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寧!”
點開遊戲時, 莊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蹲在牆邊一動不動的謝寧。
他嚇了一跳, 以為寧寧出了什麼事, 連忙打字喊了一聲。
謝寧的爪子在牆上撓啊撓的,聽到他的叫聲, 才轉動回毛絨絨的腦袋:“啊。”
寧寧:“你來了啊。”
莊莊:“看你蹲在牆邊, 嚇了我一跳。”
謝寧伸了伸爪子:“我在畫畫。”
莊延好奇道:“畫畫?在牆上?”
謝寧點了點頭,用爪子繼續在牆上撓著。
莊延把視角拉到牆邊,才發現它用爪子在牆上畫出了不少線條, 像是在打草稿一般。
莊延心疼地問:“這樣畫爪子不疼嗎?”
寧寧:“不疼。”
寧寧:“我喜歡畫畫。”
寧寧:“畫畫的時候,會感覺非常開心。”
莊莊:“……你開心就好。”
他把目光重新放到牆上, 爪子撓出來的線條很淺,看起來不算清晰,莊延把視角放大, 眯起眼看了一會兒,才問:“你畫的是……一條走廊?”
“嗯。”謝寧點頭, “在牆上不能畫太精細的東西,建築和場景這一類比較好畫一點。”
莊延又問:“為什麼不畫房子,要畫走廊呢?”
謝寧說:“因為印象比較深吧, 本來隻是蹲在這裡放空自己, 隨手、額,隨爪塗鴉就塗了這個。”
莊延認認真真地把牆上的走廊看了看:“這是你家的走廊嗎?看起來不太像。”
小白兔的三瓣嘴唇動了動:“不是。”
“那是學校的?”莊延說,“你學校還挺有特色的,走廊都要安上防盜欄杆。”
謝寧沒說話。
“這一塊發亮的是什麼?貼花?”
謝寧慢慢地回答:“是窗戶。”
“這是陽光從窗戶裡照進來的樣子。”他說,“很明媚, 也很溫暖。”
莊延笑道:“陽光是很暖和,不知道我今天有沒有榮幸和寧寧一起去院子裡曬曬太陽。”
謝寧想了想,說:“好呀。”
小白兔蹦跳著的模樣又靈動又可愛,像是一團白色的雪絨花,看著就軟綿綿的。
視角切出去前,莊延再看了一眼謝寧剛才畫畫的牆壁。
牆上的線條已經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地消失了,仿佛那上麵的畫從來都不曾存在過。
不知怎地,莊延感到一絲不舒服。
就好像謝寧也會這樣消失似的。
而且,用爪子在牆上畫畫挺不方便的。莊延想。
還容易傷到爪子。
他打開商城,快速地搜了一遍有沒有畫筆和紙。
今天太陽很好。
遊戲世界裡偶爾也會有雨天或者是下雪天,但大部分時候都是個好日子。
謝寧先在草地上打著滾,白色的皮毛沾了一點草根和泥,讓莊延忍不住伸手去幫他拍掉。
雖然莊延的手無法真的觸摸到他的身體,但陽光微醺,看著謝寧在撫摸下微眯起雙眼,舒服地仰著頭,發出嗚嗚的聲音,莊延心底驀地柔軟起來。
他想,要是他能真的碰到寧寧就好了。
不是隔著冰冷的手機屏幕,而是能真實地觸摸到、擁抱到寧寧溫熱的身體。
謝寧在草地上滾了一會兒,又順從地被莊延安撫著順毛。
等玩累了,他才調到專門布置來喝下午茶的小椅子上,懶洋洋地趴在上麵。
“莊延。”謝寧開口,“陪我聊聊天吧。”
小桌子上很快就冒出了一疊水果拚盤,都是切好的。
莊延問:“聊什麼?”
謝寧用爪子抓起一顆草莓,邊吃邊說:“什麼都行。”
莊延想了想,問:“你很喜歡畫畫?”
“嗯。”謝寧毫不猶豫地點頭,“以前一個人的時候,隻要專注畫畫,就什麼煩惱都沒有了。”
莊延意有所指地問:“你經常一個人?”
