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倆孩子給省城打電話的時候說了一句買到假豬皮的事,然後夏文茂給準備上了。
得了!現在還說啥呀?反過來又被人家給照顧了唄。
回來的時候林大牛看著電視和信封,歎了一聲。把信封裡的東西倒出來,發現是百貨商場的月餅券,一共十斤的量。另外還有成衣和日用品的。
他首先叮囑了桐桐和四爺一句,“你小叔給的東西……彆在你小嬸麵前提。”
肯定是背著媳婦補貼的。
林雨桐心裡了然,小四嬸她選了小洋樓,當時痛快了,小叔也沒言語。可心裡到底是知道傷了人了。那邊沒法說媳婦,這邊心裡又覺得過不去。
四爺當時沒言語,可轉天卻回了村裡。找了一輛相熟的拉煤車,回來修整的那種。然後從村裡弄了些荊條筐子,從山上弄了些果子,什麼蘋果梨柿子的,一拉就是半卡車。山上的地方大了去了,果子真挺多的,四爺花了錢買的,不過是價錢不高就是了。然後又從村裡養兔的人家買兔子,當時的種兔還是自家給出去的。平時金家林家這些兄弟姐妹,進城的時候三不五時的帶了兔子送來,倒也不缺這口吃的。早前四爺就打了招呼了,多少各家都給他留些。因此,養了這麼久,那兔子多了去了。一家少到十幾隻,多到幾時隻,四爺都給買下來,裝車。
要走的時候天都黑了,四爺接著派出所的值班電話給省裡打的電話,先打到夏文薈家,“二姑,跟門口說一聲,給我留門。兩小時之後就到!”
“是有什麼要緊事嗎?”夏文薈家裡有電話,二姑夫的級彆到了那個份上了。
“送點東西,您給我留門。”
“……行!”
二姑夫見二姑掛了電話,就問說,“縣裡來的?大哥那邊有事?”他放下報紙,“那幾年正難,多虧了大哥跟元民和四丫,沒叫咱家那幾個給餓著。如今呢,彆管啥事,不用人求,你多操點心。”
我能不知道嗎?“那孩子說來送點東西。”
“秋收了吧?新糧食挺好的,吃著香。”背兩斤小米來,都得鄭重。
知道!夏文薈上廚房去,“我給包點餃子,大晚上的彆叫餓著。”
“收拾一間屋子,晚上就住下了。”
行!包完我就去。
誰知道餃子包完了,房間收拾好了,二姑夫親自去接了,是接了一輛車回來。
好家夥,這都什麼呀?
四爺從車上下來,司機幫著搭把手,從上麵卸貨。各色的水果,一筐子一筐子的往家抬,這如今可稀罕的很呢,怎麼弄來的。
還有那兔子,幫著腿了,都在簍子裡放著呢,還都是活的,“一簍子十隻,姑父,給您留兩百隻,夠嗎?”
上麵有領導,下麵有下屬,這東西送人不體麵嗎?
二姑夫哈哈就笑,也不客氣,“夠了!夠了!這可太夠了。”
夏文薈趕緊叫兩人進去,“你這孩子……”太實誠了!“趕緊進來,二姑給你下餃子。”
還有司機呢,這一路折騰的。四爺不客氣,一邊吃飯一邊跟二姑夫說話。那邊夏文薈拎了個大包,把家裡的煙酒都往包裡塞,看車上那些東西,估計是給文茂準備的。這還得走呢。這一走,住夏家老宅也不會再過來了,這東西現在就得給帶著。
韭菜雞蛋蝦皮的餃子,四爺吃了一盤,司機可著肚子吃了四盤,他不好意思的笑,這邊卻不介意。夏文薈還單給司機準備了一瓶酒一條煙和兩斤的月餅票。
人一走,夏文薈看著東西就悵然,“我大哥那人呀……他肯吃虧照顧弟妹,卻不願意沾弟弟妹妹一點光。悖也得虧倆孩子疼他,處處都顧著他的體麵。”說著話,兩口子就算呢,給誰送多少什麼,怎麼算都覺得東西準備的富裕。
那邊夏文茂家,其實還是空蕩蕩的。客廳那麼大,家具配不齊。如今這常見的沙發,擺在這種大廳裡,顯的特備小。
小四嬸拿著拖把來回的拖地,家太大了,打掃起來真能累死人。她爸坐在沙發上說她,“你要跟文茂好好說說,他現在那個單位那個職位呀,不能太老實。哪裡見過坐在那個位置上還買不到電視的?”
