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早, 便有幾道煌煌燦爛的流光從天而降,落在了流月城的東北側, 有那在城西辛苦討生活的低階修士眼睛眨也不眨地跟著看著,眼睛裡的羨慕滿得都快流出來了。
“今天盧家丹堂開鑒丹大會, 這是有落月宗的金丹修士來給盧家做臉了。”
“聽說盧家丹堂拿出來的藥能讓築基大圓滿的修士更快進階金丹?哎呀,真是神丹啊!什麼時候我也能嘗嘗!”
“你, 還嘗嘗?好歹進了練氣四層再說吧, 這輩子都不知道有沒有機會築基,還指望衝擊金丹呢。”
即使是生活在流月城,最多的也是辛苦謀生的低階修士,對他們來說, 築基是狂妄, 金丹是夢裡也不敢想, 能多吃幾顆靈氣丹早日進階,換點法器防身之後再去幽澗或者雪山找找機緣, 將來老了,能在這流月城中有一間居所,才是他們這一生應有旅途和終局。
盧家丹堂的鑒丹會辦得赫赫揚揚,儘誇耀之能事,千年玉髓煉製的丹液有潤體通脈之效,裝在整塊灑金碧青石所雕琢的壺中任人取用。上品玉容丹被無數男女修士追捧, 凡是受邀來參加鑒丹會的,一人一瓶,還有可以在盧家丹堂花半價買任意丹藥的玉牌, 也是來者有份。
與琳琅滿目的丹藥相比,富麗堂皇又仙氣嫋嫋的布置不過是點綴,數百上品靈石亦難得的鮫奴在飛水流台上清唱,也隻是給來客們添了點樂子。
丹行,掌握整個無爭界幾十萬修士命脈之所在,身為丹行三大執事之首的盧家,就是有這個將耀武揚威當尋常的氣勢。
吉時將至,盧家的族長深吸一口氣,拿出一粒黑色的丹藥看了又看,終於還是閉上眼睛吃了下去。
這一顆藥,能讓他振奮一日,也減壽十年。
為了盧家,他還要撐下去。
看著盧家的族長行走如風,紅光滿麵地陪著一個身穿白色錦袍的女人走到大堂之中,不少與會之人心裡都對“盧家族長壽元將儘”的傳聞多了幾絲疑惑。
盧華錦長老可是落月宗出名的煉丹天才,有他這個親哥哥在,盧家族長想要死,怕是也難吧?
那身著白袍女子身上的衣著紋飾都極簡單,頭發若男子般束起隻用一條極精致的銀帶固定,臉上戴著白紗,腰間掛了一枚玉牌。
即使不認識她,在場也無人不認識她腰間的這塊玉牌,這個玉牌代表的身份就是落月宗的內門丹堂管事,金丹長老,掌門首徒——丹師許幽。
儘管早知道落月宗必然來人,但是看見了來的竟然是許幽,馮忠錢的心裡仍是一涼,他麵上不顯,左右看看孫家和趙家丹堂的管事,他們的臉色也不甚好看。
想要扳倒盧家,關鍵還在落月宗,想要借著荊姐做的“無垢丹”給這流月城變變風向,他們還是要在落月宗裡找個靠山。
落月宗最有名的丹師有兩人,一是盧家大長老盧華錦,第二就是這許幽,要是許幽對盧家青眼有加,他們怕是也靠不上去啊。
許幽坐在上座與盧家族長齊平,垂著眼睛一言不發,仿佛這堂內沒一人值得入眼。
以她的身份,能來,已經是給了盧家天大的麵子。
盧家府外,雲車神馬無數,幾十個築基前期修士四下巡走,防備有人趁機鬨事。
今日是盧家大喜之日,他們這些丹堂的供奉自然也少不了好處,隻要這鑒丹會安安穩穩地結束,一堆上好的丹藥自然是少不了的。
“你有沒有……聞到什麼臭味?”
正巡邏的一個修士對另一個修士說道。
臭味?
那修士聞了聞,果然察覺到了一絲奇妙的臭氣,卻就是來自於自己麵前的道友身上。
“你,你身上好臭啊!”
“明明是你身上臭啊!”
口中說著,兩人手中都亮出了法器,這氣味明顯是有人搞鬼弄出來的。
“賣無垢丹咯!臭烘烘的無垢丹咯!臭烘烘的極品無垢丹!”
