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中,書生查看著“許項明”的免丁文書與戶籍,這才確認了阿曈的話,便歎了一口氣,轉臉朝阿曈說,“恩公,也是好事兒,此間事了,你也正好回家去。”
書生不知道阿曈的身世,隻是覺得他頂替冒名的這個大罪眼下已解,實在可以離開軍營。他這小恩公人單純善良,且身上的東西仔細看下去,無一不貴重!初次見麵,便送出了尋常人家兩年吃用的銀子,且他穿的鹿皮小砍袖,以那樣絕倫的毛色光度與鞣製工藝,在定平府可是值一套城邊的小套院!
雖然不知什麼原因叫他離家而替人抽丁參軍,但在這將亂的時間回到家中去,實在是再好不過了,以世俗的眼光看,是天賜良機。
“眼看快要打仗了,此時回家,也好避禍啊。”
阿曈不吱聲,但阿雲是知曉一二的。他某次與蕭冉說起阿曈的事,也是想勾了他冒名頂替的罪,不然總懸在人心上,叫他心裡不安。
但蕭統領卻直接一擺手,“問過,將軍不讓管。”按他的話,大將軍把人護的很嚴。
阿雲沒想到宗朔會叫人離開,於是猶豫著問了一句,“那,將軍他,那,你就真麼走了?”
阿曈坐在大鋪上,低著頭扣手,“嗯,他叫我走。”
書生來看眼前恩公這幅情形,才忽然醒悟過來,他焦慮的在地上來回踱步,但仔細思量,還是朝阿曈說,“恩公,走吧,等戰事結束,我若有幸能重回故鄉,咱們再相聚。”軍營艱辛,何苦來哉!
阿雲卻想了半天,他是體味了情愛滋味的,知道其中的艱苦與難得,也知道那是輕易割舍不下的。隻是,他還不知道阿曈到底是什麼心。
“阿曈,你和將軍,嗯。”他還是有些問不出口,實在無法想象,鎮國將軍那副英俊卻料峭沉著的麵孔之下,會為誰情根深種。
“你們,相處的怎麼樣了。”
阿曈聞言,便有些委屈,他也想不明白,“我們睡了覺的!”
阿雲直接倒吸一口氣,還在踱步的書生瞬間崴了腳,兩人都一臉驚異的看著阿曈,不可置信。
阿雲不可置信,那將軍看著正經又嚇人,沒想到,竟下手這麼快!
書生不可置信,他那經天緯地、雄才偉略、霸氣天成、人間脊梁的平成王鎮國大將軍,竟然,竟然隻吃不買,是個負心漢!
阿曈還在思索,“睡了覺,他不就是我媳婦了麼,那他是不是又反悔了。”
隻是那兩人誰也沒說話,他們還在震驚中,沒緩過神。
過了一會兒,書生醒悟過來,一步本就上前,伸手掀開了阿曈的額間碎發。少年沒拿書生當外人,就沒躲。他頭發一被掀開,阿雲與書生都聚精會神的彎腰趴過來看。
兩人見阿曈額間沒有孕痣,都鬆了一口氣,隻是那金燦燦的花紋也露了出來,他們研究了半天,書生就問,“恩公,你這花紋是找人紋的嗎,這手藝可真是絕世啊!”
那金紋仿佛是從肌理間滲透出來,紋路繁複又神秘,燦燦的的金色也如水波一般,在暗室中蕩漾著。
但看久了,隻覺美麗之下的肅穆,叫兩人不敢伸手摸,隻輕輕的放下了少年的額發,阿雲還伸手給撥弄一番,把金紋擋嚴實了。
“什麼找人紋的,還可以紋上去的嘛?不過我這個是天生的。”
阿雲與書生都一臉沒見過世麵的樣子,連連點頭,但心裡都出奇的想法一致,“什麼都行!不是個哥兒就好,睡了也沒有後顧之憂!”
書生甚至咳了一聲,“恩公,我說,要不你換一個人?”他恩公這樣俊俏,天生神力,性情又好,還怕找不到媳婦麼,跟著將軍能有什麼結果?他地位顯赫,早晚得娶正妻。
阿曈隻是低頭不說話,於是阿雲一歎氣,“要不,你在我那先留一晚吧,這兩天怕是有雨,你走也不急於一時。”
阿曈想說他不怕下雨,但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天是有些悶,一到了夜裡,城外戈壁更是狂風怒卷,天邊的濃雲翻滾。蕭冉回到了帳中,看見坐在一起吃飯的兩人,也沒說話。
阿雲晚上悄悄問蕭冉,將軍到底是什麼意思,蕭冉卻罕見的歎了一口氣。
“走了好,彆攔了,將軍和我們,不一樣。”
暗夜沉沉。
宗朔身穿鎧甲回到帥帳,未燃燭火,周圍漆黑一片,他側耳細聽,屋內冷冷清清,沒人。
將軍沒卸甲,隻是獨自癱在帥椅中,坐了一宿。
作者有話要說:宗朔:誰睡了?我怎麼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