我去找大夫,明日晌午之前會回來。”
岑默交代完事情,並沒有急著離開,而是躲在了外頭。
他得先看看李兆等人的反應,確認沒有問題之後才能放心。
不多時,四人就醒了。
葉雲歸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朝幾人說了。
四人中李兆最聰明,他很快就發現了事情中的諸多疑點。
但幾人一合計,將他們擄來此地的人,武藝太高了,他們幾個甚至都不知道對方是圓是扁,真要反抗隻怕會弄巧成拙。
既然這樣,還不如靜觀其變。
反正也跑不了,倒不如看看對方是不是這能找來大夫。
如果這人真治好了葉雲歸的眼睛,那真假也就不重要了。
次日晌午,岑默就帶著大夫回來了。
他驚訝的發現,隻半日的功夫,這宅子已經被收拾得井井有條。
“拿去煮飯吧。”岑默將一袋吃食扔給墩子,領著大夫去找了葉雲歸。
李兆等人交換了一個眼色,卻不敢當著岑默的麵多說什麼。
“昨晚有件事情忘了告訴你,我把他們四個帶過來的時候,把你們之前住的那個小院燒了,又找了幾具屍體扔進了火裡。”岑默趁著大夫替葉雲歸診脈時說道。
他之所以這麼做,也是想斷了葉雲歸的念想,經過此番他算是看透了,皇帝對自己這個兒子的死活根本不在意。他把人救了回來,隻希望葉雲歸能好好活下去,遠離那些紛爭。
以他對這位二殿下的了解,哪怕這次治好了眼睛活著回去,對方隻怕也很難撐到最後,屆時隻會重蹈覆轍。既然如此,還不如直接給葉雲歸換個身份。
葉雲歸怔了一下,問他:“在哪裡找的屍體?”
“亂葬崗裡撿來的,沒人收的屍體。”
葉雲歸也不知他說得是真是假,但念及自己如今的處境,他也不敢太招惹他。
雖然對方說是舅舅派來的,但葉雲歸麵對他時,總忍不住有些害怕。
就好像這人身上天生帶著會令人敬而遠之的殺氣。
“公子這眼睛傷得不重,當初下毒的人是留了餘地的。”大夫道:“我給公子開一副祛毒的藥,再輔助每日施針,估摸著一兩個月的功夫就能徹底恢複了。”
一兩個月,雖然聽起來有點久,但總歸是有希望了。
那日之後,大夫便住在宅子裡,日日為葉雲歸祛毒施針。
岑默偶爾出去一趟,每次都會帶回來不少吃食和彆的生活用品。
日子久了,墩子李兆他們對他的懷疑都打消了不少。
岑默身上的寒症一日比一日重,他估摸著自己應該是撐不過八月了。
可葉雲歸的眼睛恢複得很慢,至今也隻能模糊地看到一些影子。
“你今日又摘了花嗎?”葉雲歸開口道。
“你能看到我了?”岑默驚訝道。
葉雲歸一笑:“我能聽出來你的腳步聲,和他們都不一樣,很輕很輕,像貓一樣。”
他一邊說著,一邊摸索著走到桌邊,似乎是想去摸一摸桌上的花。
岑默將插著花的瓶子往他手邊推了推,目光在他修長漂亮的手指上停留了片刻。
葉雲歸自從失明之後,手總是會下意識的摸索。
每當他抬手的時候,岑默就會忍不住盯著他的手看。
仿佛那人所有的不安和無助,都傳遞到了那雙手上,急於想找個能依仗的東西。有時候岑默會忍不住想去握住那雙手,可他不敢……
他怕葉雲歸發現自己就是那天晚上行刺之人。
因為他的手太涼了……
“你還在嗎?”葉雲歸問。
聽不到回答,他便又抬手,沿著桌邊摸索了過來。
岑默輕輕抬起手,用手指在葉雲歸的指尖上點了一下,一觸即分。
葉雲歸動作一滯,問他:“剛才是你的手嗎?”
“嗯。”
“我好像還沒有摸過你的手。”
“習武之人的手,很粗糙。”
“像我舅舅一樣嗎?”
葉雲歸說著又伸出手,試探性地朝他的方向伸了過來。
岑默慢慢抬起手,隔著一點點距離,與對方的掌心隔空貼到了一起。
他忍不住想著,要是自己能再活久一點就好了。
也不用太久,能看到葉雲歸複明就好……
他隻是想再看一眼那雙眼睛原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