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倒是說說。”
“嗨呀,殿下,這邊關什麼最難測啊,自然是打仗了,一戰下去,死多少人也不稀奇。”
赫連詰早就如此想過,但聽說他們剛剛大捷,還活捉了一個蠻族將軍呢,乃蠻的兵也早被打的退回了本部,這……
“殿下,隻要人被派出去了,誰知道他打的是誰,還不是您金口玉言麼。”
赫連詰端過茶碗細品,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個太監,心想母親送來的人,也還算得用!
隻不過,他雖然恨宗朔,但實在知道那人的武藝,那是個千軍萬馬都能突襲出來的主!必要假戲真做,才能殺的絕!
於是,後半夜,他秘密叫來了身邊的親衛,打聽了那乃蠻俘虜將軍的囚牢位置。第二日,那將軍便被宣稱是莫名死在了獄中,草草便被埋了。但當日出城的運糧隊卻多了一個披著氈袍的大個子。
營中這樣大的變故,阿曈尚且還不知曉。
他昨日半夜裡,實在睡不著覺。
阿雲叫他與自己睡在臥室的塌上,可蕭統領的帳篷沒有宗朔的大,這裡隻有一張床,於是蕭冉便默默無聲的睡在了兩張拚起來的桌子上。
但是,阿曈的嗅覺何其靈敏!他聞著被褥上全是阿雲和那冷麵啞巴的味道,就有些彆扭,雖然這已經是阿雲換的新床單了,但總覺的這味道有些怪,腥腥膻膻的,雖不如他們卒長的臭腳直接,但也叫人心裡有些發毛。
所以,阿曈趁著半夜,便跑到了林子中,和犬軍們坐了一宿,清早才趴在樹上微微睡了一會兒。
隻是睡到下午,忽然驚醒過來,想著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他得回去給宗朔卸甲了。隻是起身到一半,就不動了,差點忘了,他不用回去了,那人用不上自己了。
少年遠在深山時,隻有家人與東山的萬種生靈為伴,他們是從不會趕自己走的。就算到了山下,因為長的俏,性格又可愛,也從沒受過什麼委屈。
他實在缺乏應對眼下情形的方法,就這樣走了,又不甘心,留下,也不甘心。他可不是什麼死皮賴臉的人,他可是阿史那!世上可隻有三個阿史那!
想到這,他又萎靡下來,可那煞星不知道,那混蛋一點也不懂得珍惜!
阿曈此刻還不明白,就是因為人家知道了,才放手叫他走的。
看著遠處沉沉的天色,初入世來的少年躊躇又糾結,他孤零零的蹲在樹林裡,隻有一堆狗陪著他。
他又想,阿納總說,自己有時候過於執拗,所以凡事要開闊的想,需要放手的時候,就就放手。就好比小時候路過一條深河,明知自己不如阿塔與弟弟的狼身強壯,卻還死命的往河裡衝,最後反倒自食其果,嗆了水,要人來救。
他如今出了東山,沒人來救他了,況且,這條河,他遊不出去,但河裡卻隻有他自己。
最後,阿曈長歎一口氣,起身回昭城,他要把包袱拿著,然後離開。他得聽阿納的話,蹚不過去的河,就趕緊上岸。
可是誰料一回營,這些突如其來的消息簡直叫阿曈措手不及!
“什麼!宗朔不當大將軍了?”
阿雲邊往阿曈的包袱裡塞路上的用品,邊與他講從蕭冉處聽來的消息。
“說是來了個手拿聖令的二皇子,判定大將軍有罪,已經貶到先鋒營了!剛剛又出了軍令,叫大將軍出城往草原上追擊乃蠻敵軍。”
阿雲越說越氣,“去草原要先走出戈壁,他食水都不給備多少,兵也沒幾個,叫大將軍如何追敵!明顯是兩人有仇,他故意為之!可惡的是蕭冉那傻子這時候又不吱聲了,他們不是兄弟嘛!”
可阿曈卻越聽越精神,豎著個耳朵,眼睛瞪溜圓,“他,他要去草原啊,很危險吧?”
看到阿雲點頭,少年就攥緊了手,轉著眼珠子辯解,“那,有些巧哦,我也要去草原來著。這,要是半路遇到,可不是我故意的!”
阿雲聽這話,卻停了手,“不行,阿曈,太危險了!”
少年卻拿起了包袱,急急忙忙的問阿雲,“咦?我那木匣子呢?”
阿雲歎口氣,一指桌上,“拿著匣子不方便,都放包袱裡吧。”
阿曈聽話的點頭,毛手毛腳的就跑去掀木匣子,誰料一個不注意,就打翻了,裡頭的東西掉了一地。兩人便趕緊彎腰去撿。
阿曈正一顆一顆的撿彈珠子,就聽阿雲疑惑的問他,“咦,木匣子底層有東西,這個……”隻是待看清了是什麼,阿雲就沉默了。
少年回頭一看,就見朋友的手中正托著一塊木牌,等他走近了拿在眼前,透過帳外陰暗的天色,上邊兩個刀刻的大字阿曈卻認得清晰,那是他被宗朔一筆一劃的教著寫過的。
男人的字剛勁有力,仿佛被堅硬的脊梁撐著,幾乎要刻透木牌。他喃喃的念了出來。
“宗,朔。”
阿雲看著少年,就見他默默把牌子攥在了手裡,抬起頭,有些傷感的朝自己說。
“你看,他又在跟我要燈了。”
作者有話要說:宗朔,我一無所有,隻能留一塊命牌了,來日不小心死了,還能得一盞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