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從何來(61)
楚氏臉上帶著詫異和幾分不安, “這事……是楚家的事!”
可沒有金家,林家認楚家是誰?
沒有金家,承恩侯府又認楚家是誰?
姻親故舊, 一損俱損的道理就是這樣的。自己跟四爺結親的前提不是站隊皇後,也沒人會那麼理解。那是因為孫氏和林嘉錦太特殊了, 兩人跟貴妃又有些私交。雖不是摯友,但情分好似也比較特彆。因此,這個婚事才能結。
若不然,事情就複雜了。
但顯然, 楚家奔著富貴去的, 但卻對宮裡和朝堂的事知之甚少。這樣人家出身的姑娘……眼界有限。不能什麼都對比著來。當年皇後雖然是出自百姓之家,但嫁給當今的時候年紀不大, 那時候的當今還隻是皇子, 還是不受寵的皇子。先帝有貴妃,貴妃有兒子……她是在皇室中一步一步成長起來了。這才成了如今的皇後。她學會了身居高位, 學會了去看朝堂風雲,但身上從不丟棄順從。
從民間選妃的初衷就是怕外戚,可外戚想伸手, 這宮裡的女人一點也不懂是不可能的。那就乾脆絕了這樣的女子和家族的路。
因此,皇後若是失了順從, 便是跟皇帝再好的情分,也是要淡的。
同樣, 廟學崛起的越快,貴妃的處境越是堪憂。
可這些道理, 三兩句跟楚氏說不明白。而且,這有些東西是隻能意會不可言傳的。
林雨桐提醒她要去跟金二爺商量了,其他的話她是這麼應答的:“早前選妃傳的沸沸揚揚, 可為何現在悄無聲息了。我想二嫂應該也有所耳聞,宮裡是想在廟學中選一位皇子妃……”
楚氏連忙擺手,“我家哪裡敢肖想正妃之位?”
林雨桐:“……”也對!廟學出了一個貴妃,再不會出第二個去做側室的。楚家隻奔著進宮,位份倒是不執著。
可便是這樣,她也覺得楚家的希望不大。
女衛的事情不用去問都知道,外麵一定是鬨的沸沸揚揚。宮裡這個皇子妃甚至於皇妃的位子都空著,這是有大用處的。入女衛的多是貧寒人家,你得叫人家看的見希望。
做女官?給金銀?可她們最樸素的願望就是嫁個好人家,有個好歸宿。
最後鬨不好,真正的吸引人的,還得在婚配上。由宮裡出麵,給賜婚。像是皇室子弟,官家子弟,選女衛中其中的佼佼者賜婚給高門。便是一般的女衛,過了年限,也有邊關的將士可供選擇。如此,既解決了邊關的婚配問題,安穩了人心,又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
但這些話屬於預見性質的,自己說了楚氏未必信,還以為自己在推脫呢。於是她便道:“容我回去打聽打聽這事,有什麼消息我告訴你。”至於這些東西,我肯定不能要。但拒絕了還不能顯得生分,“這又不是什麼大事,哪怕是將來有需要搭把手的地方,可你我這樣的關係,這些東西大可不必。”
楚氏急著要說話,林雨桐抬手給攔了,“二嫂聽我把話說完。正是因為自己人,我才說這個話的。以後咱們相處的時日長著呢,不在於這一時一事。這東西真是好東西,家裡為了這個怕了費了不少心神。這樣的東西那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以後得用到刀刃上。”
意思是,求外人辦事,這東西就有大用。咱自己人,何必急於一時。
話說的又親近又體貼,事情沒拒絕,說了去打聽了,這還能說什麼。
楚氏感激的,“弟妹……你看你這麼一說,我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您且回去等消息,我今兒收拾東西,亂糟糟的。你放心,事我放心上了,一準是忘不了的。”好話說的不少,叫把東西帶回去不說,還額外給拿了兩樣點心兩條魚叫帶回去了。
回頭又叫人把桶裡不鮮活的魚挑出去,給大房和四房送去才罷了。魚現吃沒問題,但要是帶到林家了漂水麵上死了就不好看了。她也沒瞞著人家,但王氏和劉氏一樣收的挺高興的。
第二天一早早早起來,早飯天不亮就吃了。天才蒙蒙亮呢,就把東西趕緊裝車,天一放亮,就回門。
走前去跟家裡的長輩說了一聲就直接出門了。進了巷子,先過郡主府門口,才是林家的大門。郡主府大門也開著,但林雨桐和四爺沒叫停車,彆的時候從哪邊進都行,但今兒回門,必須回的是林家。
果然,車一到門口,小一輩的哥幾個都迎出來了。感情都被趕出來在門房等著呢。這麼大冷的天!
