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宿千行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 才會覺得宋丸子說了那麼一句極為無禮的話還能讓天道聽見。
“這不可能。”
他說。
宋丸子麵無表情地看他一眼,看向天空, 道:“我是個賣手藝的廚子,又不是賣笑的, 沒聽說過還得讓廚子背什麼祭文的。”
隨手用木製大舀子攪了一下鍋裡的粥,她又說:
“你吃不吃?”
宿千行如花似玉的一張臉重重磕在地上, 讓他絕望的是, 落雷也漸漸稀疏了。
江萬樓學著他的動作也去磕腦袋,“轟隆”一聲,一塊碎石被他磕成了碎末。
金不悅在一旁看著,忍不住笑了出來:“宿老妖, 你莫不是疼瘋了?”
宿千行橫了那些泥腿子體修們一眼, 勉力坐了起來, 手指著宋丸子問金不悅等人:“你們可見過這等食修?”
金不悅撓撓頭說:“我隻見過宋道友這一個食修。”
長生久眾人連著首座明於期在內多是要麼閉關修煉要麼出門伏魔的修士,極少去往異界, 在他們眼裡,宋丸子是什麼樣子,食修就是什麼樣子。
唯一有點見識的鬱長青笑著反問宿千行:“食修借靈食祭天,與天道相通,宋道友所做的難道不是麼?”
“要是祭天有這麼簡單,我等還苦苦修煉什麼?學她天天做飯不就好了麼?!”
單手捶地, 自問見多識廣的宿千行完全不能相信,一個區區鍛體境體修,一個才入道幾十年的食修, 居然能這麼輕而易舉地與天道往來,還是用這麼不敬的態度。
江萬樓又要學他,被他吼道:
“彆學了。”
江萬樓繼續學。
宿千行更難受了。
“我曾見一個金丹食修,取天下一百零八種奇珍靈材,祭天十九日,誦讀祭文到口中出血,天道也毫無動靜。玄泱界的六欲天三道主,手藝何其精妙?做的蟹煲也配了足足八十一遍祭文!”
宋丸子一直仰頭看著天空翻滾的黑雲,隻覺得宿千行這般作態實在大驚小怪,當年她修煉星圖陣法,一夜參悟四宿,她師父還說:“天下之道非定數,各人有個人的緣法。”
也不知道這個魔修怎麼如此拘泥。
“說不定,天道嫌他們煩,做的東西又不好吃,才懶得理他們。”
長生久眾人擊掌大笑。
天空陰沉如夜,他們的笑聲像是光一樣,驅散了各自心中的惶恐懼怕。
恰在此時,宋丸子說:“你們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
什麼聲音?
風聲……
是的,此時耳畔隻有風聲,可這風聲裡,有彆的東西。
她能感覺到有東西在湧動、流淌,距離她越來越近,然後纏住了她拿著舀子的手,沿著舀子沉到了鍋裡。
然後停住了。
那邊宿千行還在猜測是不是無爭界從沒有過祭天的食修,才讓這天道“十分不懂規矩”,碰上這同樣“不懂規矩”的宋丸子居然沒有劈下一道雷砸死她。
他不知道,就在此刻,宋丸子所經曆的正是無數食修所夢寐以求的事情。
“把這些給我,你有什麼所求?”
冥冥中,有什麼在這樣問她。
“世人有過亦有功。你被困之事是落月宗之過,可他們也靠丹藥延續無爭界億萬凡人性命。長生久參與瞞騙你之事,乃過,可他們其一是受了落月宗的瞞騙,其二亦是出自護人之心,你既然是賞善罰惡的天道,就請罰惡,亦賞善。”
宋丸子輕聲說道。
旁邊眾人肅然,不知道宋丸子是在跟誰說話,繼而猜到了,更是驚詫萬分,點滴聲息不敢出。
“欺天,不赦。”
“那你彆吃了。”
宋丸子抬起舀子,從儲物袋裡拿出一個木蓋蓋在了大鍋上。
“你也是在欺天,你也罪在不赦!”
心口一陣劇痛,宋丸子淡淡地挑了一下眉頭,想吃霸王餐的她見得多了,這一位,算是最凶悍最不講理的了。
“自我跌下墮星崖那一刻起,至今三十餘年,誰曾赦我?再說了,我煮了這粥,是想換你來講個理,你既然不講理,憑什麼吃我做的東西?說我是欺天,你何嘗不是欺我這小小築基修士?這便是至公允的天道?”
嘴角有血緩緩流下,宋丸子臉色都不變一下,丹田之痛、靈氣爆體之痛,與那些相比,這點痛她忍得了。
感受到丹田內那顆化生丹治愈著自己的傷口,宋丸子扯了一下嘴唇,竟然還笑了。
“我還從未聽過會被人關起來的天道,如此無能,還好意思對我這小修士逞凶?一千年裡的善惡荒謬你管了麼?一千年裡的世人離亂你看見了麼?失責千年不思悔改彌補,一意隻想泄私憤,這叫天道?這也配自稱天道?!”
宿千行的嗓子眼兒裡一卡,一股血腥味兒翻滾而上,被他生生憋了回去,原來不是他瘋了,而是宋丸子瘋了!
狂風又起,天雷群落,宋丸子的灰衣黑發被在雷光中被風吹得淩亂不堪,她周身靈力凝澀不可動,還是扒著鍋沿兒牢牢站在原地。
她還笑,笑得竟然比之前還燦爛了些,牙齒上沾著血沫兒,眼角亦有血流出,她還是抬著自己的頭,絲毫不肯低下分毫,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