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木勺反複瞅了瞅,少年有些笨拙地挖起一塊米飯放進了嘴裡,炒飯還是熱的,飛雲穀的穀仁兒,鐵皮野豬的肉,幾種草葉子……真香啊。
嚼著米飯,少年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看向了樓外的瑰麗景色。
宋丸子也抬起頭,拿出了一瓶米酒,啜飲了一口。
“你在喝什麼?”
“酒。”
“酒是什麼?”
“酒?是懷念故人的好東西。”
懷念故人?少年的眼神一凝,又低下頭去吃飯了。
雞翅終於烤好了,早就吃完了炒飯的少年看著宋丸子舉著木簽吹了吹,小心啃上去,也照葫蘆畫瓢,吃到了第一口烤雞翅。
雞翅的外皮略帶著焦色,吃起來卻有些脆,黏在人的舌頭上,帶著油蜜混在一起被煙熏火燎後的味道。肉是白白的,似乎是裹著一層水光,極柔軟鮮嫩,與齒舌糾葛,鮮香滿口。
宋丸子一共烤了六串,每個上麵穿了六個翅中,辛苦了半天,她也就隻敢吃兩個雞翅。
那個少年卻一時不歇,剩下的三十多個雞翅膀儘數都被他吃下了肚。
“你若是用這個跟落月宗爭道統,說不定落月宗的丹師們會被你勾得都炸了丹爐,然後你就贏了。”
吃完雞翅,頂著一臉的油,少年如此說道。
宋丸子嘿嘿一笑,想起了自己被神鼎山趕出來的事兒:“你這招不錯,不過,我要是想這麼玩兒,還不如炸臭豆腐呢,保管把那些修士的丹爐給臭炸了。”
“臭豆腐?是你做的那個帶著惡臭卻能清除丹毒的東西麼?”
女人點點頭。
太陽徹底落下,明月無聲東起。
宋丸子見那少年吃的意猶未儘,又拿出一塊牛舌肉,去了舌苔,快刀切成薄片,放在火上繼續烤。
“昨日,有個落月宗的丹師毀道自儘。”在她身邊,那個少年輕聲說道。
輕挑了一下眉頭,宋丸子臉上的淺笑消失了。
“一百年前,他外出遊曆,見世人被丹毒糾纏,十分不忍,這百年來都力圖做出更好的無垢丹,讓彆人不再受丹毒折磨,見到了你的臭豆腐,又聽說你一日就能做數以萬計的此物,他仰天大笑,道心渙散,自毀丹田而死。”
少年的聲音像是這塔中穿過的晚風一樣清冷。
宋丸子轉動手裡的竹簽,默不作聲。
“無爭界有修士近百萬,法修十數萬,習丹道者數萬,所有這些人加起來,月餘都練不出一顆極品無垢丹,你卻輕易可得。昨日自儘的門中修士不會是最後一個道心渙散之人。你輕而易舉就將他們畢生所求打破,是不是很得意?”
女人轉過頭這他,輕聲問:“你是什麼靈根?”
少年看著她的眼睛說:“水火。”
“引點兒火出來,這柴火快燒完了。”
“哦。”少年的手指一點,一叢紅豔的火苗就落在了銅盆裡,肉香、鬆木香齊齊升騰,讓人越發心癢難耐。
“你剛剛說到哪兒了?”往牛舌上灑一層鹽末兒,宋丸子問道。
“呃……”少年語塞。
“既然想要為天下人祛除丹毒,自然可以學我道統,當我徒弟,我又不嫌棄他們拜師學藝,若是心中隻有天下人,那自然誰對天下人更好,便轉向誰。我在凡人界,聽過這麼一個故事。
一條河,多雨時節時常泛濫,有一個人就在河邊建起了一座河神廟,日日祈禱,月月供奉,河水泛濫了,他就口中喊著河神息怒,把些**鴨鴨豬豬牛牛往河裡扔,河水沒有泛濫,他就說是河神保佑。又一年,來了一群人整修河道,清淤泥,建堤壩,那個人總是攔著,天天跟那些修河的人說,河神會發怒的,河神會降下天災的!
可是,並沒有,堤壩穩固河道清淨,那一年,河水沒有泛濫,第二年,也沒有,第三年,那個人投河自儘了。因為他心裡的河神倒了。毀到自儘的那個修士跟這個求河神的人一樣,心裡的神倒了。他的神當然不是天下人,而是丹道,或者說,是把持丹道的落月宗。將自己的宗門變成了門下弟子心中的神,不知道你這位落月宗的元嬰長老,是不是心中很得意?”
牛舌烤好了,極香。
白發少年,或者說是落月宗的元嬰長老明宵道君從宋丸子的手裡接過牛舌,咬了一塊兒在嘴裡。
極香濃,他卻覺得口齒憊懶。
“你孤身一人從異界而來,自然可以毫無顧忌地讓這整個無爭界天翻地覆。落月宗卻有千餘修士,更是無爭界法修的表率,你說落月宗自己變成了神,這也是無爭界,多少指著丹藥活命的凡人、法修、體修把落月宗抬上了神壇的。”
“嗯。”
宋丸子點點頭。
“所以,當他們發現了另一條路,不需要丹藥,也不會被丹毒所困,他們也就會把落月宗從神壇上掀下來,對麼?”
夜風吹動,鬆海傳來陣陣濤聲,樓中的明珠亮了起來,女人臉上帶著微笑。
在這個夜晚,又有幾十人陸續離開了流月城。
之前他們都買過暗中那些沒有丹毒的怪異丹藥,沒想到,在那包著丹藥的紙上竟然寫著丹藥的配方,還有一種名為“調鼎手”的功法,雖說紙上寫明了能學會的人萬中無一,可誰知道,自己是不是那個一呢?
臨去之時,一個修士回頭看著流月城仿佛凝結了月光般的城門,心中暗想著:
當我有一日也能做出沒有丹毒的丹藥,必將那些作威作福的丹師踩在腳下!
作者有話要說: 宋丸子: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唉?這話誰說的來著?
頭疼~好疼~被傳染感冒了~
神慢地寫了
一萬票的加更我周末回家再搞。
打個哈欠
來個十三香小龍蝦味的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