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啟時光(72)
“杜叔, 您彆急呀!”四爺把人又拉回來,“您先坐。”
桐桐壓根不會這麼魯莽,不過是把老杜的話往出逼呢。桐桐越是反應激烈, 給老杜傳遞出來的信息越是:這件事很嚴重, 鬨不好是要進去的。沒看見我這麼急切的摘清關係嗎?一不小心我是要掉官帽子的。
說實話,老杜事真嚇著了。他之前是真沒覺得金保奎乾的事有太大的問題。
至於說從彆人手裡拿錢說是入股, 看你怎麼理解了。銀行就在那裡, 又跑不了。誰都知道錢存在銀行保險, 對吧?早先年宣傳的時候就說了,錢放在銀行是‘不怕賊偷老鼠啃’,可為啥鎮上就有郵政儲蓄,可那麼些人就是不去存, 寧肯把錢放在他或是金保奎手裡。
想想,一般一萬一年的利息就一千八。這一千八單就家裡開銷而言, 儉省些過半年是足夠的。這錢來的容易呀。五年下來光利息就九千了!距離回本也不遠了。都是本鄉本土的人,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的, 你又能去哪,對不?早晚這本錢你都得給我,是這道理不?
各算各的賬呢。
把錢給你叫你去運作,但你具體是怎麼運作的,大家沒那麼關心。隻要你每年按時給我利息, 誰管你背後咋操作的。
老杜就說這個道理, “現在銀行那錢,誰能貸出來?小家小戶的過日子,銀行那業務是咋弄的, 也沒人知道,對不?貸款貸不出來, 周圍一圈的親戚手裡都沒有,那日子咋過?咱們乾的營生給他們提供了一條途徑,所以,咱們真沒你想的那麼壞!”
對!林有誌當年也借過這種帶著‘腿子’的錢。這會子他給老杜倒酒,“沒事,這不是沒說你的事嗎?就說保奎……”
老杜歎氣,“其實我也不知道他弄了多少錢,但據說要乾的比咱們這邊的廠子大,我踅摸著,他手裡沒有一百萬也有八|九十萬,小東莊不是他老丈人家那一片嗎?全村五十多戶人,據說家家都有錢在他手裡……還有街上好幾家做生意的,像是紅秀,這娘們攢的不少,說是一次性的給了十萬,還有五金店的老王,也拿了八萬。我為啥知道的這麼清楚呢?就是這兩家原先是把錢放在我這裡,叫我把錢幫著貸出去的,這回因為是入股,以後可能拿的比這個利息要高,兩人都找我,叫我把這點先給騰出來,他們要給保奎送去……我手裡的錢想收回來,日子又不到,暫時騰不出來。我出麵跟保奎說的,我倆私下裡溝通好,這邊拿我的票據給保奎,就算數。回頭我的錢到位了,慢慢的給他就行。你們算算這筆賬,五十三戶,一家一萬這都五十三萬,可誰家也不能那麼巧是個整數,一家就算多存兩千,這差不多又是一個十萬。這就是六十三萬,加上老王的八萬,這就七十一萬了。加上紅秀的十萬,這是八十一萬。可這還沒完了,你們金家本家,估計也有不少跟著乾的,他們又各自有親戚,要是再跟著摻和,這就不好算了。具體多少我不清楚,但估計不會少。要是這麼一算,一百萬都是保守估計!”
金保國給嚇的呀,“以他的人際關係,他手裡不會低於一百五十萬。這是要乾大的!”
林有誌的心都快被嚇出來了,這牽扯的人多了,不是一兩家的事。問題是他很清楚,金保奎攤的攤子越大,將來虧的就越厲害。這藥材加工廠,真不是那麼好乾的。這有些東西是個什麼度,什麼樣的成色進行下一步,這不是很量化的。這得根據天氣氣候的不同來決定。到現在他隻學會了記錄閨女要求的那些,然後回來給她把數據說了,她說啥時候乾啥再乾啥,容易得一點差錯的。有時候耽擱一點,一級品就成了二級品了,價格可以說就跳水了。加工藥材不是加工服裝,服裝那東西你模仿了大差不差的就有市場。但藥材是出不得一點差錯的。
等將來血本無歸,叫這些拿出錢的人該怎麼辦呢?
林雨桐的表情越來越嚴肅起來了,“杜叔啊,這已經到了我不告不行的地步了。我不告,大家還都繼續信他。他隨便找點說辭,在什麼合同上簽個字,這非法的就變成合法的了。本鄉本土,肯拿錢給他的,都是關係好的。大家是不會看著他去坐牢的!可事不是這麼個事,一旦錢拿不回來,我保證他會賠的血本無歸。我這麼跟你說吧,藥材加工,在咱們當地,除了我沒人能乾的了。你就是把咱們這邊所有的工人要過去,也是一個樣。我得把話說到前頭,願意信我的人呢,就趕緊要錢去。趁著錢還沒被花出來,趕緊要去!”
