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冬,府裡的人可都齊了?”
“齊了。”
“走吧。”
“是。”
巧冬扶著江氏,江氏牽著那用來代替辰哥兒的男童,往太子府的主殿走去。
一刻鐘後,太子府冒出衝天大火,剛整頓完皇宮的淮王接到消息時,太子府一眾女眷與太子所有子嗣,皆葬身火海。
從太子府的後門出來就是一條巷子,這條巷子裡住的人家都是太子府的世仆。
今天淮王驟然起事,此刻這條巷子也沒有了往日的寧靜。
這些世仆,有忠心的自然願意和太子府共存亡,可是還是有很多人想著冒險一次,逃出去,哪怕是做流民,也比留在太子府喪命的好。
雲兮掃了一眼,就知道了是哪幾家想要出逃。
丁衡從皇宮裡出來的時候太子府外還沒有士兵,可現在太子府的外圍卻站了一排士兵。
“這些都是淮王的私兵。”丁衡身為太子貼身副將,目標極其顯眼,說完這句話後,他立刻側身看向身後的雲兮,“你帶著辰哥兒先走,我去引開人。”
丁衡說完後就要衝出去,結果卻被雲兮拉住。
“先彆急。”雲兮拉住丁衡,而後輕聲道:“這條巷子裡住的都是太子府的世仆,看見那些抱著包袱的人沒?太子府出事,他們肯定也跑不了,所以這都想著逃命呢!”
隨著雲兮的話,丁衡和辰哥兒也看向了那些在路口盤旋的人。
他們被丁衡護著藏在暗處,這些人的嘴臉,都被他們看在了眼裡。
辰哥兒氣的渾身顫抖,可是雲兮卻拍拍他輕飄飄道:“既然這些人做不到對太子府忠心,那就讓他們為太子府再做一件事情吧!
丁衡,你去將他們引到每個路口,多引一些人。告訴他們,淮王不敢將事情鬨大,讓他們一邊衝一邊高喊是淮王殺了太子,淮王名不正言不順,隻要衝出去就能活命!
等每個路口的人多了,我再帶著辰哥兒跑出去。”
雲兮很冷靜,哪怕此刻的她將自己醜化,哪怕十丈之外的巷子外就是精銳的士兵。
此刻的她冷靜地分析情況,快速地給出解決方案,雲兮不知道,她這麼冷靜的一麵,此時在丁衡和辰哥兒心裡留下了深刻地一幅畫麵。
丁衡同意了雲兮的計劃,臨走時,雲兮拉住丁衡,小聲在他耳邊說了一番話後,這才讓丁衡離開。
辰哥兒看著丁衡離開,被雲兮緊握的手裡滿是汗水,他很緊張,他不敢回頭。
“辰哥兒,看見前麵的士兵了嗎?我們要想逃出去,首先要戰勝的是自己的內心,待會不要怕,握緊姨母的手,你要相信,姨母一定會帶你逃出去的!”
雲兮不斷給辰哥兒打氣,其實她也是給自己打氣。
雲兮從未覺得死亡第一次離自己這麼近,哪怕是從前世穿越到這裡,也是莫名其妙的一覺睡過來的。
不出一炷香的時間,巷子裡的每個路口就出現了很多人,大家帶的東西都不多,幾乎每家都在高喊剛才雲兮讓丁衡教他們說的話。
雲兮看著人越來越多,這才從包裹裡拿出一個瓷盒,挖了一塊薑黃色的膏狀物把辰哥兒的臉、脖子還有手都抹黃,看著守在太子府外圍的士兵們散開抓人平亂,雲兮握緊辰哥兒的手就快步往外跑。
辰哥兒被雲兮拉的差點摔倒,可是他還是咬牙跟緊雲兮,他記得剛才雲兮說的話,不能怕,害怕了,就逃不出去!
雲兮很有目的性地沿著牆邊跑,順著牆邊,在慌亂的巷子裡,雲兮和辰哥兒兩個人根本就不顯眼。
太子府的很多世仆人家,都選擇最先將家裡的青壯年和孩子送出去,淮王的私兵不敢拔刀傷人,人太多,他們隻能用刀背攔著人。
雲兮混在人群裡,四周都是慌亂找不到方向的人群,可是她的目標卻很明確,城南,她要去城南。
倆人就要跑出巷子,雲兮拉著辰哥兒的手突然有些不對勁,雲兮轉身,卻看見辰哥兒被一塊石頭絆住,就要摔倒。
“小心!”
