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我說, 要不魏朗那局,我們就不去了。”嚴溪坐在副駕駛, 回頭看了謝寧一眼。
謝寧望了眼車外疾馳而逝的風景, 兩人此時正在前往蘭齋的路上。
他問:“怎麼了?”
嚴溪語氣不太好:“今天莊延和徐清也在。”
謝寧愣了一下, 倒不是很意外。
徐清在外花天酒地浪得飛起, 這樣的聚會他每年都來,今年自然也不會落下。
至於莊延, 同是圈子裡的人,被請來也很正常。
不過本來以為要到年後才能和莊延見麵,沒想到倒是提前見到了。
不得不說, 他對莊延是有幾分好奇的。
嚴溪不忿:“我總算知道為什麼魏朗要約在蘭齋了,說是莊延要求高, 看不上那些亂七八糟的地方。魏朗可算是下了血本接待他。”
謝寧不覺不忿, 反而略有些讚同:“蘭齋挺好的。”
要是彆的地方, 他也未必想來。
嚴溪橫了他一眼:“你也不想想,他請了莊延, 又大費周章把你也請你過來, 這不是明擺著想看你們對上麼?”
謝寧安慰他:“我沒這麼容易就和人對上。”
“對。”嚴溪沒好氣地說,“因為你根本不知道彆人在針對你。”
謝寧莫名有點委屈。
他不蠢,彆人對他的好意惡意, 他並不是看不出來。
他隻是不在意, 那些人想什麼做什麼,隻要沒乾擾到他的生活,又和他有什麼關係呢。
謝寧說:“我和莊延也沒什麼仇。”
嚴溪:“他可是徐清的白月光。”
謝寧歪了歪頭:“你不也查過他們的事, 說徐清是單相思,莊延未必看得上他嗎?”
嚴溪靠在椅子上:“感情上的事除了當事人,外人是理不清的,莊延的想法誰知道呢?而且以他的立場,總歸不會看你太順眼。”
謝寧說:“我覺得他不是那樣的人。”
嚴溪:“……”
“你這性子……”嚴溪頓了一下才說,“我有時候真不知道,到底是讓你就這樣好,還是讓你改一改好。”
謝寧沉默幾秒,說:“順其自然。”
蘭齋建在郊外,車子開了沒多久,擁擠的道路就豁然開朗起來。
嚴溪囑咐他:“到了蘭齋你彆亂跑,省得撞上徐清和莊延,莊延就算了,要是被徐清纏上,麻煩。”
謝寧想起剛分手那會兒徐清糾纏的樣子,心有餘悸地點了點頭。
嚴溪又說:“真怕麻煩,我們就回家算了。”
謝寧:“來都來了。”
嚴溪撇撇嘴:“我其實不喜歡這句話。什麼來都來了,就進去,帶著一股妥協的味道。”
謝寧無奈。
嚴溪又說:“還有什麼買都買了,就算不好用,也勉強用著。什麼婚都結了,就算不合適,也湊合過著。我跟你說,有些事不能勉強和湊合,你一將就,彆人就順杆子往上爬,當你好欺負呢。要我是你,心裡不痛快了,就算到了蘭齋門口,也能立刻掉頭就走。”
謝寧:“我沒有不痛快。”
嚴溪歎氣:“我倒是寧可你不痛快一次。”
謝寧舉起雙手,做了個求饒的動作:“彆歎氣了,跟你多老似的。我保證到了蘭齋不亂跑,繞著徐清和莊延走,行不?”
嚴溪這才滿意地閉了嘴。
再說另一邊。
莊延冷哼著說:“徐清會來我倒不意外,怎麼謝寧也來?不說都是圈子裡的人聚一聚?”
齊銳解釋:“也不意外。謝寧麼……雖然他露麵不多,但論身份也是在受邀之列。”
莊延聞言驚訝道:“我怎麼沒聽說過?”
齊銳:“謝家你總該知道。”
莊延點頭:“謝老爺子和我爺爺年輕時交情頗深,現在他們都在大院裡住著,平時也有來往。你這麼一說……謝寧是謝家的孩子?”
“謝老爺子的親孫子。”齊銳說。
莊延心裡奇怪:“謝老爺子的孫子我以前見過,不是叫謝安嘛,這個是……私生子?”
