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種人大家多是置之不理就過去了,隻要沒有那種暴力傾向,或是動不動砸誰家的玻璃的那種,也沒人去攆。
走了得有大半晌的時間,才到了林有誌說的地方。
這地方是個破磚窯,裡麵有很多燒磚窯的窯洞,當年就被廢棄了,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這裡更荒涼了。很多窯洞都坍塌了,她在這裡看了看……這裡應該是個能遮風擋雨的地方。
沒發現彆的,她繼續往二三裡外的村子去,而這個時候,四爺才收到桐桐叫門衛轉交的東西。是他下來吃飯了,門衛才給他的。一看東西,四爺就明白了桐桐要乾什麼,回去馬上找周大忠把情況說了。
“這不是胡鬨嗎?”真是電影電視看多了,咋這麼大的膽子呢,“趕緊打電話,叫她回來。這是乾擾辦案!”
四爺沒拒絕,給桐桐把電話撥過去,電話並沒有接通。
那要是人出事了怎麼辦?
這不是添亂嗎?不管願意不願意,趕緊換了便裝,先趕過去再說。
林雨桐在這村子裡一條巷子一條巷子的轉,趕上飯點,好些人家都抬著小桌子在院子裡的太陽下吃飯。有些人家看見這樣的人就攆了,有些遞出來半拉子饅頭。並沒有目的的轉也不知道在尋找什麼。
從這個村子出去,就是一條大坡,站在坡上,可以看見深溝裡有個小村子,一條巷子,二十多戶人家。她溜溜達達的往下麵去,沿路給四爺留個記號,順著巷子了走。這一段路,大部分人家都把飯吃完了。這條巷子不長,從這邊轉到那邊,再從那邊轉到這邊,有些人家門開著,有些人家的門關著,你也看不見。
但這不等於沒發現。
至少林雨桐就發現,巷子裡有一些車轍印,根據輪胎上的花紋深淺,能判斷出輪胎的大致情況。這裡有一戶應該有一輛接近報廢的麵包車。
她沒在巷子裡停留,隻出了巷子想找這個車轍印。之前來的時候,是從坡上下來,並沒有看見車轍印,那就是說,這車近期沒有走那條路。可有意思的事,那條路才算是大路。
那條路都不走,它走哪?
順著能過三輪車的生產路走,果然又見了車轍印,應該近期沒少走,一場雨之後,這印子留的非常明顯。
這條路也就剛過一輛車的寬窄,兩邊是茂密的蘋果園。空曠無人,要不是趕上農民忙著上工,這地方夜裡連個鬼影子都不會有。
順著印記繞來繞去,怎麼也沒想到,這條路通到磚窯的後麵。
而這個車轍印,就消失在這裡了。再往前走個百十個米,就是大路了。她繼續往前走,在距離路口十來米的地方,這裡已經很寬闊了,有一些像是卡車停留的痕跡,甚至地麵上有漏下來的油,痕跡還清晰可見。
她站在馬路上四下裡看,正看著呢,一輛車猛地就停在了邊上,四爺拉開車門子就要下來,林雨桐從外麵一把把車門子推的關上了,不叫人下來。
車窗玻璃搖下來,車上不止四爺一個人,還有上次見過的徐姐,以及一個年紀在三四十之間的男人。林雨桐拉著車門,像是討要東西一樣跟車上的人說話,先把發現的這個情況說了,然後才道,“一次帶走好幾個人,他們怎麼帶的?絕對不是一個人。要麼是家庭成員一起犯案,要麼就是其他人家沒參與,但未必不是知情者……村裡隻一條巷子,雞犬相聞,我想這個知情人不是一個兩個……要是你們從小路走,這兩邊都是人家村裡的地,人家能不關注?要是你們從大路過,人家站在下麵把坡上的情況看的清清楚楚。現在這通風報信隻一個電話就解決了。就算摁住了這邊的人,可隻要找不到失蹤的人,就沒法定罪……”
因此,警察也不能以警察的樣子大張旗鼓的靠近。
周大誌意外的挑挑眉,還沒說話呢,這位徐大姐就下車了,“我先去看看……”
這徐大姐走大路假裝找‘妹妹’,順便檢驗林雨桐提供的情況是否屬實。
而林雨桐則鑽到磚窯裡‘玩’去了。
四爺下車把車的引擎蓋打開,周大忠假裝在修車,幾個人就在等在邊上。
徐大姐沿路不停的打探,問人家:“有沒有見過這麼高……皮膚白白的,有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穿灰衣服……”
有人說見了,有人說沒見。但肯定鬨的很多人都知道有個神誌不清楚的年輕姑娘在這裡走丟了。
直到半下午,徐大姐才站在路口等公交,像是放棄了找一樣。她用手機跟周大忠彙報情況,“我就不過去了,假裝不認識吧。估計之前沒人看見我從車上下來……那個叫林雨桐的姑娘判斷是正確的,從痕跡、地形幾個方麵來看,她的推測應該比較靠譜。要不要趁著晚上把她替換下來,換咱們自己的女警來。這個釣魚的辦法許是有效。”
成!