“商量完了?”
戚大夫一眼就看出了雲兮有話要和自己說,但是卻很為難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和雲兮認識那麼久,最近一段日子相處下來,戚大夫也確定了之前對雲兮的判斷。
雲兮是個聰明有大智慧的小娘,但是性子不像彆的小娘細心,她這樣性子的人,是個適合掌控大方向的人。
至於丁衡,看著威武雄壯,一個粗糙的郎君,但是他的心卻細膩,能考慮到很多雲兮沒有注意到的事情。
兩個人,是絕配!
雲兮不知道戚大夫對她和丁衡的評價,對上戚大夫洞察一切的眼神,她略有些心虛。
“戚大夫,你知道我們幾人的身份。”雲兮說完這話看戚大夫沒有要接話的意思,想了想,還是直接道:“我們準備離開京城,不知您有什麼安排?”
“你是想問我,是和你們一起走還是自行離開?”
戚大夫直接,雲兮歎口氣也不說廢話,點點頭道:“您也知道我們留在京城一天就多一份危險,之前將您騙來也是逼不得已,為此事,我要向您道歉。”
“道歉就不必了,如果是我,我也會這麼做。”
戚大夫早就猜到了雲兮當初的意圖,之所以會同意前來,是因為雲兮答應教他縫合之術,也是因為他曾經和太子認識,在這件事情上,他是站在太子一方的。
“那您……”
雲兮是想把戚大夫一起帶上的,畢竟她的醫術隻是半吊子,外傷她還能有辦法,但要是彆的毛病,需要把脈開藥,她就沒辦法了。
他們去海島的這一路,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生病,有戚大夫跟著,也有些保障。
戚大夫明白雲兮的意思,但是他卻搖頭拒絕了雲兮的提議。
“我不和你們一起走。”戚大夫說完這話後看著雲兮失落的神情又繼續道:“我和杜仲每年春日都會去城外給普通的百姓治病,如果我跟著你們走,他們明年可就等不到我去給他們治病。”
聽完戚大夫解釋的話,雲兮再也沒有辦法開口讓戚大夫舍棄那些看不起病的普通百姓跟著他們一起走。
如今的普通百姓都生不起病,看一次病的代價太大,而戚大夫去城外給普通百姓治病,草藥他都用自己采到的,診費隻是他和杜仲二人的飯食,所以他們很受普通百姓的歡迎。
“今年春日離開時,我和他們約好明年再去,我要守約。”
雲兮聽著戚大夫解釋的話,能感覺到戚大夫很是希望和他們一起離開,但她也無法開口讓戚大夫做一個不守約的人。
“那您和杜仲在家裡再待幾日,等過完十五月圓之夜再離開?”
雲兮這個提議還是被戚大夫接納下來,秦錚的身體已經好的差不多,縫合之術戚大夫也已經學會,後麵隻需要勤加練習,要不是雲兮開口,戚大夫也是準備這幾天離開。
秋日他和杜仲都是要去采藥為來年春天給百姓治病做準備的,如今已經入秋,他也該出門采藥了。
“還有一件事情,您送我那本圖冊,我很歡喜。可是我沒有什麼好贈與您,那傷藥的藥方,以後您都無需付我分成,您賣多少,都是您的。”
雲兮不知道自己這次離開京城後再回來是什麼時候,但是她可以肯定,短時間內,她是不會回來的。
所以,那每個月都會有銀子進賬的傷藥分成,她也不要了。
戚大夫在雲兮說完這話後有一瞬間的沉默,想了很久,他最終還是點頭應承下來。
和戚大夫說好,雲兮便開始準備中秋節眾人要吃的東西。
大越中秋吃的團餅就是白麵裡包甜餡料黃糖,擀薄後放在鍋裡烙熟的,雲兮吃了十來年這樣的團餅,非常懷念月餅。
這一次,她就準備自己做月餅。
要做月餅,第一件事情就是蓋烤箱。
自製的烤箱雲兮想了很久終於定下了形狀,就搭最簡單的長方體。
烤箱分五層,最上麵的第一層燒火,下麵一層是第一層落下的木炭灰,這個木炭灰還有很高的溫度,用來烤月餅最好。
中間的一層是放置餅胚的,為了能成功烤出月餅,雲兮還讓萬裡出門找鐵匠做了一塊鐵板來。