“不是才去沒多久嗎?”小四嬸皺眉,“他爸他媽那邊的電視,還是他爸一個學生想法子給弄來的。他要有那本事,也不用勞動人家,對不?這不是每月那票都按時拿回來交給媽了嗎?”
她媽馬上點頭,“文茂就這點好,顧家。人也老實本分,這誰塞幾張票給他,他都如數拿回來給我。”說著就派了男人一下,“你著什麼急呀?我瞧著文茂這樣就挺好的,一步一步走的穩妥。他家現在這個情況,誰家的日子都好過。兄弟姐妹外甥侄女的是不少,可沒拖累他,需要他貼補的。就是手裡有那麼幾張咱們不知道的票票,那也是孝敬他父母去了。瞞著就瞞著吧,這事上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能較真。”她嗑著瓜子,笑眯眯的抬頭看房子,“有這房子就足夠了,我跟你爸能在這裡養老,做夢都能笑醒。文茂啥話也不多說,本分工資拿回來了,額外的收入大部分也都是拿回來了,這就足夠好了。”
說著,又起身一步一步的丈量客廳,“我就是想著,能不能叫他那侄女婿,想法子給弄些好木料……鄉下還有老手藝人,給客廳裡打一套大沙發。我瞧他那侄女婿是個有本事的小夥子!咱家茉莉到現在都沒對象,你哥你嫂子也不著急,要我說呀,給茉莉找對象就得可著這個孩子的樣兒找。”
小四嬸沉吟了一下,“打一套家具?”
對啊!以前沒賣成套的,可不都是打家具的嗎?“咱給錢!就是勞煩勞煩他們。”
小四嬸搖頭,“這事彆跟文茂說,他肯定不樂意。彆的事他不計較,再勞煩大哥那邊,他真惱。”
正說著話呢,聽見門口有汽車摁喇叭,緊跟著,像是大門被敲響了。
小四嬸拿著手電筒出去,一照,馬上哎喲了一聲,“是元民呀!你小叔值班呢。”
沒說叫進去。
四爺指了指車上,“不找小叔,捎帶點東西,給卸家裡。”
小四嬸用手電筒一照,馬上笑開了花,把大鐵門拉開,“勞煩你們惦記了。”
四爺給卸了十筐子果子,二十隻兔子,擺擺手直接上車了,“幫彆人捎帶的,還趕時間。”
小四嬸並不知道送給彆人多少,若是單看,這東西當真不少了。哪怕筐子沒給搬到屋裡,隻在院子裡放著呢,她也喜不自勝,忙叫父母幫忙:“彆人都說鄉下的親戚不好,我是巴不得多幾個。瞧瞧!我這一年到頭,尤其是到了冬裡,我日子過的不比誰舒坦。”
人家這麼大方,夏文茂的丈母娘也不好再提家具的事,真要開口,可就太過了。
四爺去單位找了夏文茂,跟他說了,“家裡放了一些,另外的都放老宅,您要用就跟大姑商量著用。還有幾十筐子果子,三四百兔呢。爺爺奶奶的老朋友,還有一些學生,大姑和您估計得幫著跑一跑……”
夏文茂就明白了,給家裡送的就是由著自家媳婦娘家那邊霍霍的,自己這邊――確實指望不上。再多的東西也輪不到自己身上,老丈人還想再升一升呢。或者乾脆風乾了直接郵到京城,給自家那大舅子送去了。
他也沒客氣,全盆接了。叮囑四爺,“晚上住下,明兒再走。”
四爺給老宅送了,也沒住。借的卡車,還要還的。老爺子叮囑著,“你買票做火車,叫司機開車走。”怕路上不安全。
四爺應著,可上了路跟司機換著開,也沒啥事,安全的到家了。到家的時候半夜三點!
半夜三點,聽著女婿回來了,林大牛才放下的睡下了。他不知道女婿是乾啥去了,閨女隻說今兒有事,許是都回不來。他也沒追根究底!
可第二天一瞧煙酒,尤其是那煙,他就明白了,“你上省城了?”
林雨桐這才笑,“山上果子,各家養的兔。給省城送了些!他們要總動的關係多,用的上。”
林大牛的視線就落在泡在水盆裡的臟衣服上。女婿的衣服上蹭黑了不少,這是用的拉煤的車。閨女說送了一些――這一些隻怕不能少。
這倆娃就像是他肚子裡的蛔蟲,他的想法感受,他們好似都能知道。他們總是想法設防的叫他在親人麵前保持著體麵。
怕他這個當爹的被人瞧不起嗎?
然後林大牛很快就成了學校的教導主任了。
怎麼升上去的?