林雨植笑著扶林雨桐下來,“可算回來了,茂哥兒在家找了幾天小姑姑,沒找到就跟家裡鬨,一聽說你回來了,早早的叫乳娘帶著上老太太院子呆著等呢。一早上問了七八回了。”
林雨桐扶著這位大堂兄的胳膊跳下來,“是嗎?我也想他了。”說著,二哥三哥四五六哥哥的叫了一串,然後拎著裙擺就往裡麵跑,“祖父祖母……我回來!”
一路喊著,一路往裡跑。
這些堂兄弟就笑,隻林雨權板著臉,“嫁了人了,還這般不知道規矩。”說著就把四爺往裡麵請,“小妹年紀小,養的嬌慣了一些。你多擔待,但也要教導才是。”
也就親哥能這麼說了。但做妹夫的不敢這麼答,“家中長輩不知道有多喜歡。性情開朗,但理事明白,家裡井井有條,家裡幾位嫂嫂,沒有不跟她好的。”
林雨權這才點頭,金家的事通過酒樓的掌櫃知道的一清二楚。大嬤嬤每日裡進進出出的,采買之類的都過的是這邊的手,怎麼過日子的他清楚。甚至於廚娘都是他幫著挑出來的。
大嬤嬤回話的時候隻有誇的,“老太妃在姑娘身上必是用了心思了。”把小兩口怎麼相處的,怎麼對長輩,怎麼跟夫家的兄弟妯娌相處的,都一一的學了。自家爹心疼的眼淚都下來了,自家娘卻格外平靜,“女人嫁人,那就是個一夜長大的過程。”
不得不懂事的姑娘高高興興的回來了,看不出跟嫁人之前有什麼差彆,這對娘家人就是最大的安慰。
林雨桐一路從外院跑內院,這家裡一下子都像是活起來了一樣。幾個姐妹迎了出來,茂哥兒蹬蹬蹬的跑著,叫著小姑姑。林雨桐一把把孩子抱起來,“重了,抱不動了。這肯定是想小姑姑想的餓了,餓了就多吃飯了,然後就胖的小姑姑都抱不動了。”
嗯嗯嗯!茂哥兒點頭如搗蒜,才吃了窩絲糖嘴巴還黏糊糊的,就往臉上親。
“你又吃糖?還是桂花味兒的。”林雨桐抱著孩子往裡麵走,“都說了吃糖牙會長蟲蟲,還敢吃?我看看長蟲蟲了沒?”
大人要說話了,孩子的乳母過來把孩子接過去,林雨桐還叮囑道:“不要給糖吃了,回頭把果子切了再把蜂蜜熬成掛漿,想吃了偶爾給吃一兩塊沒事。”
這邊才把孩子遞過去,那邊就被拉去了。感覺她不是嫁人了,是去了刀山火海,好似回來就不是完整個的似得,拉著她前看後看轉著圈的打量。
直到林雨柳嫌棄的道,“沒瘦還給胖了。”
過的好沒想家唄!
林雨桐挎著她往又拉那姐倆,“想了,特彆想。”
茂哥兒在乳母懷裡搭話,“小姑姑……想胖的……跟我一樣……”
孩子的稚言稚語逗的裡裡外外都笑。
林雨桐一進去就擠在老太太身邊,老太太又是摸手涼不涼,又是看身上穿的厚不厚。有親熱不完的話。孫氏卻在看自家閨女這身上,不管是穿的還是戴的,可都不是娘家陪嫁的。身上的緙絲棉襖灑金裙,頭上的金簪鳳凰展翅,耳朵上追著紅燦燦的水滴耳墜,紅的透亮。伸出手來,手上的一對鐲子藍汪汪的,像是繞在手腕上的一縷泉水。
孫氏見識是極好的,這東西老王妃也有,因其顏色鮮亮,像是南方一種被叫做翡翠的鳥兒。翡為雄鳥,長著紅色的羽毛。雌鳥是綠色的,身上的顏色多為綠色,深淺不一。這種像是玉質的石頭,被做成器皿擺件進貢上來,但甚少見到做成首飾的。
她也訝異,這東西做成首飾也是頗上的了台麵的。
孫氏心裡點頭,女兒在夫家過的簡樸,但是回來能光鮮亮麗,這便是懂事了。女兒回娘家,穿戴的好不是炫耀,這是安老人的心呢。
一進來看氣色,氣色好眼裡帶笑,這是過的順心。二看穿戴,次次回來穿戴都不同的,這就證明人家過的富貴,手裡鬆散。
三看什麼?
三看小兩口的默契。
這不,新女婿被大舅子小舅子簇擁著進來了,自家閨女馬上站起來。姑爺一身上,兩人小手一拉,姑娘跟著姑爺,微微退後半步,然後蒲團擺上,兩人跪下先給老人正式見禮。然後是父母,再是其他長輩。這一起一跪之間,一點交流都沒有,但卻出奇的一直。
大嬤嬤之前說倆孩子的感情好,她還不信。怕是新鮮兩天就過了,如今瞧著,是不一樣。怎麼解釋呢?也沒發現成親前有多少接觸呀?