等晚上,確實沒人的時候才行。
四爺用手機跟桐桐通話,這次桐桐接了,她‘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可誰知道還不等她撤下來,磚窯附近就悉悉索索的有聲音。
林雨桐給四爺編輯了短信發過去,然後將手機調成靜音,縮在角落了慢慢的等著。
原本想著,怎麼著也得等到夜裡沒人才會找來,誰知道不等天黑,就有一老太太從生產路上過來了,看年紀得有個六七十歲的樣子,弓腰,提著褲腰帶,像是要找方便的地方。
周大忠低聲跟四爺道,“給小姑娘發個消息,警醒點。”
四爺給桐桐發過去,那邊沒回複。不大工夫,老太太確實是帶著桐桐出來了。牽著桐桐的手,親昵的像是拉著親孫女。
周大忠還刻意攔了,“老太太,這是誰家的姑娘,不是您家的吧?剛才我們可聽見有人找她呢,隻沒想到她在磚窯裡貓著呢。您可不能帶人家走。”
這老太太理直氣壯的很,“你這小夥子……找這孩子的是不是個穿著白短袖黑褲子留著齊耳短頭發的小媳婦,那是我大孫女,這是我小孫女。我家這孩子可憐的,小時候腦子燒壞了的。我家大孫女剛才是回去叫人去了,好些人都見過這家這孩子在這一片,之前還想著是不是鑽到果園裡去了,得回去叫人連夜的找。誰知道還孩子鑽到磚窯了,你說這要是塌了可怎麼得了。小夥子,讓開吧,我們祖孫倆搭車走,還能趕上車……”
周大忠當然不敢叫人把林雨桐帶走,“大娘,你家在哪,我順路把您捎回去。”
“那可感情好。”老太太拉著林雨桐的胳膊就往車上去,“李家窪,走吧!李家窪村口第二家就是。”
周大忠開車,四爺跟林雨桐一人一邊,將這老婆子夾在正中間。剛才四爺已經給徐姐打了發了消息,隨時保持聯係相互配合。
李家窪不遠,半個小時左右就到了。周大忠一停車眼睛就微微一眯,這家門口停了一輛舊卡車,車上還有羊糞,豬糞,這是個來往各地拉牲口的車。
跟磚窯後麵那裡留下的車轍印,以及漏油的部位,幾乎都對上了。
而林雨桐的視線則停留在這家院子裡晾曬著的,還沒來得及收起來的紅色羽絨服。
這件羽絨服正是過年前林雨桐給林雨桃的,這個羽絨服的生產廠商在東北,是新牌子,應該還沒有賣到省內。這玩意隻人家郵寄了幾身給自己。撞衫的可能性幾乎是不存在的。
這就說明,林雨桃失蹤前,一定到過這裡。周大忠暗道一聲僥幸,要真去之前的那個村子找,隻怕就把這邊給露了。一個電話這邊就跑了,經過他們的手的人,隻怕也再難找回來了。
顯然,要不是自己插手,怕是就走脫了。
那邊隻是提供貨源的,至於人給賣到哪裡,應該是這婆孫直接參與的了。
具體的情況發給另一組了,對方已經馬上到了。四爺隱晦的跟林雨桐打了個手勢,然後就上車,叫周大忠:“趕緊的,今兒已經耽擱時間了。”
周大忠猶豫的一瞬,也知道再留下去不合適,上車就走。
看這車走遠了,老太太拉著林雨桐朝屋裡去,一進去大門一下子就關上了。老太太健步如飛,“大壯!大壯!快點,帶著貨馬上就走!今兒這貨帶的不順,被人給看見了。”
屋子裡出來一醉熏熏的漢子,“奶奶,沒事,現在誰管這閒事,過了就忘了。”說著,就伸手捏林雨桐的下巴,“喲!長的不錯!”
老太太一巴掌拍掉孫子的手,“走遠了你怎麼胡鬨都隨你,現在消停點,叫人知道了……趕緊的,馬上走。”說著,老太太就摸手機,“得給那邊去個電話,交貨不能出岔子。你彆胡鬨,能賣個好價……”
林雨桐瞧見那電話不是存在手機上的,而是現在才撥打的。她撥完號碼,要摁撥通鍵的時候被林雨桐一把給摁住了,直接奪了手機,然後扭了這漢子的胳膊,拽了掛在牆上的繩子就把人給捆住了。老太太再是如何,年紀大了,動手不行了。估計是壓根沒想到帶回來的不是個傻子吧,因此沒有防備。
並沒有驚險刺激的交鋒,林雨桐直接把人綁了,拽了門簾給塞在嘴裡,這才開了門,剛好看見一輛車上有人下來,其中有見過的胡峰。
林雨桐一招手,人就過來了。
胡峰一看情況,詫異的看林雨桐,“可以呀!”不僅膽子可以,身手也可以。不過這綁人的手法,是那種綁牲口的手法。農村出身的姑娘,好像會綁這樣的繩結也不奇怪。
林雨桐對著老太太,指了指晾在院子裡的衣服,“穿紅羽絨服的姑娘呢?”