如今的高中隻到高二,林大牛帶了一個學期的補習班,專抓幾個有些外語底子的孩子外語,這裡麵有一半考上了大專,比其他文理科考上的總數都多。
這可是實打實的能耐。
再加上周鵬生的關係,算不上啥官吧,好歹算個頭頭了。他今年的任務就是主抓補習班,高考成績說話。
然後就發現,林大牛開始變的忙了,中午孩子還是會管的,下午放學自己回家,他得管學生晚自習,然後回來差不多就晚上十一點以後了。
這哪行呀?
林雨桐就發現林大牛的奮發是階段性的。他憊懶一段時間,然後突然的就冒一下。她無法解釋人家這叫謀定而後動呢,還是純屬心血來潮。就是擔心這麼個年紀了,人熬的受不了。
四爺給林大牛出主意,“靠著您一個人,這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您的任務是帶出更多的好老師來……”
林雨桐在邊上馬上搭話,“組織教學小組,您是管著學校的教育工作。重點是提高老師的能力,不是叫您手把手教學生的。就是要代課,您白天照樣多給孩子們上課都行,晚上的自習,該叫新手老師多練練手。”
是嗎?沒當過老師的林大牛覺得自家這倆娃說的都很有道理,“那就……聽你們的?”
乖嘛!
這過了中秋,天馬上就涼了。冰天雪地的,可舍不得你半夜三更的往家裡趕。外麵彆管多冷,在家裡看看電視,烤烤火,哪怕回來備課批改作業呢,咱也舒坦,對不?
自家這倆娃也喜歡冬天,冬天有吃不完的好吃的就算了,最幸福的就是在熱乎乎的炕上坐涮鍋。銅爐火鍋放在炕桌上,鍋裡咕嘟嘟的冒著熱氣。又是肉又是菜的往鍋裡一放,還有冰涼涼的汽水一喝,好爽呢!
乾豬皮泡發了也能涮火鍋,而且特彆吸湯汁。兩孩子特彆喜歡吃,蘸著芝麻醬吃的香的很。
林大牛涮著綠油油的菠菜,問四爺,“是你們那實驗棚裡出的菜?”
對!口感怎麼樣?
林大牛扒拉了兩下夾出來塞嘴裡,客觀的道:“嫩,沒露天的甜。”
沒錯,就是吃個新鮮。
林大牛搖頭,指了指外麵,“我看這天,怕是不保險。那薄膜炕的住不?”
難不就難在這裡嗎?
怕風也怕雪,因此,給那幾畝地的四周,立起木柱子。然後給四周和頂棚,都搭上草席子。風來了擋風,雪來了擋雪。太陽好了把草簾子卷起來,夜裡氣溫降了,又把草簾子放下。
四爺就道:“以後薄膜做的好了,就不存在這個問題。抗風抗雪是基本的。現在隻能用這笨法子了。劉伍帶著人看著呢,今晚他們睡不成。真要落雪了,還得不時的清理草棚子上的雪,怕給壓塌了把溫棚給毀了。”
林大牛夾著菠菜,“光這份辛苦,這菠菜……得值多少錢?”他覺得便是再好,可也還是菠菜。沒有肉的味兒,偏比肉還貴,真要推廣這個,誰吃?
菠菜種的不多,主要是韭菜。這玩意年前出一茬,正月十五出一茬,過年包餃子,圖個新鮮。四爺也不跟林大牛細掰扯這些,隻問他說,“之前我二姑打電話,說是過年回這邊過年。估計是都回來……我跟農場那邊買了一頭豬,年前您得跟我回村一趟,咱請人把豬殺了帶回來。”
能買嗎?私下裡就敢這麼買賣?林大牛被嚇一跳,“咱有啥吃啥,可彆叫人給抓住把柄了?”
“沒事!能有什麼把柄?收購站收毛豬才多少錢?可私下裡買那價錢能翻一倍。他們想法子也要私下裡賣的。今晚下雪,說不定就有羊被雪‘壓死’了。明兒誰知道豬會不會莫名其妙的‘病死’。農場職工跟著多分紅的事,上麵連問都不會多問。”
夏金吸溜了一口,聽了這話連忙問爸爸,“能今晚真叫羊被雪壓‘死’嗎?”想喝羊湯了呢!上回還是三伯娘給了兩斤羊肉。
四爺看閨女,“明兒就想吃?”
嗯呢!
“好的!爸馬上去你媽他們單位接個電話給那邊打過去,今晚……羊圈肯定不會結實!”
倆孩子一嘴的芝麻醬,咧著掉了門牙的嘴巴朝爸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