“還好吧。”謝寧吃完草莓,還伸出舌頭舔了舔爪子,“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莊延想,他的性格確實挺安靜的。
“不過你再想畫畫,也不能用爪子去抓牆。”莊延又打字說。
“啊。”謝寧歉意道,“是我把牆弄壞了嗎?對不起。”
“不是。”莊延無奈,“是擔心你傷到了爪子。”
謝寧趴在椅子上,柔和地陽光讓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可是……”他有點委屈地說,“你不在的時候,我一個人真的很無聊啊。”
莊延愣了一下,心底更加柔軟。
他放輕語氣:“對不起,我沒能一直陪著你。”
“不能怪你。”謝寧說,“你也有自己的事要忙。”
莊延勾起唇角:“為了彌補我不在的時光,我給你準備了一份禮物。”
謝寧下意識地抬頭:“什麼?”
莊延賣了個關子:“你伸出手、額,伸出爪子來。”
謝寧乖巧地照做。
下一秒,他的爪子裡慢慢地浮現出畫紙和筆來。
謝寧:“!!!”
“隻有最簡單的這種,你將就著用一下。”莊延說。
謝寧驚喜地握住了爪子:“謝謝。”
“這禮物我很喜歡。”
莊延緊繃的心頓時放鬆下來:“以後我不在的時候,你就用這個畫畫,彆再弄傷爪子了。”
謝寧:“……嗯。”
莊延又補充道:“不然我會心疼的。”
小白兔的臉不知怎地,慢慢地紅了起來,和那雙紅寶石般的眼睛交相輝映,愈發顯得可愛動人。
他用爪子捂住臉,非常不好意思地說:“我、我以後會注意的。”
在莊延眼裡,這幅模樣的謝寧就像一個染上了緋色的棉花糖,散發著誘人的清甜香氣。
讓他忍不住想咬一口。
他握著手機,慢慢地笑了起來。
……
莊延下一次來的時候,謝寧正趴在地毯上畫畫。
他花費了不少的時間,才學會怎麼用爪子去握畫筆,一開始畫出來的線條總是歪歪扭扭的,後來才慢慢習慣。
等習慣之後,他的繪畫技術可以說是突飛猛進。
畢竟是有著深厚繪畫功底的人,他以前基本功又紮實,適應了爪子之後,也能在紙上畫一些精細的東西了。
莊延沒有打擾謝寧,把視角拉近後,發現他在畫的是一幅肖像。
一個男人的肖像畫。
莊延:“……”
他心中一時五味雜陳,隱隱還有一絲不舒服。
寧寧居然在畫人。
還是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還不是他。
莊延忍不住用挑剔的眼光去看謝寧畫中的人。
幾秒之後,他把所有刻薄的話都憋進了肚子裡。
畫中人有著一張精致漂亮的臉,眉毛、眼睛、鼻子、嘴唇……五官的每一處都生得端正乾淨,搭配在一起也沒有絲毫不和諧的地方,好看得讓人怦然心動。
饒是毒舌如莊延,也找不出什麼理由去抨擊他的樣貌。
那模樣就好像是從超脫了現實,從虛擬世界裡走出來一樣完美。
他想,一定是因為謝寧畫得好,而不是因為他長得好。
“你在畫什麼?”莊延忍不住開口問道。
連他自己也沒發現,他的話裡帶著一絲酸溜溜的語氣。
謝寧驚喜地抬頭:“啊,你回來了啊。”
“回來”這兩個字讓莊延的神色緩了緩,眉宇間的冰冷也消散了幾分。
就好像這裡是他的家,他下班回家推開門,看到正在等待著他的,安靜溫柔的謝寧。
轉而他又想起,院子是他和謝寧一起布置的,說是他們的家也沒有問題。
於是他放柔了語氣,說:“嗯,我回來了。”
謝寧興奮地把手裡的畫拿給他看:“我今天畫的,是不是很好看?”
莊延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略過了他的問題,反問道:“你畫的……是誰?”
謝寧渾然不覺他千回百轉的情緒,答道:“我在畫我自己。”
莊延愣了一下:“你自己?”
“是啊。”謝寧問,“好看嗎?”
莊延勾了勾唇角,真心實意地答道:“好看。”
不過你的自畫像不應該是一隻兔子嗎?
自畫像已經完成了,謝寧轉了轉腦袋,看著剛出爐的作品,總覺得缺了點什麼:“我把自己畫下來,這樣就不會忘記自己長什麼模樣了。”
莊延問:“這是你能化人後想變成的模樣嗎?”
謝寧認真地答道:“我本來就長這樣啊。”
莊延笑了笑。
謝寧忍不住嘟起三瓣嘴巴:“你笑什麼?”