難道這就是一塊曆經生死之後才能有的默契?
但兩人能好好相處,且能好好的經營自己的日子,且把日子經營的有聲有色,這就叫人放心了。
男人們去外麵聚一塊說話去了,林雨桐跟長輩問了被姐妹嫂子問,直到中午吃了飯,老太太要歇午覺了,其他人也有意叫人家母女回去說說體己話,這才各自散了。
陪孫氏回了郡主府,一進門就跑榻上靠著去了,渾身上下都放鬆了一樣,然後叫奶嬤嬤,“根兒呢?抱來我看看。”
奶嬤嬤就抱著孩子出來了,林雨桐坐在榻上抱孩子呢,半歲的孩子知道人逗了,剛開始覺得麵生,逗兩下就樂了。
孫氏見她抱的好著呢,這才罷了,又細細的問金家的事。
林雨桐事事無巨細,說那邊的老太太,“可明白事呢。當真是不聾不啞不做家翁,從來不一點心不都操,誰的閒事都不管,連問都不問。你告訴她了,她知道了就行了。你不告訴她,她真當不知道。”
特彆省心。
又說金泰安,“穩重、圓滑……但也大撒手,常說的一句話就是,‘老子這輩子一眼都能看到頭了,再想撲騰也撲騰不出啥大變化了,以後咋樣,看你們的。你們想咋,你們自己說了算!’。我瞧著,待兩個姨娘淡的很,幾乎是跟我婆婆自己過,倆姨娘也不鬨騰,年底了管莊子上的佃戶的時候都比管那些事的時候多。”
至於周氏,“一分錢不出,就看著小輩作難。是恨得下心的娘!連嫡長子也不例外!”
孫氏點頭,沒言語。又聽閨女說幾個妯娌的是,以及家裡的打算,要用西北等等的話。她也不管,“回頭叫你那小女婿找你外祖父去,我可不管你們的事。”
不管就不管!
但關於楚氏之前讓打聽的事,她還是要打聽的。
孫氏皺眉,“怎麼想的,把閨女往那地方送?看她妹妹多大年紀了,若是已經到了花信之期,就彆折騰了,等不起。”
林雨桐就知道自己之前的設想是對的!
孫氏也不避諱,“之前鄭王妃來咱們家,想給她家的小兒子求娶你姐姐……”
鄭王的幼子?
林雨桐從腦袋裡翻了一遍,愣是沒翻出這個人來。
孫氏就道:“你不記得了,這些年都沒人提了。當今登基的時候,貴妃和明王作亂,那孩子還在繈褓裡,被貴妃從鄭王妃懷裡搶了去摜到地上,傷的重了,這些年一直在養著,我都沒見過。”
那這婚事就不合適!
孫氏點頭,“我也沒打算應。可沒等我回絕呢,鄭王妃又打發人來說,說是婚事不成。宗室的婚事得宮裡點頭……”
林雨桐一想,不對呀!“娘,您這郡主……”
孫氏愁的就是這個,自己這一兒一女可還沒婚嫁呢,權兒和柳兒都不小了。她一直覺得哪怕婚事遲些,但不能將就不能湊活。把桐兒嫁出去,也不是不著急。可再著急,沒找到合心意的,又趕上這麼一茬子事,你說怎麼辦?
孫氏皺眉,“隻怕不光是宗室,這些官家子弟都一樣。”不會明說,但把這段時間官員的表現作為考核點,那你敢怎麼著?為了仕途,也得往後推一推。
這就是變相在說,要麼,送你們家孩子去為國儘忠,要麼,就這麼乾等著。
總得把這艱難的一段給熬過去。
“營州那邊……戰事膠著?”林雨桐問道。
孫氏點頭,“知道北燕朝廷與天廟並起,這便是人家的機會,哪怕隻陳兵不前,這也是一種牽製。”
大家還都這麼耗著?
看來四爺說的對,金家發財,這機會最多三年。再拖三年,彆說彆人了,孫氏都該急了。姑娘家這一耽擱,錯過了年華,這一耽擱可就是一輩子。
到那時,西北大興土木的事,想瞞也瞞不住了。
這三年,也是毅國公甩手的三年,能不能順利脫身,隻看著三年。
可林雨柳今年都十六了,眼看過年,過了年就十七了。三年後也都二十了!
林家這邊還有三個待嫁的女兒,除了林雨柳還是二房的林雨梅和四房的林雨帛。四房是庶民,不受乾擾。可二房和自家這邊,卻沒法子。
林雨桐問孫氏,“這事您跟二伯和二伯娘說過嗎?”
孫氏點頭,“提了。想著趁著宮裡還沒有明確的意思,若是有合適的就抓緊。可你二伯沒答應,說這般急匆匆的找不到好人家,一耽擱就是一輩子。要是真如此,大不了他致仕也就是了。”
自願放棄官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