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朔,宗朔……”
他一遍一遍的喊著男人的名字,仿佛如此,便能消解所有的困頓與空缺。
宗朔的嗓子就像被六月的夏火燃燒過,“我……”
一個字,阿曈卻猛然警醒,他被這雙嘴唇中說出的話規束慣了,他說的總是軍令,從來不肯近一近自己的人情。
自己總是在等,他今天不想等了,也等不了!
男人隻說出了一個字,便失了音。
他的懸崖俯身相就,迎著風雨而來。而他自己,身軀先於理智,一躍而下……
天上的星辰與地上的風沙,紛紛揚揚的,終於都落下了。黑夜解下紐扣,敞開到儘頭。
神窟外,長久的狂風漸漸止息,被吹聚在一起的濃雲相互糾纏,淅淅瀝瀝的落起了雨。
漫天的雨水,夾雜著沙土的微微腥氣,吹進每一處洞穴中,吹醒了在其中躲避風沙動物們。草原上的生物喜愛雨水,就像喜愛生命一般,他們紛紛在洞口邊探頭,並試探著邁出第一步。
而後,山野如同複生一般,漸漸有了狂風後的聲音,時而是幾聲鳥叫,時而是呦呦鹿鳴。
這場雨水也像是漫進了少年的潮汐裡,叫他整個人都濕漉漉的,發絲,手指,身軀……
因著下雨的緣故,在最頂處石窟中的眾人都紛紛醒了過來,風停,就意味著可以繼續趕路了。就連諾海,也在聞到雨水的味道後,緩緩睜開到了眼睛。
隻是環顧了四周,他要找的那個少年都沒在,諾海有些慌,他站起來,到黑暗中的洞穴裡到處看,甚至去了阿曈刨到一半的坑裡,卻還是一無所獲。
大人們看著諾海奏折小碎步轉了一圈,忽兒紮合這才朝他說了一句,“在下邊。”
諾海點點頭,因為傷還沒好透,他也知道不能淋雨,於是,他便蹲到洞口邊,靜靜的朝外頭望。
小孩兒看著雨水“嘩啦啦”的擊打著神窟的岩壁。雨簾近處,是砸到岩坑裡的水泡,遠處,是灰蒙蒙一片的淅瀝傾盆。
而不近不遠處,在神窟腳下的瓢潑大雨中,站了一個男人,他半穿著衣服,裸露著健軀,虯結的體格迎著風雨而立,豆大的雨點打在他蜜色的胸膛上,又順流下來,沒進早就濕透的衣襟。
諾海有些不解,回頭看著這裡除了阿曈,他第二個信任的人,忽兒紮合望著一身落拓,默默淋雨的宗朔。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
刑武倚在冰涼的石壁上,將手中睡覺也不放下的大刀“嘭”的扔在的腳前。
“媽的,關關難過!”
但還是關關得過,那不僅是一個人的關,那是多少無辜往死之人的關,是朝中暗流洶湧的關,是天下誰當家的關,也是中原與草原上上,萬萬生命的關。
高山難越,人心難攀,難。
但刑武不解老天爺,為什麼都叫那一個人難了呢?千斤重擔哪怕分些給他們這些策應的人一些,哪怕分給那些酒囊飯袋一些。但也是罷了,那天下早就亂套了。
有些人受命於天,生於此,長於此,也死於此。
沒到清晨,雨便停了,他們醒了許久的草原,終於在雨後顯出些許的生機來。在山岩下覓食的馬兒也精神抖擻,烏騅領著眾馬,在雨中被衝刷的乾乾淨淨,後又吃飽喝足,已備接下裡的路程。
眾人雖然都裝作不知道,但還是能夠感受到一些微妙的氣氛,阿曈自從在下邊的山洞中回來後,便不理宗朔了,隻兀自圍著一個大毯子,把個人的腦袋和身子都罩在其中,唯獨露出一雙眼眸。
刑武身邊的斥候用胳膊懟了一下他,用拿手的口型傳語,“眼睛不一樣了。”
結果斥候又叫刑武一胳膊懟了回來,“還以為什麼事呢,滾一邊子去,少拿這些小事煩我,老子鬨心。”
“你鬨什麼心,又不是你……”
“嘶!不想死可快閉嘴吧你。”
他還以為這點伎倆宗朔看不出來嗎?在自己十七八與蕭冉一起同跟著那人開始,每天就處處藏著暗殺,彆說是區區暗語,就說什麼毒藥暗門子,那人都是一樣一樣試過來的。眼下隻是心裡有事,不願理你罷了。
至於什麼事。
宗朔解開了腰間的水壺,策馬默默挨上了罩在毯子中的少年,但少年卻一轉頭,背朝著他們將軍,頭一回,不理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阿曈:臭男人!可滾一邊子去吧!
下一更得三四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