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阿曈漸漸喘息著低下了頭,霧林中圍著眾人的野獸也都悄然散去。
過了好一會兒,被真言之力震懾的一行大漢才回過神,刑武他們甚至頭暈的想吐,胸口發悶,這不是他們能夠聽聞的“語言”,這字字都是天地的規則。
克烈的眾人還好,隻是暈,倒是宗朔與諾海,兩個人沒什麼大礙,隻是眼瞳深處微微閃爍。
阿曈累極了,開山辟海的真言很艱難,消耗他本來就不完整的血脈,少年身上一軟,從岩壁上跌下來。宗朔眼疾手快,他一直注視著阿曈的舉動,此刻便飛身上前,一把將人接住,橫抱在懷中。
阿曈輕輕拍了拍宗朔的胸膛,指著遠遠傳來崩裂之聲的靄靄山脈。
“去那裡。”
宗朔看著有些虛弱的阿曈,他咬緊了牙關,雙拳緊握。
最後,竟還是把這個少年牽扯了進來,命運交雜,因果際會,他要去的那座封閉的聖山,阿曈是開山人。
阿曈抬頭看著紅著眼眸,將牙關咬出血的男人,笑了笑,伸手去摸宗朔的臉。
“謝謝哦,你陪我回來,我總是要回來的。”
宗朔側臉,用嘴唇輕碰少年柔韌而滾熱的手掌,他看著阿曈的樣子,眼眶酸澀,沒忍住,親了親嘴角邊的手心。
“身上,怎麼這樣熱。”
阿曈聞言搖搖頭,“不知道,進了這片林子就開始了,沒事的。”
宗朔回到林中,轉頭看向被眾人圍在中間的天目人,他想也許這老人知道些什麼。
但誰知天目人也驚詫極了,他隻知道聖山早就關閉了,卻不知道還能再次打開,老人激動極了,他們這一族的做被賦予的使命便是侍奉神族,如今,進得聖山,他要完成畢生心願了,老人攥緊了孫子的手,叫他扶著自己趕緊往前走!
宗朔見著老頭一臉極端興奮的樣子,又不清楚什麼,便隻能作罷,抱著阿曈,上馬往前趕路。
如今,就算不為了自己,他也要進這座傳說中的聖山去看一看了,阿曈與此處有千絲萬縷的聯係,不弄清楚,他心中不安穩。
眾人也終於醒神,刑武幾個從軍營跟隨宗朔深入草原的將軍,仰著脖子,“咕咚咕咚”的灌了好些水袋中的涼水,這才壓下了眩暈繼續趕路。
越往前走,便越寒冷,他們穿過熾熱的草原遠涉而來,到了此處,竟脫離了自然的限製,風刀刮的厲害,冷如寒冬,不僅眼前的地上是積雪覆蓋,就連遠處山脈,都被一片純白籠罩。
除了身上越來越熱的阿曈,其餘的人都冷了,但好在他們都是正當年的壯漢,並不止於為此而裹足不前,倒是阿賀該,那一肚子的油脂成了在寒冷中的護甲,他看著猛喝烈酒的斥候等人,終於有些揚眉吐氣的意思,咧嘴掀開衣服,朝著胖肚皮拍了拍。
寒山難攀,處處有結著冰晶的峭壁與陡崖,顯然,這裡並不是為“人類”準備的行道,這裡,是野獸之地。
馬匹的鐵掌太滑了,它們之中,除了長在東山,習慣與族群攀山的大黑馬之外,其餘都難以越山。
於是,隻能將馬匹放在山下,一眾人徑自往山上爬,但是,不是爬過這座山就行的,眼前是連綿的山脈,他們本為尋找“神醫”而來,如今瞧著眼前這場景,在這找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不知道還有多少路程要走,宗朔獨自抱著阿曈,要將天目老人與諾海放在烏騅的背上。但老人卻拒絕了,他恨不能三跪九拜,一步一叩首的往“聖山”上爬,騎馬算怎麼回事?
老人也來了精神,紅光滿麵的,竟身手利落起來,比他孫子攀的還快,還回頭催眾人。
“快點!太陽落山就不能走了。”
即便如此,眾人依舊在山中的避風角落裡歇了一夜,才在照樣升起後,再次出發。
找不到路,阿曈至今還沒緩過來,他軟手軟腳的,一路都在宗朔的懷中閉目。
直到,火紅的朝陽軒騰勃發的從東方升起,透過山巔的流雲與濃霧,映在眾人的眼底。阿曈被晨光灼醒了眼眸,他叫宗朔一起看朝陽。
“看,我叫阿曈,阿納說,生我的時候,日出東山,磅礴曈曨。”
宗朔望著天邊,渾身被光籠罩著,他是星辰與太陽,要照亮自己朔風凜冽的無邊暗夜。
男人低頭,“阿曈,好聽。”
阿曈一笑,而後,日光漸漸升高,阿曈望著前方的一座山峰,宗朔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那處山頂,被朝陽籠罩住了,山頂的白雪折射著赤紅的朝陽,竟也像是泛著金光。
少年緩緩的說話,“日出金頂,就是那裡。”
自然造化,鬼斧神工,也許“神能”真的可以通天。
有了方向,一行人加快了腳步,這裡太冷了,早點完事,也好早點出山,刑武腰間的酒壺都要被斥候喝完了,這人本來就是從屍山血海裡被撿回來的,身上帶著“寒”,如今到了這處冰天雪地中,刑武一摸斥候的手,冰涼!
“快,再灌一口,馬上就到了!”斥候點頭,睫毛上都是冰,往刑武身邊靠了靠。
雪山深處潔白又平整,沒有絲毫的痕跡,人不曾來過,就連動物也沒有,這裡原始封閉的世間禁地,隨著一聲“山開!”而轟隆隆的展現在世人眼前。
此山最寒。
就連克烈也受不住了,諾海披著阿賀該給他圍上的羊皮,安靜的隨著眾人的腳步,進了這片密地,這也是多年後,所有神聖傳說的源頭。小孩兒作為一個見證者,親曆了這一段“神”的最後曆史,這是聖山最後一次現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