“不是。”齊銳搖頭,“謝老爺子有兩個兒子呢,謝寧他爸是小兒子。”
他這麼一說,莊延心裡隱約也有了點印象:“早知道你們都等著看我的好戲,我今天真不該來。”
齊銳還真怕他甩頭就走:“來都來了。”
莊延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我要是想走,誰能攔得住我。”
齊銳歎氣:“魏朗可是誇下海口,說你今天一定會來,你要不去,他多沒麵子。”
莊延挑眉,心道我還要給他麵子嗎。
齊銳:“他們也不全是想看你的戲,你、徐清和謝寧都是圈裡人,早晚要見麵的。你回國至今還沒出來聚過一次,大家都等著見你呢。”
莊延想了想:“記得讓魏朗有空請我吃頓飯。”
齊銳:“行,我和他說,至少得是國宴級彆的。”
正好車子開到了蘭齋門口,莊延一邊下車一邊說:“現在走倒顯得我怕了他們似的。今天這麼多人,大家最多也打個照麵,我不和他們糾纏就是了。”
他和謝寧倒是心有靈犀地做了同一個決定。
齊銳應了聲,跟著下車。
前方正好停著一輛車,堵在門口,他們等了會,車裡下來兩個人。
齊銳隨意地看了一眼,卻不防怔住了,他素來看多了美女帥哥,但見到前麵那人,還是心驚了一下。
好看得有點過分了。
再看兩眼,又覺得眼熟。
這不是……他們剛剛才談論著的謝寧嗎?
視線突然暗了一瞬,齊銳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剛才還說不想和謝寧糾纏的發小,大跨步地往謝寧的方向走去。
什麼情況?
齊銳連忙跟了上去,伸手去拽莊延。
然而莊延步子邁得太大,齊銳連衣角都沒摸到。
他連忙小跑過去。
莊延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兔子先生。
轉念一想,他能住得起湖濱彆墅的房子,背後的身世應當也是不俗的,出現在這並不奇怪。
因是參加聚會,謝寧今天穿得不是很厚,一身純黑的燕尾服配白襯衫,乾淨簡潔,襯得腰身清瘦挺拔。
那張臉在門口的燈光映照下,白得如瓷如玉,令人驚豔。
莊延上前抓著他的手臂,忍不住滾了滾喉結。
真是……好看得要命。
莊延沉聲說問:“你也在這?”
謝寧點了點頭,墨色的雙眸看著他,眼底浮現出高興的神色:“是,你也在啊。”
遇到謝寧,對莊延來說也是個意外之喜。
他這會兒完全不想走了。
旁邊的嚴溪和齊銳看著他們旁若無人地交談起來,一時都有些震驚。
嚴溪盯著莊延抓在謝寧手臂上的爪子,心道:這人是誰呀,怎麼離謝寧這麼近都沒被他揮開。
齊銳則一頭霧水地看著莊延。
不是說要避開徐清和謝寧嗎?怎麼就聊起來了,還很熟絡的樣子?
齊銳忍不住打斷他們,問:“你們認識?”
莊延仿佛這才想起旁邊還有人的樣子,正想介紹,身後突然閃起一道耀眼的白光。
幾人下意識地閉了閉眼睛。
轉身看去,卻是又一輛車開了過來,車燈遠遠射出白光,照得他們眼睛疼。
莊延伸手擋在謝寧眼前:“門口風太大,不方便說話,我們先進去。”
門口確實不是說話的地方。
莊延見謝寧穿得單薄,特意替他擋住了風,拽著他的手把他帶進了大廳。
齊銳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這個發小貼心的動作,一時竟不知該懷疑自己在做夢,還是該懷疑莊延被人魂穿了。
這真的是他認識的那個莊延嗎?!
幾人剛進大廳,就有侍者前來帶路。
莊延邊走邊問謝寧:“冷嗎?”
謝寧搖了搖頭:“還行,進門就暖和了。”
那就還是冷。
謝寧怕冷莊延是知道的,雖然兩人相識不久,但莊延每次握他的手都覺得跟握著冰塊似的。
得好半天才能暖起來。
他出門也總是全副武裝,帽子圍巾手套一個不落,莊延想起在秋明湖畔見到他時,他就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再看謝寧今天這一身,莊延不由皺起了眉。
“怎麼也不多穿點。”他關心地說,“這麼冷的天。”
謝寧笑了笑:“來的時候穿著外套,放車裡了。”
莊延:“早知道我就不該在門口叫住你,等你進門了再說,省得吹半天風。”
謝寧:“也沒聊多久,我哪有那麼弱不經風。”
莊延又問:“晚飯吃過了嗎?沒吃的話,這裡有小包間提供晚餐,我可以帶你去。”
“吃過了。”謝寧說,“來的時候就吃過了。”
他們來的比較遲,大廳裡已有不少人分散地坐著,三五成群地說著話。
見他們四人進來,組局的魏朗最先反應過來,帶著一群人走到門口迎接他們。
他看了看莊延,又看了看謝寧,一時奇怪:“你們……一起來的?”
