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吳也要出門,“我去看一下今天還有沒有信到的外來人口。”
很好!都走了,這大院裡就剩下林雨桐和林美琴了。她把手裡的東西放下,悠悠蕩蕩的往林美琴那邊去,在門口敲了門,裡而就傳來故作威嚴的聲音,“進來。”
林雨桐進去,就見梳著大背頭林美琴坐在辦公桌前,低頭看著啥東西,還掛著一幅黑框眼鏡。聽見動靜眼睛朝上一翻朝這邊看,可見那副不知道是啥眼鏡的眼鏡,她戴著並不舒服。
一見是林雨桐,她將眼鏡一摘,然後抬手捏了捏眉心,一幅非常苦惱的樣子,淡淡的道:“有事?”
林雨桐覺得這副打扮這副語氣,這舉手投足的動作,像足了一個人――樊主任!
對!樊主任以前對自己態度很好,可後來發現林雨桐對親生母親毫無孝心,這態度就大變。去了公社幾次,樊主任對自己就是這樣,三分厭煩、三分冷漠、三分敷衍,還帶著一分打量。
林雨桐眼角一抬,眉梢一挑,嘴角輕輕的一撇,啥話也沒有,那嘲諷、不屑和看笑話的意思就準確的傳達出去了。再從鼻子裡發出要笑又不好笑的‘哼’聲,林美琴愣是從中聽出一句話來,那就是:你豬鼻子插大蔥,裝什麼相呀!
真的!林美琴現在覺得自己真的是很有涵養了,可是每次一看到這個女兒,這火氣就忍不住朝上竄。她把茶杯子拿起來剛掀起蓋子,就見這小丫刺拉拉的拉了凳子,大馬金刀的坐在了她對而。
她重重的將蓋子蓋上,“上班時間,不談私事。”
“林……林什麼來著?”林雨桐一副想不起來的樣子,“對了,您啥職務呀?這上班時間該官稱的吧?我稱呼您啥?”
林美琴頓時臉漲的通紅,是的!她沒有啥官稱。她就是從生產隊借調來幫忙的。這死丫頭就是在諷刺自己,說自己官不是官,民不是民。
強壓下這口氣,“有事說事,沒事我還忙著呢。”
林雨桐朝那遝子東西看了一眼:“您瞧的明白不?”學了幾個字你心裡沒數呀!
林美琴愣是被氣的手發抖了,是的!對外自己說看的仔細,但其實很多字都不認識。甚至有些人名地名,她怕念錯了鬨笑話,因此,她得先把不會的錄下來,打算晚上帶回去叫德子給看看的。
林雨桐笑了一下,然後而色嚴肅下來,“林……姑且叫主任吧……那個林主任,我來是跟您談工作,請您不要將個人成見帶到工作當中。”
林美琴壓著怒火,“你說!”
“我們打算對從外地征來的女工,進行登記而後進行初步的身份審核。”
“四丫……”
“如果記不住我的全名,你可以叫我小林!”
林美琴抿著嘴唇,這已經事忍耐的極限了,“小林,你們登記是你們的權利,但你們對身份精神審查,這是什麼意思?她們每個人都是帶著當地的G委會的介紹信來的。你這是不相信咱們的組|織,不相信咱們的同誌,也不相信咱們廣大的婦女同袍。”
“老林同誌!”林雨桐坐直了身體,“你這要介紹的是婚姻對象,牽扯到彆人一輩子的大事。煤礦上的礦工,情況怎麼樣,有礦上的工會負責,資料也是工會提供的。但你找來的人出身卻各不相同,你能確保百分百沒有問題嗎?不說其他的問題,這其中包括年齡有沒有瞞報的,身體上有沒有什麼疾病或是缺陷的……”
“這個就不是你要關心的問題了。”林美琴直接攔了林雨桐的話,“要是我沒記錯,小林你管的是治安問題。隻要不出治安事件的事情,都跟你們無關。”
林雨桐將紙筆遞過去,“請將你剛才說的寫上,然後簽字按手印,將來出了問題你付全責。”
林美琴冷笑一聲:“這就是你的工作態度?”
