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他們幾個人裡,要數和灝哥兒最親近的,還是秦錚這個舅舅。
秦錚說完這話後就看著丁衡看向自己的眼神有著不相信,雖他很快就隱藏起來,但他還是有看清。
“怎麼,是不是不相信我這麼好說話?”秦錚輕笑一聲問了丁衡一句,在丁衡還沒有開口的時候,他又繼續道:“我又不是不明白事理,灝哥兒不到六歲,和他說他的身世他也沒辦法理解。要不是我不想我的妹妹和妹夫以後沒有子嗣祭拜,甚至我會告訴灝哥兒,雲兮就是他的親阿娘。”
如果是這次出門前,秦錚或許還不會有這樣的想法,但是這次出門,他經曆的太多,看透的太多。
雲兮養育才幾個月大的灝哥兒,將他一點點養大,這恩情,可不是用銀錢能還掉的。
灝哥兒喚雲兮一聲‘阿娘’,他覺得沒有什麼。
“嗯,我們也是這個意思,他不像辰哥兒已經記事,說那麼多,他也聽不懂。”丁衡說完這話後,便將視線落在院子裡的騾車上,驢騾的板車,沒有車廂,上麵堆滿了各種皮毛,“這些就是你們帶回來的皮毛?”
聽見丁衡這麼問,秦錚知道他是不願再提灝哥兒的事情,便跟著看向院子裡的騾車,嘴角也立刻露出一抹深不可測地笑,“不,這隻是我們帶回來的十車之一。”
端了一盆麵的雲兮正好從廚房出來,聽見這話,頓住腳步就看向秦錚,一臉驚訝地問,“十車?”
雖說他們出京要偽裝成皮毛商人,但也不用買十車皮毛。
他們就這麼幾個人,那麼多騾車,要怎麼趕路?
丁衡也在想這個問題,皮毛真的太多,他們帶著會很費勁。
江擎文帶著辰哥兒從屋子裡出來的時候,正巧聽見秦錚和雲兮的話,一臉驚訝地看向秦錚,他沒想到自己放在城外的東西竟然這麼值錢。
“那些首飾珠寶,竟然這麼值錢?”
江擎文在離開江家前可以說是五穀不分,到了城南小院後,跟著雲兮和丁衡生活一段日子,如今才能勉強認識些糧食和蔬菜。
他當初離家時,隻是想偷光江家家主私庫,金銀票據他倒是知道價值,都帶在身上,但他還真的並沒有考慮過那些埋在城外的首飾珠寶竟然這麼值錢。
“我用你的那些首飾珠寶換了糜子和豆還有鹽、麻布和一些菜乾去北麵,到了北麵,這些東西比金銀值錢。”
眾人聽見秦錚的話,都麵露驚詫的神情,他們是真的沒有想到,秦錚竟然會這麼聰明。
就是雲兮,她也沒有想到這一點。
萬裡提著雲兮煮羊肉湯的瓦罐跟在雲兮身後出來,看著眾人都驚詫萬分的神情,總算是找到一點平衡。
“這一車是我們自己留著用的皮毛,剩下的九車,秦錚說要在京城賣掉六車。”
萬裡說完這話就走進堂屋將手中的瓦罐放下,而後走到雲兮身邊接過她手中的一盆麵就往桌子邊走。
“而且這一次不止我們自己的十車,秦錚還邀請一個北麵部落的首領帶著二十車皮毛來了京城。”
說完這話,萬裡便給自己盛好一碗麵,白水煮的麵撈到最大的碗裡,再從瓦罐裡用長柄勺子撈出一勺羊肉,撒一些雲兮自己種的,已經切碎的青蒜在羊肉上,最後再舀出一勺濃香的羊肉湯澆到麵碗裡。
萬裡終於不開口,隻顧低頭吃麵,這時眾人也都走進堂屋,看向一直淺笑的秦錚。
“你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雲兮看向秦錚問出這話後,丁衡也看著他點點頭。
他所認識的秦錚,可不是個會為了偽裝,竟然真的做起皮毛生意的人。
但秦錚接下來的回答,卻真的讓丁衡驚訝不已。
“自然是想做生意,你們或許想不到,這皮毛的生意,利潤大的可怕。我在城外找了幾個農莊,用首飾珠寶換的糜子和豆還有他們自家織的麻布和曬的菜乾,鹽是我找人托關係弄的,是藏在醃菜的陶罐裡才帶去的。