下麵的兩層和上麵的兩層一樣,隻是第四層的木炭灰需要從第二層裝下來,最下麵的一層燒著微火,這是用來給第四層木炭灰保溫用的。
烤箱是丁衡和萬裡搭的,江擎文跟在後麵瞎指揮一通後被雲兮趕去剝核桃。
不多的兩捧核桃還是雲兮之前攢下來的,這次要做月餅,她才從空間裡找出來。
做月餅要好看的話需要模具,但是雲兮主要做的是鮮肉酥皮月餅,甜餡的不多,都是酥脆的蘇式月餅,不是廣式月餅,所以她並未花時間去做模具。
酥皮月餅要想月餅的皮酥脆好吃,和麵的時候非常關鍵,要用到很多豬油。
麵團有兩份,一份是用水加豬油和的油皮,還有一份是隻加豬油和的油酥。
雲兮除了做鮮肉酥皮月餅,還有核桃紅糖和紅豆口味的。
烤月餅的那天,灝哥兒賴在院子裡怎麼都不願意離開,聞著香味口水流的衣襟都濕透,一直想往雲兮的身上靠。
除了灝哥兒這般明顯的喜歡,萬裡這個憨大個也搶了個最好的活計,幫雲兮搬柴火,添木炭,隻要雲兮一聲令下,立刻不嫌燙地一次又一次加木炭。滿心都是等著第一爐月餅出來,自己能第一個嘗到。
雲兮害怕烤製不成功,一直待在自製烤箱前盯著,鮮肉月餅快要好的時候,雲兮拿出從江擎文那裡偷來的新毛筆,在每一個餅胚上抹上一層薄薄的蛋液。
江擎文看著雲兮拿出毛筆後就覺得不好,慌張地跑進屋裡檢查完自己東西後果然發現剛讓萬裡偷賣兔子買回來的一隻新毛筆沒了。
“江雲兮!”
江擎文沒想到自己藏起來的毛筆會被雲兮發現,雖然這毛筆沒有他之前用的值錢,但是卻是他打算送給辰哥兒的。
“那毛筆是我準備送給辰哥兒練字的!”
前兩天他看見雲兮用手沾水在桌麵上寫字,突然想起可以用毛筆沾水在石板上練字。
石板他都已經讓萬裡幫忙弄好,結果新買回來的毛筆被雲兮拿著沾了蛋液。
“我知道啊。”雲兮被江擎文吼了一聲依舊不急不慢地給每一個酥皮鮮肉月餅抹著蛋液,“你的方法很好,我今天用了這支毛筆,明天就讓丁衡再去買一個還給你。”
雲兮之前也沒有想起來要抹蛋液,還是聽丁衡嘮叨江擎文要送毛筆給辰哥兒,讓他用毛筆沾水在石板上練字,這才想了起來。
江擎文估計是沒有想到雲兮的態度這麼隨意,他看著雲兮忙著給大家烤月餅,熱的一頭汗的樣子,還是沒有辦法開口責怪雲兮。
不過這件事情他還是要知道,到底是誰出賣了他。
萬裡被江擎文一看就嚇的躲避開他的眼神,江擎文朝著他一笑,他就主動交代道:“雲兮說缺一個抹蛋液的東西,還說有毛最好,我就想到了這毛筆。”
萬裡根本就沒有發現,雲兮這是引著他主動提到毛筆,其實她早就聽丁衡說江擎文有一支新毛筆。
江擎文剛想說話,結果萬裡就看著他繼續道:“你彆生氣,等明天我再給你買!如今我獵兔子已經比之前快很多。”
麵對這樣憨傻的萬裡,江擎文最終也沒有什麼辦法,隻能氣哼哼地離開去找丁衡抱怨。
丁衡在江擎文抱怨雲兮的時候全程沉默,一直等到他說萬裡憨傻,丁衡才點點頭給了他回應。
雲兮雖然沒看江擎文,但是也知道他去找丁衡抱怨她。
雲兮依舊不慌不忙地給月餅抹著蛋液,心裡卻覺得江擎文除了會讀書真的是蠢的要死,竟然去丁衡麵前說她不好。
他怎麼不想想,如果沒有丁衡的幫忙,萬裡這個憨大個怎麼可能找到他藏東西的地方。
江擎文的抱怨聲在第一爐鮮肉酥皮月餅出爐的時候戛然而止,一陣秋風飄過,吹散了誘.人的香味,隨著風的腳步,這讓人垂涎的香味,也迫不及待地逃離小院,朝著遠處奔跑而去。
雲兮做之前就考慮到家裡人多,鮮肉月餅足足做了兩百個,可是後來她還是覺得做少了。
還沒有她手心大的鮮肉月餅,在不燙後,萬裡和丁衡都是兩口一個,用萬裡的話說,要不是想咬開一口看看裡麵的肉餡,他可以一口一個。
丁衡在兩口一個,連吃掉三個鮮肉酥皮月餅後突然走到雲兮身邊,開口道:“以後彆做這麼繁瑣的點心。”
“嗯?”雲兮正在往烤箱裡放餅胚,聽見丁衡的話便疑惑地停下動作看向他,“為什麼?”
