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說,老太太連連點頭,“很是!我也該去……”
衛氏趕緊攔住這話,“娘,我找人算過了,這禮佛還得避諱,就我跟嫂子我倆的生辰八字好,我尋思著,這一去至少也得七天……”說著,就看周氏,這個時間差不多了吧。
周氏微微點頭,衛氏這才笑道,“最多七天,我們就回來。”
成!去吧!去吧!往常拜廟都是在城外,那地方閉著眼都出不了差錯。
家裡沒人注意,四爺這幾天一直想著找什麼借口去衙門一趟,想看看在山裡發現的那兩具屍體的情況,哪怕是看看他們穿的衣服也成。關鍵是傷人的利器上到底是沾染了什麼東西。他的注意力在這些地方呢。
等意識到周氏不在家的時候,周氏已經出門一整天了。
他也沒在意,思量著官學這眼看就要開了,原身的姐姐要出嫁,這近期肯定是能上燕京的。隨著大溜去,才不會叫人覺得刻意。
心裡安排的挺明白的,結果四爺是真沒想到周氏是乾啥去的。
這天,桐桐正陪老太太玩雙陸,外麵送了帖子,說是老太太娘家的遠親來了,自稱是姓周,兩個婦人帶著兩個婆子,就在外麵的馬車上。
老太太娘家是姓周,是關隴世家,家族大,人丁旺。
一說是姓周,老太太一點疑心都沒有,“怕不是遇到什麼難事了,把人請進來吧。”
彆說是同族了,便是同鄉,遇到難處了不管,也是會被人講究的。
周氏和衛氏就這麼堂而皇之的進了林家的大門。
李氏治家嚴整,林家又是書香門第,規矩儼然。這跟金家又很是不同!
衛氏有點露怯,拉了拉嫂子的袖子,被周氏一眼瞪回去才隻得罷了,這是應著頭皮上了。
老太太的娘家人來了,作為當家的大太太李氏,不能不出麵。便是孫氏,得了信兒,也趕緊都過來了。兩人甚至是站在老太太的院門口等著迎接遠客。
周氏被下人帶著,轉過遊廊,看見拱門處站著兩個婦人。站在前麵的一臉溫婉,瞧著是個極和善的人。後麵的女子眉眼更鋒利些,站在那裡筆挺筆挺的,她心裡一跳,這就是那位未來的親家,縣主娘娘吧。
她假裝不知道,到了跟前就福身,“給太太們請安。”
李氏一把把兩人扶住,“遠來是客,千萬彆多禮。大冷的天的,先屋裡坐。”
誰都沒見過誰,饒是再八麵玲瓏,這不知道這個話從哪裡開始搭。
周氏一進屋子,就瞧見高坐著的老太太,家常的衣裳,跟自家老太太其實沒啥差彆。隻邊上挨著老太太坐著個十三四歲的姑娘,銀盤瓊麵,眼珠子烏黑,整個人瞧著珠圓玉潤。這姑娘,當真是個有福氣的麵相。
這也不是打量的時候,她一進屋子,快走兩步,也不等下人拿蒲團,直接就跪下了:“給姑母請安,姑母安好。”
雖然不知道哪裡來的大侄女,但這噗通的一跪,不光是驚了老太太,也驚的屋子裡的人趕緊去扶。林雨桐在人家跪下之前,就起來讓到一邊了,受不了長者的禮呀。
李氏扶了周氏,林雨桐替有孕的孫氏扶了衛氏起來。當然了,林雨桐現在也不知道這兩人倒是誰。反正遠來是客嘛!
把人扶起來,又是上茶,這才說到事上。林家就納悶呢,就再是遠親,您是周家哪一房的遠親呀?
誰知道人家周氏還真能掰扯出三四五六來,反正就是從她曾祖當年荒唐不懂事被逐出周家家門說起,什麼浪子回頭,什麼流落西北,什麼入贅鄧家,入贅後三代歸姓,這又姓了周。
這說的有鼻子有眼的,老太太其實沒聽說過這個事,這都是老幾代之前的事了。但沒聽過她不敢說沒有,周家太大了,也有遷移出去的,更有被發落出去逐出家族的,這可怎麼算。
可人家說了,那大概齊怕是真有這麼一碼事吧。
林雨桐聽著吧,隻覺得這比劉姥姥跟賈家的關係都複雜。
李氏和孫氏麵麵相覷,這怕是求人來的吧。
周氏開口也坦誠的這麼說了,“本不該來打攪的,可這有些事,我是實在沒法子了,這才厚著臉皮上門的。”
老太太就歎氣,“有什麼難處你說,隻要能幫上你的,儘力而為罷了。”不是實在沒法子,誰來鬨這一出呀。
周氏就一臉慚色,“不怕您笑話,我是來打聽事兒的,這家的事,我們一時之間不知道跟誰去打聽……”
隻是打聽點事,那你問便是。知道的我說,不知道的我也沒法子。能說的我說,不能說的也不能你上門了我就說吧。
周氏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老太太久居京城,該是知道承恩侯府的,不知道承恩侯家的二少爺,究竟得的是什麼病?”