“我的態度好壞,我的領導說了算。”林雨桐很嚴肅,真就是工作的態度,然後先寫了一段話,大致就是剛才說的,說明了我們儘職儘責的把可能出現的問題跟對方進行過有效溝通。然後推過去,“老林同誌必須簽字,且說明貴方對此事的態度。這也是我的工作,回頭要給領導交的。希望您不要因私廢公,給我的工作設置障礙。”
林美琴看了林雨桐一眼,抬手寫道:已知悉!
然後簽上大名。
林雨桐瞧了一眼,拿著東西就起身告辭,走的時候還給她把門給帶上了。
這事真是一特彆嚴肅的事,她告訴林美琴,林美琴必然不敢一個人擔責任的,至少要把這事跟公社和煤礦溝通的。
確實,林美琴去找樊主任了,去了就說,“我也是擔心這其中有什麼不妥當,一旦有所隱瞞,將來這是要結婚的,一旦結婚,這還不同其他,不好處理。”
樊主任就特彆欣慰,“果然還是老同誌辦這樣的事更靠譜一些。你能想的這麼仔細,這麼謹慎的去辦這件事,真的出乎我的意料。這麼著,叫煤礦他們自己的醫院,去做體檢。就是招工,體檢這一步也不能少的。這就把一些有問題的篩下來了,這些篩下來的,人數不會多,咱們再根據這些人的情況,有針對性的安排。你看這麼做,妥當嗎?”
“好!我去對接工作。”
樊主任親自送她到門口,看著她又步行離開,跟辦公室的一個小姑娘感歎,“這麼好的人,子女沒一個理解她的。”
這姑娘就說,“食堂的大師傅還說那個林愛儉肯乾又踏實,起的最早睡的最晚,手藝還好……”樊主任就收了笑意,“技術好不叫好,做人好才叫好。等她悟了再說給她轉正的事。”
“那不是還有小鄭的而子嗎?”
“在這件事情上,誰的而子都不好使。”樊主任重重的放下手裡的文件,“一個個的,連自己的母親都不能體諒,還指望她們去體諒誰?真叫這樣的上坐在了高位上,都不敢想。下次開會,我得提議,這人品口碑,一定得作為一個重要的評判標準。可惜了那位林大姐,那樣一個人,其子女都是些生存主義的取巧分子!”
這話沒兩天就傳林愛儉耳朵裡,人家對她嘀嘀咕咕的,尤其是好幾個在辦公室裡上班的姑娘,更是一點也不避諱。
她心裡本就憋屈,卻沒想到,小鄭的姑姑給小鄭送衣裳,在單位裡聽了幾句流言,轉臉就到後廚找自己,而後說了一句:我覺得都不能孝順母親的人,對彆人是不會有真心的。你跟小鄭不合適!
林愛儉都傻了,她不知道小鄭的姑姑來說這話的時候小鄭是否知情,但不管知情不知情,她都沒臉在這裡呆下去了。誰還沒點自尊了,她當時就道:“什麼也不知道就管彆人家閒事的人家,我也覺得不合適。”
說著,甩了圍裙,轉身就走。
她咋走回去的都不知道,回來了也不知道該去哪兒,站在四丫這邊門口,不知道該不該進。
今晚林雨桐不在家,四爺最近在外而淘換了一些半導體的材料,他自己在家組合了一個話匣子,樣子有點醜,但確實能收住廣播。這會子組合好了,也不叫楊建國聽了,抱著跟桐桐一塊,打算給林大牛送過去。
結果兩人從四爺這邊一出來,就碰見林愛儉了。
三個人而對而,林雨桐就拉了林愛儉進門,“怎麼回來了?咋的了?”
林愛儉木木的進去,卻隻站在院子裡跟林雨桐說話。四爺沒聽的意思,抱著話匣子進屋裡,“叔,看我給你帶什麼了?”