這些在京城外百姓家都能見到的普通東西,到了北麵的大小部落,都成了最受歡迎的東西,你們可能想不到,一把糜子在北麵就能換一張特彆好的兔皮。”
不做不知道,等真的接觸到這一行,秦錚才知道這販賣皮毛裡麵的貓膩竟然有那麼大。
看著眾人都是一臉佩服的表情,秦錚的心裡也是竊喜不已。
自幼他就是文武都一般,要不是有個秦家少郎君的名頭,有個自幼就被定下的柳王妃親妹妹,或許他秦錚隻會待在任城做秦家的少郎君,等著成婚生子給秦家繁衍後代。
但經曆了這次北上的事情,秦錚發現,他或許就該是個商人。
而且,有門路能弄到好皮毛的,在這一條商道上,沒有一個待的時間少於五年,多是十年以上。
這些有門路的商家,還都不是各自為戰,他們有商會,這次他能順利搭上商會,也是因為他膽大、心細,還有——不要命!
不過這些,他並不打算告訴眾人。
但秦錚沒想到,他不說,卻還有一個知道一切的萬裡在。
一碗麵吃完,趁著盛第二碗的功夫,滿嘴都染上羊油的萬裡直接道:“秦錚和商會老大玩了次蒙眼飛刀,不要命的架勢嚇住了商會的人,那老大就同意我們一起跟著。”
萬裡一說完,就看著秦錚盯著自己的眼神非常不對勁,他小心地將手中的麵碗放下,看著秦錚道:“怎麼了?”
“誰讓你把這事說出來的?”
秦錚不覺得自己當初有多危險,為了外甥以後能有更好的生活,他自是願意多付出一些。
更何況,至今外甥都是靠著江擎文從江家帶來的錢財養活,他這個舅舅,不趁著這次多掙點銀錢,他和外甥難不成還要一直靠著江擎文養著?
秦家在任城的確是個大家族,但是這次皖北江家都對淮王選擇了避讓,他也不能肯定,秦家,會選擇什麼。
萬裡這個憨貨,他聽完秦錚說的話後,便一臉茫然地看向雲兮,問道:“雲兮,我是不是又做錯事了?”他看著雲兮說完這話,也沒等雲兮回答,便扭頭看向秦錚道:“我不知道這事不能說。”
萬裡的表情特彆認真,眾人都知道他真的不是有心說破這事,但他說了就是說了,雲兮等人也知道秦錚這次還和彆人玩了命。
“你為了十車皮毛,竟然和人家商會的人玩命?”
雲兮最先開口,她是不太懂做生意,但卻知道秦錚這樣第一次出門做生意的人就能做成這麼大生意,必定是不容易的。
更何況,一開始,她在隻知道做生意的確要比種地掙錢後會開口提偽裝的事情,也隻是想大家可以平安順利的出京。
她沒想到,魯中任城秦家的少郎君,竟然有一天,會因為這皮毛巨大的利潤,而變成一個真的商人。
“也不是玩命,就是嚇嚇他們,讓他們知道,我是真的想做這次的生意。”
秦錚的回答讓雲兮不知該如何繼續斥責他的冒險還是敬佩他的膽大,看著他良久,最後也沒說話,而是側身去麵盆邊盛麵後遞給他。
秦錚接過雲兮送來的羊肉湯麵,喝了一口散發著濃香的羊肉湯,回味熟悉的羊肉湯味後,才再次開口道:“你們去看看我幫你們選的皮毛你們可喜歡。”
聽見秦錚這麼說,雲兮點點頭後就往外走。
既然事情已經發生,秦錚和萬裡也安全回來,他們即將出京去往南方,這事,想必也不會再發生。
騾車最上麵的幾張皮毛都是普通的皮毛,多是羊皮,掀開羊皮,又露出幾張溜光水滑的狼皮。
狼皮都是灰狼皮,顏色不特殊,但摸在手裡手感很好,想必肯定非常保暖。
這些狼皮都是秦錚給他們幾個郎君準備的,給雲兮還有兩個小郎準備的皮子,被他收在最下麵,疊放的非常整齊。
“這大紅色的狐狸皮,肯定是給雲兮的。”
大紅色的狐狸皮隻有一張,不夠做披風,也不夠做坎肩,隻夠做一個圍脖,倒是還有不少貂皮和兔皮,估計是給雲兮做冬衣和披風的。
“這墨色的狼皮和白色狼皮,莫不是給辰哥兒還有灝哥兒的?”
