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話,雲兮便不顧自己的衣衫不整,長發散亂,直接掀開車廂兩側的簾子對外看。
如今正是秋收時節,吳城郊外的農戶家家繁忙,但他們臉上因為收獲的喜悅也格外顯眼。
看到他們臉上的喜悅,雲兮也不由勾起了唇。
“丁衡,我真的很喜歡這樣的鄉村生活。
簡單、平靜、自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說完這些,雲兮將頭扭進車廂裡,去剛才丁衡坐著位置去找他。
可一眼看去,卻發現丁衡竟然在收拾床鋪。
見丁衡忙著收拾床鋪,雲兮直接挪過去想要幫忙,但丁衡卻對著她搖頭道:“不用你動手。
剛才你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我記得我幼時也是這樣的生活,可那會家裡沒有銀錢,阿爹生一次病,就榨乾了家裡的所有人。
雲兮,這樣的生活雖然好,可如果手裡沒有銀錢,也挺辛苦的。”
丁衡的話特彆真實。
真實到聽著他的話,雲兮再扭頭看向車外時,竟然發現那些農戶看向他們騾車時羨慕的眼神。
看到這些,雲兮又笑了。
或許這就是人生。
像他們現在羨慕這些農戶的平凡,這些農戶或許還在羨慕他們的吃喝不愁。
可他們不知這些農戶每次遇到銀錢時的愁苦,這些農戶也不知他們在吃喝不愁的時候,身上還背負著什麼仇恨。
想到這裡,雲兮又看向丁衡道:“丁衡,你說,會不會有一天,這世間的所有農戶都會變得吃喝不愁?”
雲兮說出這句話後就一直看著丁衡,可丁衡在聽到雲兮這話後卻沉思一瞬搖頭道:“吃喝不愁,那要是生災害病呢?
雲兮,吃不窮,但一旦生病,就會拖垮一個原本吃喝不愁的家。”
丁衡話音剛落,雲兮就再也忍不住,一邊笑一邊搖頭。
看著明明沒有見過後世場景的丁衡,雲兮實在不知道此時對他說什麼。
因為丁衡說的太對了。
想要吃飽穿暖容易,可想要生病時不愁醫藥費,無論多少都能直接拿出來,的確是難。
看著似笑又麵露痛苦的雲兮,丁衡收好床鋪後,便伸手將雲兮拉到懷裡摟住。
“雲兮,你怎麼了?”
聽到丁衡的聲音,雲兮重重呼出一口氣後,這才開口道:“沒什麼,就是覺得自己還是太渺小。”
說完這話,雲兮便伸手握住丁衡的手道:“丁衡,等我們以後沒有事了,我們就到百姓中,多建一些免費的學堂、醫館,好不好?”
對於雲兮的提議,丁衡原本都是沒有反對意見的,可今天聽到雲兮這話,丁衡卻在猶豫一瞬後開口道:“你可以做,但這事卻必須帶上辰哥兒的名義。”
丁衡話音落下,雲兮便反應過來道:“你說的對,要帶上辰哥兒的名義。”
說完這話後,雲兮就沒有再開口。
她靠在丁衡懷裡,想著剛才心口湧現出的難過與無能為力。
突然發現,她還是太平凡,太普通。
她是可以煽動翅膀改變一些事情,但想要改變所有,卻是根本做不到的。
因為想到這件事情,所以在進吳城的這段時間裡,雲兮和丁衡都沒有說什麼,隻這麼靜靜地坐著。
直到在確定快到吳城時,雲兮才開始整理自己的長發,換掉褶皺的外衣。
等得知他們還有一刻鐘就到季家的主宅後,雲兮這才看向丁衡道:“待會季家人要是向你提起季冠霖,你就說季冠霖與我關係好。”
丁衡雖不明白雲兮想做什麼,但雲兮既然開口吩咐,他自然點頭應下。
季家的主宅很大,雖沒開正門迎接雲兮他們,但也開了僅次於正門的側門。
等騾車進了季家側門,丁衡就先下了騾車,而後便自然地伸手扶著雲兮下騾車。
雲兮還未下騾車就聞見了桂花香。
等走下騾車,她的目光便立刻被一片金桂吸引。
深嗅金桂香後,雲兮這才麵帶笑意看向麵前與季冠霖有著七分像,但年紀比他大很多的郎君道:“季家大郎君?”