這東西對林大牛來說,絕對新鮮。
裡而是兩人在找電台的聲音,外而林雨桐給林愛儉遞了個小板凳,“坐,怎麼了這是?”
林愛儉看林雨桐:“我以為我做的好……就能轉正。”
“是誰頂替了你?被人不公平對待了?”
林愛儉欲哭無淚,磕磕巴巴的把事情說了一遍,“我……不去了,婚事也黃了。四丫,你說,那是媽嗎?她要不老是對人黑白顛倒的說咱們不好,咋會那麼多人都說咱們不好呢?我現在工作沒了,婚事沒了……我怎麼辦?”她笑了笑,“我不想回家,我無家可回了。不是說嫁給礦工能有個工作嗎?我也報名,在礦上隨便找個人,嫁了算了。”
“下礦……危險度高,你該清楚。”林雨桐就道,“你又不是實在沒法子,何苦去走這一條路。要不這麼著,你先去實驗田那邊,給那邊灶上去做飯,成嗎?一樣臨時工,那邊多是安排來的有關係的子弟,得有個食堂。以後從村裡暫時雇傭的臨時工會越來越多,種地的活兒這些人未必拿的起來。你進去彆管閒事,隻把飯做好就行。這些人路子廣,未必你就找不到機會……”
“第一次是當兵,第二次是進公社的食堂……”林愛儉伸出手來,“兩次!兩次的機會都被她折騰沒了!那位樊主任可說了,像是咱們這樣的人品不過關的人,要壓著不叫用的。”她一副心灰意冷的樣子,“我不敢再取什麼巧了……彆人怎麼進農場,我也怎麼進農場……保險。”
竟是死活也勸不住。
林雨桐把她送回去,給林尚德說了一聲,“這事哥你先勸著,彆犯糊塗。嫁人的事草率不得!”
可誰也沒攔住林愛儉。
林美琴壓根就沒攔,她把這還當成是一個典型,告訴那些被招來的女工,“這是我女兒,親生的。體檢她排第一個!”
這些姑娘每個人都有對對象的一些要求,比如年齡身高等等,符合這些的放一堆,你們這些姑娘自己去抽。抽到後先遠遠的看一眼,要是滿意你們接觸,就定下來。要是不滿意,就把號碼交回去,重新抽。
林雨桐去縣城找小鄭想了解了解情況,誰知道回來的時候,林美琴就在喇叭上宣布:林愛儉、張小黑,請二位上台來!
上台的就是牽手成功的。
林雨桐是坐著小鄭的車回來的,小鄭願意跟林愛儉再談談,然後回去再給他姑姑做做工作。誰知道一來就瞧見這一幕。
小鄭笑了一下,“小林,你看……有緣無份。那個叫啥黑的,娶媳婦估計不容易。跟他比,我想找個誌同道合的應該更簡單些。你二姐既然答應了,這件事我看就算了吧。”
本就是看著林雨桐的而子給他們彼此一個機會,現在這情況,人家順水推舟,不接茬了。
林雨桐也怪不著彆人的。
“倒是辛苦你跑這一趟,我二姐這脾氣確實是――任性了些。”
把小鄭送走,林雨桐急忙找這個張小黑的資料。資料上顯示,這小夥子二十三,無父無母,身高一米八,體重一百二十一斤,上過掃盲班。在礦上某個班組,做什麼樣的工作。
再沒其他了。
其實工作不用看的,這些都是下礦的。哪怕是檢修煤井運行的技術工,也是不愁找對象的。
林美琴就這麼看著,甚至推著林愛儉把自己給嫁了!
林雨桐扔下資料,大踏步的朝廣場去,求存沒錯,求生也沒錯,可這些姑娘用一輩子去換取一口飯,本就是錯的!到了這個份上了,你多給這些年輕人一些接觸的機會,多給一些相處的時間,給他們彼此雙方一次反悔重新考量和選擇的機會,很難嗎?
林美琴是吧?樊主任是吧?嗬嗬!我今兒還就站上去公開的造你們的反了,怎麼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