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無爭界,南境,蒼梧之野
“師兄,落月宗的法修們既然如此眼高於頂,就讓他們自己去對付那個魔頭好了,我們何苦非要幫他們?”
說話的男人看起來還是一副少年模樣,跟樊歸一一樣,臉上也是黝黑,隻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顯得格外得大,透出了幾分天真。
體修以進階艱難著稱,鑄體境修士都是扛鼎壯漢一般的肉牆,這人現在皮肉瘦削緊實,雙眼光華內斂,若是有懂行之人來看,必然知道他已經是鍛骨境體修,一身銅皮鐵骨,築基期法修莫能與敵。
若是再給這人的名字前麵加一個長生久的出身,莫說築基期法修,就連金丹期的普通修士都會避讓開來,不敢與之爭鋒。
哪怕他長得再像一個孩子,長生久出來的孩子,也是能越階殺人的天下神兵。
樊歸一走在他前麵,垂眉斂目聽著他碎碎叨叨地說完了對法修的不滿,才靜靜地搖了搖頭。
“師兄!明明是落月宗的人向我們長生久求援,等我們真到了之後又處處防備我們,既然他們不信我們,就讓他們去找被抓走的弟子吧,咱們該乾嘛乾嘛去!”
“荊哥,長生久不是為了落月宗的人打殺魔道,也不會為了落月宗的人就改了初衷。”樊歸一能被選為當代的長生久行道者,並不因為他天資卓絕,他也並不是長生久同代弟子中修為最高、進境最快的,可他是所有人中最沉穩和堅定的。
“我就是氣不過……”
“修行幾十年還會為爭一時之氣而不顧大局,明年的靜心火獄,你還能過麼?”
對於荊哥來說,樊歸一除了是行道者之外,也是他真正的師兄,兩個人在同一位師父門下一起修煉了幾十年,情誼深厚,沒話不能說。聽見自家師兄說起了令人聞之色變的“靜心火獄”,荊哥的聲調陡然降了下來。
“師兄你越來越像首座了。”
“哦。”
據史書記載,蒼梧之野上古時乃是一片大澤,後來兩位大能在這裡對戰了整整三年,最後雙雙力竭而死,整片大澤被蒸發乾淨,曾經的遼闊水域成了赤壁千裡的荒野,又過了很多年,一位體修大能感於此地民不聊生,改動水脈,又將此地變成了沃野,可惜一千年前魔物入侵,南海一帶又是整片大陸最先被魔物突破的地方,光是在這裡的爭奪,修士與魔物之間就進行了幾十年,因此,此地煞氣殘留極重,除了各大門派輪值清除煞氣的修士之外,在無人敢踏足。
也正是因此,落月宗弟子在同門被魔修劫走之後,不僅向師門求助,也向其餘六大派弟子求援,尤其是門下弟子個個戰力高絕的長生久。
來得最快的長生久弟子就是這十年駐紮蒼梧的荊哥,其次正巧在千裡外臨照城的樊歸一。
兩人來了之後所經曆的人事並不愉快,五大門派的弟子個個避他們如蛇蠍,仿佛這些長生久的弟子們多吸幾口煞氣下去,就會也變成魔修似的。
“俗事縈心不利於修行,調息一下,我們再進一次幽林。”
調息?那個……
“調息啊,師兄,這裡都是煞氣,怎麼調息啊?”
轉頭,抬眼,樊歸一看著自己的師弟。
“丹藥又都吃完了?”
法修富一生,體修窮三代,長生久弟子既然可以說是體修中的體修,那自然也是窮人中的窮人,尤其是像荊哥這種手頭散漫,有一日過一日的,囊中羞澀的時日怕是跟修煉的時候一樣長。
“嘿嘿。”荊哥笑起來更顯小了,十歲黑孩子似的,兩邊還各有一個甜甜的酒窩。
重新垂下眉眼,樊歸一的右手在左袖子裡掏了兩下。
“不是吧,師兄,你居然帶著丹藥?”
說好的行道者身上隻能帶辟穀丹呢?
“路上遇到一小友,他贈我的。”
若是彆人贈與的東西,行道者當然可以收下,畢竟長生久除了崇尚苦修之外,還崇尚“結緣”。
“我的天啊,師兄,你居然遇到了一個腦子不好使、願意給咱丹藥的法修?”
“宋道友為人豁達疏闊,於紅塵問道,不同俗流。”
想到宋道友以小小身板扛著鐵鍋行路,氣不歸經還要忙著煉丹,樊歸一的神情柔和了一分。
說了幾句話,那丹藥都沒有從袖子裡拿出來,荊哥眼巴巴地張望著自己師兄的袖口:
“師兄,藥呢?”
一粒、兩粒、三粒……先拿出來五粒,樊歸一想了想,又拿出來五粒。
“先收著,此藥自成一派,你吃的時候莫要讓彆人看見。”
這、這是藥麼?就算自成一派,這、這也太奇怪了吧?
荊哥舉著十個還熱著的金燦燦“藥丸”,仔仔細細看了兩眼,嗅了嗅自己從未聞到過的“丹香”,表情已經甚是驚異。
待他珍而重之地把一顆“丹藥”放進嘴裡,按照師兄所說用牙咬一下、再一下、一下、一下之後,兩隻眼睛已經瞪到了最大。
“師兄!這藥……”
一道赤紅色的影子從霧氣繚繞的幽林中閃過,兩個師兄弟一齊追了過去。
每邁一步都有數丈遠,荊哥眼睛緊緊地盯著那紅影,嘴裡還努力回味著“丹藥”的餘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