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很多年前,月色冷清,沒有名字的女孩兒看著那個男人緩步走出來,很多很多年後,繁華成敗亂,槍聲不絕於耳,他們兩個人手拉著手,一起倒在了地上。
“你……”關錦程一張嘴,血就湧了出來。
文心用儘最後的力氣攥緊了他的手:“彆說了。”
“好。”男人笑了。
光影斑斕。
在這一個字裡,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
這不是第一個願意為她而死的人。
把丹藥送進她嘴裡的那個小少爺,是笑著的。
為她擋下金丹修士全力一擊的幽澗中人,是笑著的。
長生久眾人無數次舍生忘死對抗魔物,在她麵前,他們總是笑著的。
不肯讓她當好人的紅衣魔尊,攔下魔物的時候,是笑著的。
不知道到底有沒有恢複記憶的大傻子,衝入雲淵的時候,是笑著的。
他們都是笑著的,把痛與苦葬在心底,不作貪生畏死情態,隻將夕暮做朝陽,他之夕暮,彆人之朝陽。
便將生死得失都看淡,天地世間作浮煙。
為一人,為百人,為千千萬萬人。
何謂情?敢舍而已。
紫色光城之中,宋丸子睜開了眼睛,她完好的那隻眼睛下麵,一滴眼淚緩緩流了下來。
生死之味、至情之味,她本以為自己是個不在乎生死大恐怖、更不通情愛之人,便想著去旁人的故事裡尋參悟的機緣,卻沒想到情之一事與生死本就相連,能讓人無謂生死的,也不過是情而已。
那些情,她看過、見過、亦受過。
本就握瑾瑜在手,何故往他鄉尋青石?
看見宋丸子站起來,微予夢笑眯眯地說:“你一入意道就是幾十日,我們這些人等得甚是辛苦,趕緊給我們做點是的,你去悟你的道。”
“好好一個大道主,說話跟個凡人界的老饕也沒區彆了,說是讓我去悟道,你也不怕邊看邊吃就撐著。”
宋丸子嘴裡嫌棄她,緩緩走了過來。
一朝有所悟,她的心境也和之前不一樣了。
過去十來年裡,她入意道、出意道、專心修煉、處理六欲天第四道的事物,不知不覺間已經習慣了微予夢的無恥嘴臉,現在她心台澄淨,口舌又變得犀利起來。
一言以蔽之,旁人是頓悟後天地清朗,心境超脫,宋丸子的頓悟則是天地間的那個人,站得更穩了。
聽了宋丸子的話,微予夢一點不氣,反倒又笑了。
“說我是老饕,還不是你這個廚子慣出來的?要不是你一天三頓地做,我也不會這麼能吃啊。”
宋丸子從儲物袋裡掏出了自己的大黑鍋,這些年裡無數次的反複鍛打,大黑鍋的樣子也是初步成型,那些靈火靈水之類的,又被宋丸子用陣法封了回去,因為陣修之術越發高明,又重有了金丹,宋丸子又尋來了幾種靈物放入了陣法之中,讓這鍋變得益發得用起來。
“廚子要做麵,你要不要吃?”
“吃!”微予夢斬釘截鐵,隻當剛剛的抱怨是放屁。
呦坐在宋丸子的肩膀上,抱著兩條小胳膊,對微予夢搖了搖頭。
宋丸子想做的麵就是尋常的手切麵,加了雞蛋的硬麵團用長麵賬擀製成薄薄的麵皮,疊成一疊,以快刀切成指寬的麵條,再展開,灑些防黏連的散麵。
這是她在幻境中學來的做法,有位師父酷愛做麵,凡是數得上來的菜蔬,在他眼裡無不可以當麵條的澆頭,天上飛的,地上長的,山裡跑的,水裡遊的,在他眼中都可以配著寬寬的麵條呼嚕嚕吃下去。
宋丸子用的材料是她曾摯愛過的酸果子,配著蔥花雞蛋。
酸果子切塊加鹽炒成泥狀,加水,燒開略燉一會兒,等湯色紅得勻了,再下蛋花,再開加點蔥花就能起鍋了。
做法簡單到了極致。
微予夢端起一碗麵,一筷子麵就伴著酸湯進了她的嘴裡。
麵下了肚,微予夢又吃了兩口。
然後愣了一下。
一些事情,她本以為自己早就忘了,可是現在它們又都一一浮現了出來,
不僅是她這樣,就連呦都有些神思不屬。
唯有宋丸子一個人,看起來和平常一樣吃完了一碗麵墊肚子,又從水盆裡撈出三大筷子麵,用大勺澆了點澆頭,仿佛就足以慰藉自口腔喉舌往下,自胸口往內。
“酸果子雞蛋打鹵麵,做法是簡單,可簡單到了極致,便是難到了極點。”
宋丸子評判了一句,又吃了起來,眼前有舊事成了細碎的浮光,在她的眼前飄灑不去。
至繁至簡的生死取舍,因為記憶的翻滾,而變得分外鮮明。
“生死至情之味,也便是如此吧。”
說完,她繼續吃了起來。
在她的儲物袋中,仿佛有無形之手在紙上細細地寫著
——“毛辣角雞蛋麵調五味”。
作者有話要說: 注意,這個《鳳廚》的故事和《還你》裡的《鳳廚》並不是完全一樣,因為被宋丸子穿了女主,原本的結局就是他們終生未再見哦,彆誤會。
宋丸子:悟道好辛苦,多吃點。
我想的那個劇情,我決定擴成現代文,有空再寫吧,這裡就先這樣了,繼續讓劇情飛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