莊延說:“我在想,現實裡怎麼可能有人能長得這麼好看,果然隻有畫中才有。”
還是在一個遊戲的畫中。
謝寧愣了愣,一時不知道該辯解他本來就是現實裡的人,還是該感謝莊延誇他生得好看。
最後他才說:“你是不是……在笑我自戀!”
莊延笑著說:“我沒這個意思。”
謝寧:鬼才信!
他乾脆轉過身,用屁股對著莊延,翹著小毛球似的尾巴,重新審視自己的畫。
最後他抬起爪子,在畫紙的右下角按下了一個花型的手印,這才滿意地收回了爪子。
這樣才完美嘛。
莊延笑完了,說:“你也給我畫一幅畫像吧。”
謝寧猶豫了一下:“可我沒見過你,不知道你長什麼模樣。”
莊延忍不住歎了口氣。
他想,要是遊戲能傳照片就好了,他就自拍一張,傳給寧寧。
謝寧見他半天都默不作聲的,以為他在失望,連忙又道:“不過你可以向我描述一下你的樣子,說不定我能畫出來呢。”
莊延:“原來你這麼厲害的嗎?”
謝寧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就是畫出來不一定完全一樣,你介意嗎?”
莊延伸手在屏幕上摸了摸他的腦袋:“你願意給我畫我就很開心了,怎麼會介意。”
接下來的時間,謝寧就照著莊延的描述給他畫肖像。
“我是短發,嗯,剛沒過耳朵。”
“眉毛有點淩厲,不過不是劍眉。”
“鼻子再挺一點,嘴唇的話比較薄。”
“……”
最後一筆收工,謝寧問:“我畫的像嗎?”
莊延做沉思狀:“嗯……”
謝寧頓時緊張了起來:“是不是畫得不太好?”
“沒有。”莊延搖頭說,“挺像的。”
謝寧不太相信:“真的嗎?”
莊延:“真的,把這幅畫給我周圍的人看,他們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是我。”
謝寧頓時鬆了口氣:“那就好。”
莊延又說:“不過……”
謝寧的兩支耳朵蹭的豎了起來。
莊延:“我覺得我比畫上的人要更帥一點。”
謝寧哭笑不得:“剛才還笑我自戀,其實你更自戀吧。”
“有嗎?”莊延一臉無辜,“我隻是實話實說而已。”
兩人笑著鬨了一會兒,莊延又低下頭,去看謝寧送給他的這一份禮物。
他摸了摸下巴:“我覺得我的氣質應該可以更高冷、淩厲一點,你把我畫得太溫柔了。”
“這樣嗎?”謝寧歪了歪腦袋。
“可能是因為,你在我心裡,就是這樣一個溫柔的人吧。”
……
謝寧始終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變成一隻兔子。
他本以為這樣的變故會讓他慌張、無措,會讓自己無所適從。
然而在莊延出現之後,謝寧卻慢慢地發現,這段日子是他少有的,溫馨、平靜、快樂的時光。
莊延是一個很好、很溫柔的人呢。
謝寧忍不住在心裡想。
甚至隱隱覺得,即使這樣一直當一隻小白兔,也沒什麼不好。
隻是沒辦法見到莊延的樣子,會讓他覺得有些許的遺憾。
他和莊延的兩幅畫像被他並排一起掛在了牆上,就好像房間的兩個主人一樣。
趴在兔子窩上,迷迷糊糊入睡時,謝寧還能看到牆上兩人的模樣。
視線逐漸變得模糊,兩人的影響慢慢靠近,好似重疊在了一起。
即使是兩張不同畫中的人,也仿佛因此而有了交集。
“……謝寧?”
“寧寧?”
“謝寧……”
耳邊響起的聲音有點吵。
謝寧忍不住伸出爪子揮了揮。
令他意外的是,他的爪子卻撞上了一個溫熱的手臂。
……
!!!
謝寧猛地睜開眼。
難道他能碰到莊延了?!
眼前人看他醒來,像是鬆了口氣:“你終於醒了。”
謝寧愣愣地看著他。
他的樣子很眼熟,但是……
“你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嗎?”
謝寧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但是並不是莊延。
“我都說了多少次了,彆通宵趕稿,累壞了自己怎麼辦,這次你昏迷這麼多天,要不是還有呼吸,我都懷疑你要猝死了。”
謝寧張了張嘴,聲音乾澀地喊道:“……嚴溪?”
“除了我還有誰?”嚴溪無奈地看著他,“也就隻有我像個老媽子似的圍著你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