金家那麼多戶人家,再加上那邊一個村子五十多戶,這就小一百戶了。真要是鬨到鎮上,真不是小事。
四爺倒是多問了一句,“沒說他跟哪個鄉鎮合作的?”
“昌安鎮!”老杜報了個地方。
這個地方距離青山鎮還真不算近。
老杜見這是認了真了,就道:“這要真告的話,得判個啥樣的罪呀?”
金保國心說,桐桐這是心善,動了惻隱之心了。知道那麼多人家的錢來的不容易,所以這不是提前在這裡跟你說呢嗎?你出去能不跟金保奎說嗎?必然說的呀!
你那邊一說嚴重性,金保奎就得掂量,這錢不退肯定不行。
這邊對外一發聲明通知,大部分人心裡就含糊,就會去要錢。
一個要,一個不敢不給,這就把事情給辦了。不叫大家有損失,也算是免了金保奎的牢獄之災。
但其實她自己卻把金保奎給得罪狠了。壞人她做了,大家不受損失。這應該就是最好的結果。
而這個名譽損害這個官司,起訴是要起訴的,但是取證卻很難。很多話都是他私下跟人說的,然後這會子一打官司,誰能出麵作證?不會的!大部分人跟老杜一樣,隻要彆牽扯我,你們隨意,我是誰也不想得罪。人家張口一句‘我忘了當時他咋說的,這麼長時間誰記得住,不過一句閒話’,這樣的說辭能當證詞嗎?
因此,關於官司這話也不過是做出來給人看的。
鬨到最後,桐桐是儘量減少大家的損失了,而她自己很可能是豬八戒照鏡子,兩麵不是人。
那些之前把錢給金保奎的人估計還得嘀咕:是不是林雨桐怕競爭,故意整人家金保奎呢。
這事惡就惡在,咋做都毀名聲。但看桐桐是為誰想的多些。
把老杜一送出去,金保國就冷笑,“你們該咋辦就咋辦,隻要你老子我在村裡,就彆怕,得罪誰也彆怕。”可心裡真是氣的狠了!
就說金保奎吧,自己是不是拿他當兄弟?早些年蘋果收購,啥都帶上他。叫他幫著調度車,一年也跟著不少掙錢的。之前弄板材廠,也問他乾不乾,多少拿點錢來,給他一點股份都行。那時候金保奎不想乾,覺得這事長不了。但幫著收購木材啥的,他還是跟著賺了錢了。現在弄那個輕鋼廠,之前也問了,說要不要一起,人家也不乾。
這就是不想冒風險,偏還不肯屈居人下呀!
可這麼多年兄弟了,他也沒看不起他呀,至於現在這樣,打著我家的旗號毀我家孩子的嗎?
是啊!為啥的呀?
林雨桐叫大喇叭一吆喝,大致意思就是:有人打著可以入股咱們廠子的名義私下裡跟大家集資,這是沒有的事。廠子從來沒有委托任何人暗地裡籌措過資金,另外,對於此人假借廠子和領導的名義集資的事,是要走法律程序要個說法的。
很多人都知道這不點名說的是誰。緊跟著,就有人來跟林雨桐賣好,林雨桐也才知道金保奎為啥好好的要這麼乾。
誰也沒想到,原因會是那般的荒誕。
金保奎看上了紅秀,紅秀撩撥金保國沒撩撥到,可金保奎作為金保國的鐵兄弟那是看在眼裡的。要說紅秀比家裡的婆娘撩人多了。看她那樣,這就是守不住了想找男人唄。沒有那個男人,總還有這個呀。都是過來人,對吧!
結果找紅秀,紅秀把他給罵出去了,“你拿啥跟金保國比?”吧啦吧啦的,什麼金保國有自己的廠子,金保國能掙多少錢,金保國如今都是縣裡的企業家了,金保國到鎮上去人家都客氣的很,“……你啥時候跟金保國一樣了,你啥時候登老娘的門。”
鞋店的老板過來跟盧淑琴聊天,順便的就把在他們家聽的猛料給爆出來了。
人家打聽的還挺詳細的,“金保奎在基金會,那基金會的大麗你知道不?”
盧淑琴當然知道了,“大麗年輕的時候不是跟金保奎談對象的?後來嫌金保奎家窮,兩人沒成!”