這種就屬於狡辯都沒處狡辯的,尤其是知道林雨桐不是傻子,被帶到公安局又見到了之前‘找人’的徐姐,以及送她回家的‘熱心人’周大忠和四爺,這還有啥不清楚的,被人家抓了個現行。(-醋.溜.兒.文.學.首.發)/p 老太太特彆識時務,“政府……我認罪!我沒法子呀,我一個老太太要養孫兒……我也是想給那些個腦子不好使的人找個好人家呀。人家窮,沒錢娶媳婦,那娶回去肯定得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彆管怎麼說,凍不著餓不著的,生個孩子將來都有靠了。要不然,留在家裡也沒人待見,否則也不能今兒走丟了明兒走丟了,饑一頓飽一頓吧。”說的跟做慈善似得。
徐大姐就拎著那件羽絨服,“穿這姑娘的衣服也是傻子?”
“那我就不知道了,送來的時候說是傻子,那大概總不大機靈吧。機靈的也不能被人給騙了呀!”
徐大姐也不跟她廢話,“誰給你送的‘貨’?”
老太太交代的可利索了,知道的都往出交代。
另一組隨時待命呢,一說誰給她送貨,那邊立馬抓人。
當天晚上就突擊審訊,這邊是婆孫,那邊是父子四個。三個兒子都成家了,家裡的老婆也都是知情者。小村子裡這父子就是一霸,分了家後,占了四個院子。幸而沒有打草驚蛇。
早前隻有老婆子和那邊那個當爹的合夥一起乾,後來兩邊的孩子都被拉進來了。
這小三十年裡,就有八十七人被賣了。
但問到這次找他們的人是不是林有愛的時候,兩人都迷茫,表示並不清楚。他們見的並不是個女人,跟他們通電話叫他們幫著帶貨的隻是個男人。
跟對方是怎麼聯係的,這個聯係方式他們能提供。但是人被賣到了哪裡,他們並不清楚。那邊還有一個二道販子要過手,交給人家,他們真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從口供上,暫時無法判彆林有愛是不是人販子,但能確定的是,當年遇到的林有愛確實精神有些問題,也確實是她提供了盧淑琴的情況。但是盧淑琴是腦子糊塗了,但不是傻。眼看都被帶到地方了,結果她不肯走了。好似是看見認識的人了,死命的掙紮……人販子怕人家知道他們拐賣人口,這才做成要輕薄人的架勢……果然,那個熟人為了保護女人家的名聲,並不敢聲張,事情就這麼過了。
剩下的林雨桐就摻和不了了,這牽扯到異地辦案。人到底是經手了幾次也不知道。
四爺他們連夜就要往外地趕,因此,四爺先叫桐桐先回省城……這一旦異地辦案,可就沒那麼迅速了。更有些買了人的,人家一個村的都在包庇,解救的困難比想象的大。人也不可能都賣到一個地方,這一分散,難度就更大了。要是慢,三五個月半年都是有可能的。
這不是急就能辦成的事情。
林雨桐也做好這個心理準備,甚至都想好這個審查要過不了下一步該怎麼辦了,卻在省城接到了林有誌的電話,“我晚上到,跟你媽一塊,你先幫著訂車票,去B省的。”
去乾什麼?“認屍!”林有誌的語氣很冷淡,“剛才公安局打了電話,有個疑似林有愛的人死了,他們沒辦法確認那人到底是不是……我得過去一趟認認。我也想把你媽帶上……”
親眼看看是不是死了,是不是很多事就能放下了。
林雨桐嘴上應著,但心裡卻打突,怎麼就死了呢?
給四爺打電話,四爺沒接,隻回了消息:在執行任務。
肯定還有彆的解救任務。
她立馬訂了機票,爭取儘量早點過去。等林有誌和盧淑琴來了,她跟兩人一起過去,在太平間見到躺在那裡的人的時候,林有誌點頭,“是林有愛!”他看向陪同他們一起認屍的徐姐,“我能問問……人是怎麼沒的嗎?”
徐姐很歉意的樣子,“被人販子挾持了,兩人一塊從崖上掉下去,都沒搶救過來。”
盧淑琴輕輕的舒了一口氣,但林雨桐的眉頭卻微微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