問這個的!
這個孫氏知道呀。老太太看孫氏,孫氏一聽打聽的事,就深深的看了周氏一眼,“可是滄州金家的當家太太?”
周氏麵色羞愧,“正是呢!早前便知道跟老太□□上有親,但一直也沒好意思上門。”
便是從營州一路回來,也沒打著這個借口登門。再就是桐兒的事,跟金家的小子一起從山上下來,但外麵並無半點風言風語。
如今上門,打聽的是承恩侯府,是為了女兒的婚事來的。
孫氏早前聽兒子說過這個金家,她有些不屑。能把閨女嫁給病秧子,這樣的人家太善於鑽營了。她不喜跟這樣的人來往。
但此時,這個女人沒拿桐兒和他兒子的事拿捏,反而是半句不提這點過往,隻找了牽強的借口上門拜訪,她心裡倒是對金家有些改觀。再看周氏這個樣子,怕是並不樂意嫁閨女去那家,也不是拿閨女攀附權貴的樣子。這叫她的態度倒是和緩了起來,“那孩子生來體弱,胎裡帶來的。但到底這病的有多重,我們卻當真是不得而知。”
周氏強笑了一下,“多些您了,您是第一個跟我說著病由來的人。說起這事不怕您笑話,我家那丫頭養的野了一些,小戶人家的孩子,隨著性子來,就想著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將來也好看顧。誰知道就是去上個香,怎麼就給碰上了呢……”
話沒說話,但在座的都聽出來了,這裡麵有承恩侯家的算計。那家出身不高,見識有限,聽了金家那位老姑奶奶的話,覺得金家女子利子嗣,還真乾的出這樣的事來。
這可不是倒黴催的嗎?
老太太臉上就帶出幾分同病相憐來,“你這當娘的,也是不容易。”她想著,這金家的姑娘怕是跟自家桐兒一樣,憨憨的。要麼怎麼就見了一麵,就被人家給騙了去呢。
她心有戚戚,勾起了心事。然後手一下一下的摩挲著小孫女的背。
林雨桐拿著拆了手串的珠子把玩,但餘光一直注意著周氏。這周氏要不是為了自己來的,才見了鬼了。沒看見衛氏總是不經意的在觀察自己嗎?
是四爺叫她們來的?
不能呀!四爺也不是這樣的人。
那就是周氏自己來的,八成四爺還不知道。
不得不說這個周氏是個人才,怎麼就想起這麼一招來,死賴著認親。還打著要打聽姑爺情況的旗號!嗬!要打聽你早打聽了,怎麼會等到現在?
如今以親戚的身份上了門了,那麼下次呢?這有了第一次,往後是不是得當親戚走動起來了?
周氏就是這麼想的,回去的路上,衛氏就說呢:“嫂子,您這不是認親,你是跑到林家自曝其短來的!”
本來就短,怕曝嗎?
周氏白了衛氏一眼,“我自有我的打算,你不懂。”
“我彆的不懂,但我懂沒錢您彆想給兒子娶媳婦。就您看中的那個姑娘,她拿在手裡當彈珠玩的那一把珠子,抵得上咱家的家產!”
衛氏這話一出,隻接戳了周氏的心窩子!錢啊錢!彆的我能想法子,可錢這東西,我賴不出來的。
客人一走,孫氏就回了院子。大閨女在邊上調香,使得屋子裡味兒稍微有些濃鬱。她叫丫頭開了窗戶,坐在臨窗的炕上有些怔愣。
這個周氏,可不光是來打聽事的。她這是把金家攤開叫自家看呢。
看什麼?看金家疼愛孩子,看金家婆媳妯娌和睦。說到底,還是奔著桐桐來的。
人家想求親,於是特意跑來告訴自己,把他們家推到自己麵前。
孫氏能想到這一點,林雨桐怎麼會想不到。自己和四爺知道彼此,若是有人提親,兩人都能想法子把親事給推過去。但這事他們彼此知道,兩邊的父母並不知道。正因為金家是高攀,周氏才怕這婚事不給金家一點爭取的機會,林家就把婚事直接給定了。所以,哪怕是難堪,她還是來了。
至少,叫林家知道金家有這個意思。
隻憑著四爺和自己從林子裡鑽出來,金家要是大張旗鼓的求親,這婚事林家八成也會捏著鼻子認了。但人家不拿這事說事,因為一旦求親,就有脅迫的嫌疑。甚至於是真心想求娶,也會叫林家多了許多顧慮,覺得金家是心存不良。
這不是結親的態度。
周氏這麼一來,看起來她自己是狼狽,但卻進可攻退可守。便是林家不答應親事,但卻不能不承金家的人情,畢竟金家沒以林家女兒的清白脅迫人。那這不能結兒女親家,可老親卻認下了。
周氏很精明,很豁得出去。
孫氏晚上就跟林嘉錦道:“以後若是開官學,你注意一下金家的孩子,我想看看。”
林嘉錦就知道說的是誰了,那孩子倒是機靈,隻是:“金家……根基太淺。”
“看看吧!看看再說。”若是周氏不來,金家壓根就不在自家考量的範圍之內。
可這些詳情,周氏回去卻一字都沒多露,甚至叫衛氏也暫時彆言語。她很淡定的打發兒子,“你大姐出嫁,總不能在客棧上花轎吧。你跟你二哥去燕京,租個院子。你們在那邊修整修整,年前就不用來回跑了,等著給你大姐送嫁便是了。”說著,又把滄州的特產給拉了半車,“到了燕京,彆耽擱。去林家替我給老太太請安……”
嗯?
