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子時之前排到天色將明, 荊哥終於又蹭到了宋丸子的麵前,此時他已經搞清楚了這些人都是在排隊買丹藥的, 走過來,先偷偷瞄一眼似乎正睡著的木九薰, 他那張孩子似的臉上掛著一個憨憨的笑容:
“宋道友,我是長生久修士荊哥, 我樊師兄跟你約定十日之期, 他如今還在蒼梧之野有事未完,特意打發我來護送你去疏桐山。”
荊哥?
看看這人黑黢黢的娃娃臉,宋丸子在心裡想著:這還真是個適合占便宜的名字。
“樊道友實在是守約之人。”
這兩日急急忙忙地搓丸子賺錢,她早把這十日之約拋到了腦後, 對方卻千裡迢迢打發人來送信, 還真是有大胸懷。
如此想著, 宋丸子見荊哥探頭探腦地看看丸子、瞅瞅湯,開口說了一句會讓自己後悔的話:
“荊道友你也一路辛苦, 這是我自己做的點丹藥丹液,你想吃點什麼?”
“哎呀,宋道友你太客氣了,叫我荊哥就行,不用叫我道友。”嘴裡說著,兩眼發光的荊哥已經老實不客氣地將手探向了裝羊湯的碗。
叫你荊哥豈不是被你占了便宜?
也不知道這股比散修還潦倒的氣質是不是樊歸一他們門派所特有的, 看著自稱長生久弟子的荊哥吃了五份牛肉丸三份羊湯又把渴望的目光投向還沒做好的金絲餅,宋丸子正在搓丸子的手指一不小心把牛肉泥戳了個透。
“長生久是欠了你一百年的辟穀丹麼?”
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木九薰悠悠轉醒, 一雙眼睛冷冷地看向荊哥,將他直接定在了原地。
“九薰師姐。”乖乖放下手裡的木碗,荊哥向木九薰低頭行了一禮。
“蒼梧的事情都了了?”
“我和師兄摸到了宿……的老巢,他不在,我們把落月宗的幾位道友都帶了出來,落月宗的幾個長老趕去了,師兄應付他們,讓我來送宋道友去疏桐山。”
落月宗?
木九薰涼涼一笑:“那群皮癢的又在找事兒了是麼?”
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略略抬起,小心打量著木九薰的神色,荊哥終究不敢撒謊,“嗯”了一聲。
明明是他和師兄把人救了出來,那落月宗的弟子卻疑心他們和那奪人靈根的魔頭有勾結才能找到人,屢屢出言不遜,他自然氣不過,略施小計讓那幾個區區築基期的小子吃了幾個虧。不巧的是,落月宗的金丹長老要到了,師兄就讓他先來了臨照城,送信,順便也是躲事。
隻是萬萬沒想到,恨不能一覺八百年的九薰師姐居然醒著。
早知如此,他寧肯留在蒼梧跟落月宗三個金丹長老死磕,大不了就是打架麼,長生久出來的人,隻要不死就不輸!
“樊道者什麼都好,就是太寬忍了,何必給那群人麵子……”
木九薰把荊哥叫去說話,變相拯救了宋丸子,讓她不至於被生生吃垮,到了此時,肉泥剩的已經不多,煮羊的鍋裡也已經添了六次羊骨。
雖然賺了上萬靈石確實讓人開心,宋丸子的雙手也早就變得酸痛無比,她心中已經打算賣完了這一趟之後歇息半天再開工。
那盧家丹堂被木九薰教訓過之後短時日內必不敢再生事端,隻要這臨照城中的底層體修們不至於修煉無以為繼,她大概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先去疏桐山看看有沒有治療丹田之法,若有,就可以修複丹田,重塑金丹,待進入金丹期之後,她便可以尋機緣重返滄瀾界;若是沒有……再做計較。
心裡的算盤正打得震天響,不遠處傳來的一陣爭吵聲讓宋丸子不由抬起了頭。
被林肅從隊伍裡拖出來的時候,李歇腦海中一片空白,此地都是臨照城的體修,他這法修若是出手,必然被人群起而攻之。
可惜了,他離那生肌丹液隻有咫尺之遙,卻終究成了一場空。
“林肅,你放開我,我自行離開便是。”
“自行離開?你一個法修混在這裡,誰知道你要做什麼?”
喝了五碗生肌丹的丹液,林肅能感到自己那條斷了六年的腿在氣血回轉肌肉重生,可是,還不夠,他還需要更多的丹液讓自己恢複如初,於是他在這城門處守了一整夜,想等著所有人買完了丹液之後他去包下剩下的,沒想到天一亮,他就看見了一個混在其中的“故人”。
想到自己當日被斷著腿還要忍受被當麵退婚的屈辱,林肅看著李歇的眼裡更多了兩分狠厲。他即將康複的可不止是腿,還有滿腔雄心壯誌——那些欠了他的人,他都要從他們手裡把自己失去的一一討回來!
“你們李家一貫狗苟蠅營,今日被我抓了現行,我看你還能怎麼狡辯?”
“我何須狡辯?”
李歇麵相文雅,即使被林肅抓著衣襟,神色略有些憔悴,也遮不住他的一身文氣。
“我來買丹藥,煉丹藥的道友並未說過法修不可來此處買藥,你們體修之前與盧氏丹堂相爭,元氣大傷,自然將丹藥看得緊些,可這又與我這等法修何乾?有人賣藥,我來買,不讓我買便罷了。”
自從受傷後,林肅平日裡說話都少,嘴巴張了張,半晌憋出了兩個字:
“詭辯!”
宋丸子本以為是抓了個賊,又或是有想不開的盧家人混進來搗亂,沒想到聽起來倒像是另有隱情。
林肅看那人的樣子不像是看賊,倒有點大仇得報的意思。
“李道友的妹妹之前和林道友訂了親,後來林道友爹死了,腿斷了,婚事也被退了。”見宋丸子饒有興趣地看著那糾纏的二人,幫她看鍋的那個小體修小聲說道。
“哦,法修和體修訂婚?”宋丸子有些詫異,看這臨照城中法修和體修之間劍拔弩張的樣子,沒想到居然還互通姻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