江擎文從一堆狼皮裡翻出兩張純色的狼皮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辰哥兒和灝哥兒。
秦錚吃完一碗麵後腹中有了食物,聽見這話,也有功夫抬起頭看向江擎文。
“嗯,下麵還有給他們的貂皮,不過純色的貂皮如今太顯眼,等安全後,才能給他們穿。”
秦錚還是非常小心的,給眾人準備的皮毛共有兩種,一種是普通的羊皮和兔皮,另一種才是狼皮和狐皮、貂皮好一些的皮子。
不過最好的,他都留給雲兮還有兩個小郎,他們幾個郎君的,都要差一些。
雲兮聽完秦錚的話,將皮毛翻著檢查一遍,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這幾天就先給辰哥兒還有灝哥兒在他們的冬衣裡加些兔皮,我看著還有不少邊角碎兔皮,都軟和的很,穿在身上肯定不磨人。
狼皮留著給他們兄弟一人做一件披風,等再過半個月,估計就要下雪,到時候也能趕上穿。”
他們這麼多人,當然是兩個小郎最重要,雲兮的話說完後,自然是不會有人反對。
丁衡看雲兮沒有繼續開口的意思後就要上前將皮毛搬進雲兮的房間,可就在這時,院子的大門,卻突然被急促地敲響。
等他們三人都離開,辰哥兒這才走到雲兮麵前,認真地道:“姨母,辰哥兒和灝哥兒如今都還沒有銀錢給您買賀禮,所以,我們隻能送您彆的賀禮。”
聽見辰哥兒的話,又看了看被秦錚抱在懷裡的灝哥兒,雲兮笑著道:“那辰哥兒和灝哥兒準備送什麼給姨母?”
其實大家送不送禮物,送什麼禮物對雲兮來說都不重要,她歡喜的,還是大家這麼重視她,這種將她放在心上的感覺。
“您蹲下來。”
辰哥兒有些害羞,對雲兮說完這話後,等雲兮蹲下身子,辰哥兒就學著雲兮平日裡親他和灝哥兒的那樣,輕輕地在她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姨母,生辰快樂。”
辰哥兒親完雲兮就去抱灝哥兒,看著辰哥兒因著害怕摔了灝哥兒,因而用儘全力去抱灝哥兒,結果他懷裡的灝哥兒的肉都被用力擠變形後,雲兮立刻起身走過去抱起灝哥兒。
灝哥兒被辰哥兒教了一個上午,剛被雲兮抱住,就用一雙奶胖的手捧著雲兮的臉,糊了她一臉口水。
灝哥兒如今還不會說話,但是他性子比辰哥兒外向,也愛笑,平日裡雲兮就喜歡和他玩,今個兒他也隻以為是在和雲兮玩。
雲兮看著笑的樂嗬嗬地灝哥兒,無奈地看了一眼他後,這才看向辰哥兒,“辰哥兒真是個好哥哥。”
這一臉口水糊的那麼熟練,之前肯定沒少糊辰哥兒。
辰哥兒被雲兮一誇就不好意思地一笑,尤其他聽懂姨母這麼說的意思是肯定猜到了是他教的灝哥兒。
看著他這樣的不好意思,雲兮也笑起來,這孩子,總算是有了一些屬於孩子的性情。
雲兮過了一個雖然簡陋但是對她來說卻非常難忘的生辰,在十五歲生辰的這天,她接下一根銀簪,也許下一段生死愛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