這兩個修士隻見一個黑瘦的矮子推著一輛木車突然冒出來,那木車上臭氣陣陣,遠勝他們身上的臭味兒千百倍。
“今日盧家鑒丹大會,此地不準停留叫賣!你還不速速退去!”
一個修士嘴裡這樣說著,另一個修士已經祭起法器攻了過去。
“砰!”金色的法器穿過了那黑瘦的小子,擊在了石牆上。
“道友?要不要嘗嘗我的極品無垢丹啊?”
此情景非隻出現在一處,轉瞬之間,盧家大宅周圍便出現了上百個一模一樣的小販,推著一模一樣的木車,散發著一模一樣的臭氣。
百餘叫賣聲相疊加,百餘臭不可聞相累積,那盧家被生生包裹於其中,變成了一個臭氣場。
手中還捧著那枚上品化元丹,盧家族長的手抖了一下,一直坐在下麵的盧家幾位長老互相使了個眼色,他們身後站著的築基後期修士們便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我們這顆化元丹乃是去了雲淵重水……”
“賣極品無垢丹!各位道友,好吃的丹藥數不勝數,諸位卻不能儘興享用,就因為那可惡的丹毒!今天,今天起大家都不用再為丹毒憂慮了!因為我們有了極品無垢丹,吃下去包你丹毒全消,神清氣爽,仙途通暢!這麼好的極品無垢丹,不用五十塊上品靈石,也不用五十塊中品靈石,隻要五十下品靈石!各位道友,走過路過不要錯過,一舉清除丹毒的機會就在眼前,錯過今日,後悔百年……”
為什麼?為什麼這叫賣聲竟然越來越大?坐在正堂之上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盧家族長的手抖了又抖,三百年來,他不知道對多少人屈膝,不知道對多少人妥協,可從沒有一刻,他感覺到如此的憤怒。
“什麼人!什麼人膽敢來我盧家鬨事!”性情火爆的盧家五長老拍案而起。
這時,有一個築基後期的修士回到了內堂,手中拿著一塊鑲著靈石的木牌。
“長老,外麵的都是虛影,我以絕靈之術清掉虛影之後發現了這個。”
就在這時,修士手中的木牌上的靈石閃了閃,又一股惡臭之氣滾滾而來,這次首當其中被熏了個透透的正是盧家幾位長老。
五長老劈手將那木牌捏碎,卻有一個推著木車的人影又跳了出來。
“哎呀呀,我隻想賣點極品無垢丹造福流月城的道友們而已,你們怎麼如此霸道?”
那黑瘦的小子其貌不揚,唯有嘴皮子極利落,臉上的表情還豐富地緊,說哭就哭說鬨就鬨:
“盧家人好不講理,我在臨照城不過賣了幾天丹藥,你們就要殺了我,那臨照城老老少少的凡人和修士不過吃了我幾顆丹藥,你們就要斷了他們所有的丹藥,把凡人活活餓死,讓修士再難修行,哎呀呀,我的老天爺啊,怎麼會有人這麼霸道啊!”
一枚金錐透過虛影直直刺入地上,是忍無可忍的盧家長老再次出手了。
見那一擊,盧家族長深吸了一口氣,這事本該雲淡風輕地解決,老五如此沉不住氣,倒顯得他們盧家有些心虛了。
“咳……”
“來來來,諸位道友瞧一瞧看一看,我這極品無垢丹聞起來臭,吃起來香,價格實惠,量大更優,五十下品靈石一塊!一百下品靈石三塊!兩百下品靈石五塊!大家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就在這時,又有一個築基期修士走進來說他們找到了這鬨事之人的真身所在。
“如此冒犯我盧家之人,你還不就地將其擊殺!”盧老五又跳了起來。
坐在堂外的馮忠錢垂下眼睛,品了一口丹液。
聞著氣味兒就知道這一出必然是荊姐道友所為,可惜之前不知道她與盧家有舊怨,不然還能與她聯手謀劃,如今這局麵……若是荊姐真的能出怪招壓下盧家的氣焰,那他錢家自然坐收漁翁之利,若是她被盧家之人打殺了……
想想錢家庫房裡存下的一萬“極品無垢丹”,還有自己手上私扣下的那批,馮忠錢臉上的表情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