“太繁瑣,不夠吃,你會累。”
丁衡的情話依舊簡單直接,聽完他的話,雲兮嬌.嗔地看了他一眼道:“沒關係,不是天天做。”
被雲兮看了一眼心神有些蕩.漾的丁衡努力繃著臉,全身都散發出一股愉悅地氣息。
雖然自己做的東西被大家喜歡這讓雲兮很開心,但是雲兮一開始是準備讓戚大夫帶一些走的。
現在天氣涼下來,這鮮肉月餅是可以放兩天的,但是現在,都沒了。
不能怪這些人太能吃,隻能怨自己的手藝太好,讓他們一吃就停不下來。
丁衡也在疑惑,此時來他們家敲門的會是誰。
要說是戚大夫,也有可能,但是這急促的敲門聲卻不像他會做出來的事情。
“我去開門。”
丁衡看了一眼雲兮,因著雲兮不出門,所以並未在臉上塗抹那薑黃色的藥膏,現在就是她最真實的樣子。
將視線從雲兮的臉上移開,丁衡在往外走時,還不忘道:“要不你就進屋去避避。”對雲兮說完這句話,也沒等雲兮回答,丁衡就朝著門口走去,並且揚聲問道:“是誰?”
在敲門聲響起的時候,屋內的江擎文也緊張地摟緊辰哥兒和灝哥兒,辰哥兒已經懂事,可灝哥兒卻以為江擎文在和他玩,反而‘咯咯咯’笑的開心。
“彆擔心。”秦錚也放下麵碗,看著江擎文說完這話,用腳踹了一下隻顧低頭吃麵的萬裡後,看著他道:“彆吃了!”
萬裡被秦錚一踹也不生氣,反而茫然地抬起頭,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怎麼了?”
“有人來敲門。”
秦錚雖剛才讓江擎文彆擔心,但他自己卻還是在擔心,擔心是自己回來的時候沒注意,引了淮王的人來。
“有人敲門不是很正常嗎?”
萬裡一臉不解,說完這話還想繼續低頭吃麵,秦錚剛想出聲製止他,門外敲門的人,卻正巧回了丁衡的話。
“是我,你們隔壁又隔壁的周三郎。”
門外的周三郎雖然並不是來抓捕他們的士兵,但聽見他的聲音後,丁衡卻並沒有放鬆警惕。
他們來到這城南小院雖已經有了一些時日,但因著一開始雲兮和他們各家的娘子鬨過矛盾,所以這些日子下來,他們和鄰居們,都並未有走動。
可平日裡並沒有走動的人,現在突然上門,這自然是非常奇怪的。
丁衡走到門口,將院子的大門打開。門口,周三郎正一臉窘迫地站在前頭,他家曾經因為狗和雲兮吵過架的娘子,正站在他的後麵。
“是有什麼事情嗎?”丁衡一點也沒有要請這二人進院子的意思,審視著二人前來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後,又開口道:“家中今早來了客人,院子裡有些臟亂,就不請二位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