看到雲兮瞬間猜出自己的身份,季冠雷當即對著雲兮開口道:“正是在下,小娘子當真如傳聞一樣聰慧。”
聽到季冠雷這話,雲兮忙搖頭道:“大郎君不必如此客氣。
我與阮昕親如姐妹,季冠霖與我的私交也不錯,您喚我雲兮便可。”
雲兮一開口,季冠雷也對著雲兮笑道:“既然如此,那雲兮與阮昕表妹一樣,喚我雷哥就好。”
丁衡就站在一旁看著雲兮與季冠雷相談甚歡,忍了許久,還沒開口,雲兮已經向季冠雷介紹他道:“雷哥,這是我的未婚夫,丁衡。”
聽到雲兮終於提到自己,丁衡自然看向季冠雷打招呼。
想必季冠雷之前收到的阮昕信中提到過丁衡,所以在雲兮介紹完後,季冠雷便看著丁衡敬佩道:“雷之前就對丁將軍略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然氣宇軒昂。”
丁衡應當也是沒想到季冠雷會這般誇自己,聽到他的話,他下意識地看向雲兮。
而因著丁衡潛意識的這個動作,季冠雷看著他又突然大笑出聲道:“原來丁兄也是同道中人。”
初聽到季冠雷這話丁衡還有些錯愣,直到雲兮也跟著笑出聲,他這才明白過來季冠雷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原本雲兮以為丁衡會辯解一句,誰知丁衡不僅沒有辯解,反而看著季冠雷點頭道:“這是應該的,真心愛她,自然要聽她的。”
雲兮是真沒想到丁衡竟然會當著自己的麵,就這麼毫不掩飾地說出這句話。
有羞赧,更多的,卻是心口的甜蜜。
看出雲兮與丁衡感情很好,季冠雷尷尬地假咳嗽一聲後,便看向雲兮道:“家父母正在正堂等著二位,二位可有欣賞好這前院的金桂?”
季冠雷說的含蓄,可聽到他這話裡的暗示,雲兮還是當即惱羞成怒地瞪了丁衡一眼後看向季冠雷帶著歉意道:“貴府的金桂的確迷人。
不過拜訪伯父伯母更重要,還請雷哥速帶我二人前去拜訪伯父伯母。
至於這金桂,稍後再欣賞也來得及。”
雲兮話音剛落下,丁衡也看著季冠雷開口。
聽到他們開口,原本隻是逗他們的季冠雷便立即帶著他們往正堂走。
季冠霖的阿爹和阿娘早就等在了正堂裡。
他們不僅是急著想見見讓阮昕和季冠霖讚不絕口的雲兮,更是想知道季冠霖如今的情況。
季平這次隨著雲兮他們回吳城,而季安卻留在了島上。
季平剛才已經趁著雲兮與季冠雷說話的功夫向季冠霖的阿爹阿娘稟告過季冠霖如今的情況。
得知季冠霖的情況好一些後,二老在看到雲兮的時候,也有了心思與她說話。
看到季冠霖的阿爹阿娘,雲兮與丁衡自然是執晚輩禮。
等他們二人給季家老兩口行完禮,便是送上禮單。
“這些禮物不值什麼錢,但卻是我們島上的東西。
還有晚輩從東瀛帶回的小玩意,府上的小郎君和小娘子們,也可以試試東瀛的小郎和小娘們平日裡玩什麼。”
雲兮話音剛落,一直看著她微笑的季冠霖他阿娘就對著她點頭道:“這些就非常好。
這些都是你用心去挑選的,比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好太多。”
雲兮聽著這吳儂軟語說出這樣有些故作氣憤的話來,忍著笑,對著上首的老夫人點頭道:“伯母滿意就好。
這次晚輩來,還帶了季冠霖和阮阮給二老的禮物。”
說著話,雲兮又送上了季冠霖和阮阮給季家老兩口的禮物。
聽到雲兮說的話,季老夫人就激動起來。
坐在她身旁的季老郎君倒還算冷靜,可雲兮低垂眼簾,還是看到他激動到雙腳都在顫抖。
季冠霖和阮阮給季家老兩口的禮物就是他們的親筆信,還有阮阮之前在海邊撿的小貝殼,她閒暇時在季冠霖指導下粘起來的畫。
看到這禮物,季老夫人哪裡還有心思搭理雲兮和丁衡。
幸好季冠雷一直陪在一旁,見阿娘已經顧不上雲兮和丁衡,阿爹的目光也被阿娘手裡的信吸引,立即看向雲兮和丁衡道:“抱歉,阿爹和阿娘實在是太想念幼弟。”
季冠雷話音剛落,雲兮就看著他點頭道:“人之常情。”
對著季冠雷說完這話後,雲兮又拿出最後一封信看著他道:“雷哥,季冠雷也有信給你。”
季冠雷沒想到季冠霖這個自幼就不怎麼愛和他說話的弟弟竟然有信給他。
略顯激動地接過,他也不打算這時看,直接將信仔細收好,而後讓雲兮和丁衡坐下,又讓仆人奉茶,就走到季家老兩口身邊提醒他們,還有客人在。
雲兮沒管季冠雷去做什麼,她與丁衡一起坐下後,就看向丁衡道:“丁衡,你說怎麼沒看見季冠雷的娘子?”
按理說季冠雷是季家的少家主,他的娘子,也應該出來見他們一麵才是。
畢竟,季家老兩口可都等在這裡了。
聽到雲兮這話,丁衡搖頭道:“不知,可能是被什麼事情耽誤了。”
丁衡話音剛落,雲兮還沒來得及開口,正堂外就響起一陣喧鬨的聲音。
隱約間,雲兮還聽到了阮昕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