莊延從旁邊的托盤裡拿起一杯酒:“門口正巧遇到,就一起進來了。”
魏朗不疑有他,也舉起手中的酒杯,和莊延碰了下:“你們平時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今天一齊登場,我們可算是大開眼界了。”
莊延勾起唇角,又看向謝寧。
謝寧的性子也確實不像愛玩的,估計平時也很少參加這種聚會。
他開始好奇謝寧的身世了。
現在顯然並不是詢問的好時機,莊延想著等抽空單獨問一問。
魏朗已經轉向了謝寧:“你哥今天也來了。”
謝寧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應該是謝安。
謝寧往周圍張望了一圈,沒看到謝安的身影,魏朗也跟著他看去,笑道:“剛才還在呢,估計不知道去哪玩了。”
蘭齋娛樂項目豐富,小包間、棋牌室、台球室、酒等類型的房間應有儘有,甚至還有一個巨大的溫泉,房間也是庭院式的,外麵的景色非常適合旅遊度假。
魏朗既然包下了這裡,大家肯定也不會待在大廳裡坐著尷聊。
莊延側過頭:“你還有個哥哥?”
謝寧隻說:“是堂哥。”
魏朗這會兒的心情和齊銳差不多,看他們的互動,不由抓耳撓腮。
莊延和謝寧確實撞一塊了,可完全沒有他想象中的火.藥.味。
說好的針鋒相對呢?
齊銳衝他笑了笑:“魏哥,看起來平時少露點麵才能讓你放在心上啊,我這麼大個人都被你無視過去了。”
魏朗其實並不喜歡彆人喊他魏哥,諧音跟威哥似的,但他這次理虧,隻好舉起酒杯一飲而儘:“你說笑了,這不我們都熟得跟親兄弟一樣,還用得著特意打招呼嘛,哈哈。”
幾人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坐下,沙發挺軟和的,但是隻能坐兩個人,齊銳正想坐下,被莊延一瞪眼,愣了一下。
轉眼莊延就把謝寧拉去沙發上坐著了。
齊銳:“???”
他齊家大少爺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
轉頭一看莊延冷硬的側臉,齊銳頓時歇了火,在沙發對麵找了個椅子坐下。
媽的,這板凳也太硬了。
莊延給謝寧拿了杯橙汁:“這兒沒有牛奶,你喝這個將就一下。”
謝寧的視線一直落在莊延身上,他接過橙汁,對著莊延笑了笑。
嚴溪看了半天,最後還是抑製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把謝寧拉一邊,詢問這人是誰。
看起來和謝寧很熟的樣子,可他怎麼從來沒見過呢?
齊銳也沒忍住,拽了拽莊延的衣袖,湊到他耳邊用隻有兩人聽到的聲音說話。
“你什麼時候……”和謝寧這麼熟了?
“謝寧!”
一道突然響起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謝寧聽到有人喊他,下意識地側頭看過去。
莊延也跟著轉過頭去。
徐清不知什麼時候看到他們在的這個角落,走到謝寧麵前,想伸手去抓他的袖子:“謝寧,我……”
謝寧往後退了退,徐清的手剛伸到空中,就被另一隻遒勁有力的手給扣住了。
他一側頭,更是詫異:“莊、莊延?”
“你怎麼也在這裡?”
莊延沒搭理,鬆開他之後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好像剛才碰了什麼臟東西似的。
隨後他看向謝寧,挑起眉角:“謝寧?”
這是謝寧第一次從莊延口中聽到他的名字。
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低沉,又帶著三分詫異三分疑惑。
一時間,四人麵麵相覷。
莊延又問:“你是謝寧?”
謝寧看著他,反問:“你是莊延?”
……
和沉默一起彌漫的是尷尬。
莊延腦子一片空白,無意識地盯著謝寧看了半天。
他的兔子先生就是謝寧?
和徐清糾纏了四年的,讓他一度懷疑審美有問題的謝寧?
莊延一時之間竟有些難以接受。
他從未懷疑過他們是同一個人,他的兔子先生那麼可愛、純真、完美,怎麼會看上徐清這種人!
