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看了劉淑梅一眼,還是伸手拿過來了,將檔案袋裡的東西掏出來看了一眼,她的眼睛就微微眯了眯。
入目的是一份名單,十七個人。
這十七個人,姓甚名誰,多大年紀,身上有什麼特征,家是哪裡的,家裡還有什麼人,這些人的家庭住址和聯係方式都寫的非常明白。
從第二頁開始,是找尋這十七個人的過程。哪一年去了什麼單位,找了什麼人,查問了什麼,當時的證詞證言都有,簽字按了手印的那種。包括這個證人的聯係地址和方式都留了檔了。
從時間上看,她是從李林和李魁出事之後著手找尋這些人的家屬的。從開始找尋,到找到最後一個受害者的家人被找到,經曆了好幾年。最後一個遇難者的家屬被找到,甚至是在三個月之前。
持續幾年在做找人的事,至少這些東西和這些證言證詞是這麼表明的。
再往後,林雨桐眉頭皺的更緊了,後麵一摞子,都是民事賠償的協議。劉淑梅從找到第一個遇難者的家屬之後,就跟對方達成了協議。給對方賠償了一百萬,事情就了了。往後的每家都是如此。
翻到最後,她竟然看到了一份轉包協議,這協議是九零年的,日期上是這麼寫的。上麵標明,從那一年開始,她已經將協議轉包給了李林。
那麼後麵的事故其實跟她是無關的。
劉淑梅臉上拘謹,但語氣平淡,“當時我一個女人家,把這個礦業經營看的太簡單了。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女人能管理的了的。本來想著叫李林管著,但最後發現,人家要背著我耍手段,我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的。怎麼辦呢?不虧本就行唄。乾脆將煤礦轉包給李林了。至於為什麼李林不對外說,我想也是想借助我的關係網。在縣城,人家都知道李林不過是地痞二流子,沒有我的臉麵撐著,人家不會賣他麵子的。當然了,當時我也年輕,是想不到這些的,後來見得多了,了解這些了,可這不是已經晚了嗎?”
林雨桐看她,“也就是說,這礦後來跟你沒關係了?”
對!沒關係。
“這個事故跟你也沒關係?”
礦都不是我的了,跟我有什麼關係?連連帶的責任也沒有。
林雨桐就笑,“所以,您找這些受難者的家屬,給予賠償,全都是基於人道主義精神?”
劉淑梅皺眉,然後一臉的苦笑,“這世上哪有這種人呢?我這麼做必然有我這麼做的苦衷。李林經營,這煤礦檢查這一關不好過,一旦檢查不合格,人家就不叫經營了。他對外不告訴彆人煤礦是他的,一直打著我的旗號,但我始終不露麵,那人家自然會有想法的,麵子也不那麼好使了。李林這人沒啥能耐,又不想花費那麼大的代價整改,這就跑過來找我了,希望我通過我的關係再幫幫他。這種事我能答應嗎?那我成什麼人了?我說幫不了,李林當時就不高興。後來連著找了我很多次,我的態度沒變。你們也知道,因為我父親和我兄長的關係,大家都覺得我這手眼通天,沒有辦不下來的事,可那都是彆人猜的。您現在在平頭百姓眼裡,也算是身居高位,說一句手眼通天不為過吧?他們是不是也覺得您無所不能的,覺得您肯定私下裡想辦事特彆容易。可真的那麼容易嗎?我當時的情況就跟您差不多。我怎麼說,李林都不信呀。”
她說著,就露出尷尬來,“這不,不信的結果就是,我被威脅了。他才告訴我說,當年煤礦出事了,死了十七個人。你要是不幫我,我就去告你。咱們一起玩完。但這不能他說什麼是什麼,我得調查呀。是我的責任我認,不是我的責任那可賴不到我身上。可誰知道事情就那麼巧,李林從我這裡出去不知道又上哪裡去了,等我冷靜下來要找他了解事情經過和具體情況的時候,我才知道,李林竟然出車禍了,出車禍的那天竟然是來找我的那天。應該是從我那裡走了之後,就出事了。我當時打電話,是打到礦上的,是他的侄兒李魁接的電話。我問李林呢,李魁說人死了,咋死的都跟我說了。說了之後才想起問我,說你找我叔乾啥?我說問你叔點事,那邊說了一句,‘有啥事問我一樣,你等著,我明兒就去’,我在家見的李魁,把礦難的事情了解了,他們說事故是發生在我把礦承包給李林之前,是我的責任。那我得調查呀。根據李魁給我的一些信息,我逐步調查。調查的內容您也看了,這有些失蹤的,離家很早了,早在我開礦之前,就已經離家了,這不能證明他是哪個時間段是在礦上的。那我當然得給賠償了,要萬一真是在我承包的那段時間裡出事的,哪怕我不知情,也是要坐牢的。我這麼做,也是為將來減輕罪行的。之後找到了五個之後,到第六個,這才有了明確的時間指向,在我承包礦的那段時間,很多人能證明,失蹤的那個人,當時是在家裡的。為了佐證這個,我真是把全國各地都翻了一遍,這十七個人都找出來了,其中九個都能證明,在我開礦的時間段裡,他們不在礦上。或是在工地乾活,或是在飯館洗碗,都是有證人證詞的。但因為之前都給了其他人賠償,而我也確實不缺那點錢,有些人的父母也確實可憐,我給每家都賠償了一百萬。本來也該早報警,但誰知道再找李魁的時候,才知道李魁也死了好幾年了……您也看見了,我找到最後一個遇難者的家屬是三個月之前,但達成賠償協議卻是兩個月之前的事。因為當時人家的家屬不認為他們的親人遇難了,說是彆的地方有消息,得確認之後再說,結果確認那邊不是,才接受了這個事實,但也說了,若是將來消息有誤,人家退給我一百萬。等把事情好容易處理好了,就又大病了一場,我在療養院裡養了一個月,等出院了說報警詳細說情況吧,又聽說煤礦現在的情況,反正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我已經給省廳遞了一份相同的材料,但覺得還是應該跟您說一聲。有什麼責任我擔著,絕對不逃避。”
言下之意,就是沒什麼責任你也少賴我。
說的跟她自己跟陽春白雪一樣。
林雨桐慢慢的將東西合上了,朝後朝劉淑梅展顏一笑,這一笑笑的劉淑梅心裡一緊,莫名的覺得有一股子寒意……
作者有話要說: 稍後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