“金保奎後來進基金會,就是大麗在後麵給使勁的。大麗頭一個男人不是死了嗎?那時候給金保奎使勁,就是為了叫金保奎離婚跟她過的,結果男人這東西嘛,事辦成了,婚沒離成。大麗後來不是又嫁了嗎?她男人就在昌安鎮不知道是會計還是出納……”
這都叫個嘛事。
林雨桐沒工夫挖掘這背後的花花事,她更在意的是昌安鎮這個動作,這肯定要跟領導彙報的呀。
這個事情很氣人,這就是挖牆角,就是想摘桃。
林雨桐再三篤定的表態,這廠子建起來,他們根本就不能保證盈利,到時候會坑害更多人的利益,希望領導出麵,跟對方接洽,說明這個厲害。兩鎮相隔遠,運輸確實存在不方便的問題。叫咱們廠子在那邊設立代收點都可以,減輕大家的負擔。但是最好不要輕易冒險另起爐灶,這是自尋死路。
領導撓頭,“這就是個不到黃河心不死的。咱們現在真是好心,但人家未必領情呀。”
在會上你一言我一語的,一邊是氣憤,一邊是著急。
領導當場給對方打電話溝通這個事情,本來嘛,你們就是要建,那你是不是得提前通氣呀。這是乾什麼呀?沒這麼競爭的呀。
本來是善意的提醒,但顯然對方警醒的很,全都是客套話,“……人家私人的投資行為,咱們怎麼好乾涉?至於免費使用土地的問題,這是咱們招商引資的政策嘛。隻要來咱們當地建廠,符合咱們的要求的,這三免一通是標配呀。”
反正一切跟我們無關,我們都是按照規章製度辦的。
跟預想的一樣。
撂下電話,領導才道:“我會親自去溝通一次,但估計沒戲。也可以跟縣上彙報一下,但我感覺隻要這個想投資建廠的個人有這個強烈的意願,這就屬於市場行為。與其想這個,倒不如想想如果萬一對方弄砸了,咱們能不能再給回爐回來……”
您當是鐵器金器能另外加工呢?這藥材要的就是藥性,錯過了時間點,藥性流失了,誰也沒法子。
那怎麼辦?咱們隻能把咱們的做好,彆的咱們真的無能為力。越是著急的去攔著人家,人家越覺得咱們在擋彆人的發財路。
是!現在很多人都這麼看。
村裡人一半一半吧,有人覺得金保奎不地道,出去弄廠子,這不是自家人挖自己人的牆角嗎?也有人覺得林雨桐不地道,“說到底,還是收購價太低。這加工後的草藥翻了一番都不止,這要是在家自己加工好了再賣出去,是不是收入一下子就上來了?”
說啥的都有,這才是人性。
林雨桐也不費勁再多話了,等吃了虧啥都明白了。
所以說,這有時候事情真不是像規劃的那麼順利,你想的很好,但誰也不知道彆人肚子裡是啥肚腸。
半下午的時候,歐陽來了,帶了個老者來。
林雨桐就明白了,直接就跟這老者說,“你現在就去找金保奎,他要是再不給你,你直接過來。”
歐陽沒說話,轉身帶著老者去了,這會子喇叭還在喊著聲明公告,到金保奎家門口的時候,見門口停著好幾輛摩托車,院子裡亂糟糟的,都是來取錢的。
金保奎的態度一點也沒軟,“是我要在昌安鎮辦加工廠,那邊今年才開始種藥材,他們那邊的人手裡都還沒多少錢,等人家有錢了,也就沒咱們的事了。我的意思是,咱們朝外發展發展,你們要是願意入股,現在就簽字。不願意入股,我立馬就退錢。”
結果就老者把錢要回來了,其他人人家都願意入股。這可是大股東!跟村裡那麼多人分紅可不一樣的。歐陽沒再管老者,就停車在邊上聽著,也啥都明白了。有些人是來要錢的,但也沒全要,取了一部分,留了一部分繼續入股。更有之前不知道這事的,還專門過來問入股的事的。
錢是人家自己的,怎麼花用各自做主。厲害關係大喇叭不停的說,但有誰聽嗎?
她覺得有些僥幸,控製住了早前那種想法,要不然真會能把無辜的人給毀了。
再回來坐在林雨桐麵前的時候還真有些複雜,“……是我想的簡單的,可能是生活環境的影響,我對很多事情了解的不透。農村的事情比想象的要複雜的多……”
“我還得謝謝你,要不然,等事情爆出來,我怕是會很被動。”林雨桐給歐陽倒了一杯熱茶,“大冷天的害你跑了這麼遠的道兒,今晚上就住縣裡吧。”
“我去你們市裡,順便做個采訪,是晚上的活動,這次過來不能久呆的。”她抱著杯子暖手,然後突然問了一句,“要真是彆人遇上今天的事,今兒估計就給你曝光了,或是直接找你的領導,你這是得挨罵吧?”
那肯定!隻要一曝光,完蛋了,罵聲鋪天蓋地。
“可我沒曝光,你也還處理的合情合理,但是,結果你應該已經看到了。你出去聽聽,周圍罵你的人未必就少。甚至是本家的人都不帶說好話的……這個罵比陌生人罵可厲害的多了。其實,你是咋做都是錯,都少不得要挨罵……”
這話叫林雨桐生生的激靈了一下子:被人謾罵和唾棄,絕對是一種負能量。
這跟受人尊敬,甚至是供奉得到的是相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