謝寧也看著他,但是相較於莊延的震驚,他的心情顯然要平靜的多。
他的表情帶著幾分恍然,又有些疑惑。
徐清眼力不足,絲毫沒有發現莊延周身環繞的低氣壓風暴,還想去拉謝寧。
“謝寧,我最近一直在找你,我是誠心誠意想要找你複合的。”
話音落地,嚴溪還沒來得及發火,就見莊延陰沉著臉,死死地盯著徐清:“滾!”
嚴溪一肚子的臟話被他一個字搶了先,差點背過氣去。
徐清愣了一下,還想再說什麼,莊延已經完全沒了耐心。
他站起身,扣著謝寧的手腕把他拉起來,大跨步往外走去。
嚴溪連忙追過去:“你帶他去哪?”
莊延滿肚子的火正沒地方發,雙唇抿成一條線,一點都不想搭理他。
他邁的步子太大,謝寧被他拽著踉蹌了一下。
莊延一頓,放緩了步調。
嚴溪趁機追了上來,拽住謝寧的另一隻手:“你放開他!”
莊延深呼吸幾下,儘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我想和他找個地方單獨聊聊。”
嚴溪立馬拒絕:“不行!”
莊延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我沒必要經過你的允許。”
他們的動作太大,周圍不少人都望了過來,有人認出了莊延和謝寧,更是興奮。
這些無所事事的富二代們一不缺錢,二不缺閒,這會兒跟看戲似的,津津有味地看著他們。
莊延嘲諷地勾起唇角:“還是說你想在這兒給他們當眾表演?”
“……”嚴溪一滯,“那也不能讓你們單獨聊,誰知道你想做什麼?”
莊延沒說話,謝寧倒是寬慰起嚴溪來:“沒事,他不會對我做什麼,你放心。”
莊延挑了挑眉,輕笑一聲。
嚴溪還是不放心:“你到底想乾嘛?”
莊延還是抓著謝寧的手不放:“我就和他聊聊,要不你問問他,願不願意和我單獨聊聊,他不願意我立馬鬆手。”
嚴溪轉頭去看謝寧。
謝寧被看得磕巴了一下:“……願、願意的。”
莊延心情稍好了一點,招呼服務員把他們帶去隔壁的一個房間。
房間很大,裝飾也清雅,進門先是一盞山水屏風,繞過屏風,靠窗的地方用雕花地板鋪出一塊地,正中間擺著一張長桌子,旁邊是四個沙發凳。
這樣的環境讓人心情一下子就放鬆了起來,看起來像是吃飯的地方。
謝寧還沒回過神來,突然身子一輕。
失重感席卷而來,他下意識地伸手搭在莊延的肩膀上,後知後覺地發現——
他好像被莊延抱到了桌子上。
莊延看著他,露出一點笑意:“怎麼這麼輕?”
謝寧卻鬆了口氣。
這樣的莊嚴才是他熟悉的樣子,口無遮攔,動不動就打趣他,卻偏偏在細節之處又對他極為照顧。
謝寧呢喃:“我本來就不重啊。”
莊延的手撫上他的臉,突然捏了捏:“太瘦。”
謝寧猝不及防被他動手調戲到,神情還有點茫然:“你怎麼突然……”動手。
莊延又說:“該養胖一點。”
謝寧:“……”
他莫名覺得自己像是一隻被養肥待宰的小豬仔。
莊延低頭靠近他,謝寧明亮的眸子正好撞進他的眼睛,一怔。
沉重的呼吸聲響在耳畔,莊延的眼睛裡卻凝聚著墨雲般濃厚的深沉,周身的戾氣猛地暴漲。
像是孕育著什麼風暴,想發泄,卻又找不到地。
謝寧忍不住眨了眨眼,伸手想去摸他的眼睛:“你怎麼了?”
莊延閉眼,又問:“你是謝寧?”
他這會腦子裡亂成一團,說話也沒個前後邏輯,全憑自己的想法。
謝寧點了點頭,看他情緒很不對勁,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歪著頭看著他。
莊延這是怎麼了?
謝寧坐在桌子上,和他對視時需要稍稍仰著頭。
這個動作讓他的脖子微微伸長,他今天沒圍圍巾,從莊延的角度看過去,正好看到他揚起的下巴,頸部優美的弧度一路沒入白襯衫的領口。
莊延深吸口氣,突然就把那點克製全部拋光,掐著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謝寧:“!!!”
他想做這件事很久了,以前怕嚇著謝寧,始終克製著。
這會兒他卻不想忍了。
謝寧的唇和他的人一樣軟,吻上去像是咬著一塊棉花糖,甜得發膩。
莊延忍不住伸出舌頭舔了舔,又沿著他的唇縫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