周氏一臉的少見多怪,“你外家祖家跟周家連著親呢,算是你娘我的族姑母!”
說的跟真的似得!
四爺心裡歎氣,為了兒子這也是豁出去了,四爺把她塞過來的銀子還回去一半,“用不了那麼些,留著家用吧。我大姐這婚事不到頭,都不知道需要多少銀子往裡麵添……”
“拿著,窮家富路的!”
“大男人,誰還沒個三朋四友的,到哪裡混不了兩頓飯了。”四爺愣是沒要,“林家的事,我心裡有數,以後不用跟誰低聲下氣的!”
周氏鼻子一酸,卻一巴掌拍在兒子的肩膀上,“你懂個屁!娶個好媳婦,三代不用愁。那姑娘……娘見了,年歲還小,家裡又疼她,定親怕是沒那麼急。你這兩年……漲漲出息。過了年,就去官學念書去。娘也想了,在官學裡你的文章許是沒彆人好,但這不都講究個君子六藝嗎?這騎射禦你總比那些書呆子強。雖不一定出色,但放一塊比,你未必比彆人差哪兒了。你呢,若是性子再和善些,脾性再好些,說不定看在你為人敦厚,咱家和睦的份上,人家林家就樂意了呢。”
反正,門我給你敲開了,往後還得看你的。
四爺覺得不是事的事,卻給金家兩口子帶來了這麼大的負擔。
看來,是得想個法子謀個事了。不能太冒頭,但不意味著得一直縮著腦袋的吧。
去燕京的路上,四爺一直在思量這個事情。卻不想臨到京城的前一個晚上,突然的一件事,給四爺帶來了契機。
滄州距離燕京是不遠,可再不遠,也得兩日工夫。晚上總也還是要在客棧歇一晚的。
金嗣況不願意住店,覺得花費大,“湊活一宿就過去了。”
可天冷了,這陰沉沉的鬨不好要落雪的。半夜三更荒郊野外,凍死人了。
四爺堅持,“咱倆一間房,費不了幾個錢。”
這是去京城必經的鎮子,客棧林立,生意興隆。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棧,想著便宜,要了一間房,哥倆吃了點熱的,直接上炕就歇著了。
許是不算多冷,還沒燒炕,被子有些潮濕,睡著並不舒服。金嗣況是挨著枕頭就睡,睡相還不好,擠的四爺半夜沒法睡了。披了衣服起身,想著出去找小二再要一間房算了,結果才要出去,客棧的門被拍的啪啪啪直響。正睡著的金嗣況都翻身起來,“怎麼了?”
四爺擺手,示意對方先彆說話。他自己去窗戶邊朝外看,就見小二哥去開了門,兩個男人一人牽著一匹馬,先後進了客棧。
金嗣況湊過來瞧了一眼,咕噥了一聲‘怎麼現在才來投店’,然後睡他的去了。
四爺多看了這兩人一眼,不像是等閒人家出來的,可一個下人都沒帶……他也就看了兩眼,沒往心裡去,許是人家有急事錯過了宿頭呢。
他輕輕的關了窗戶,半邊炕都騰出來了,他上去睡他的去。
這一覺,可就睡的踏實了。早起在店裡吃了飯,兩人去馬廄裡牽馬的時候發現昨晚那倆客人的馬還在。四爺牽了自己的馬,路過的時候掃了一眼另外的兩匹,然後發現有點不對了。
這是禦馬監的禦馬!
禦馬隻能皇帝騎,便是賞賜下去,也不該是帶有印記的!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