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冥河深深, 在一處奔騰入了深淵之中, 背著鉤鐮的鬼官抱胸站在懸崖邊上,聽著無儘深處的哭嚎聲。
“大人, 此處蓄積的怨氣受煞氣侵染,這些深淵中的惡鬼近來是越發猖狂了。”
女子點點頭, 歎息一聲道:“要不是我被人削去了一魂三魄, 也能用閻羅印鎮壓這些惡鬼, 如今隻能讓他們不出冥河深淵了。”
隨著她點頭的動作, 那頭上的絨球晃了又晃。
“那幽鬼轉為厲鬼的事情待調查清楚,寫儘了都做下何等孽事, 就按律處置吧。”
“是。”
等這些瑣事都處理的差不多,她又想起了那個叫宋丸子的修士。
再招來一個鬼使, 她說:“你去陰陽井處看看,那裡的石壁被我打開了, 外麵應該有個修士,你去從那修士手裡要來魂魄,跟她說那些魂魄頂多會在孽鏡地獄待上一年, 再將石壁補好。”
等鬼使領命退下, 這女子才揉了揉眼睛, 她腰間掛著一塊黑色的木牌, 拿起來看一眼, 她又歎息了一聲。
“想要休沐,還要等三年。”
如此一想,她又有些後悔剛剛對那修士心軟了, 就該秉公執法,才能報了幾十年未有休假的仇。
“幽鬼轉為厲鬼,隻怕陰陽井並非是第一處,待明日得將四下都查探一番。”
惡鬼在側,修真界的事情剛了,又有凡人界連年征伐不斷,這黃泉都快塞滿了,他們對於各處的巡查也確實不夠上心。
心裡念著這些事,她背著自己的鉤鐮,步伐略有些沉重,連頭上的絨球都垂了下來,誰想到,剛到冥城旁邊還沒進去,就又有事端找了上來。
“大人,有人在黃泉路上打起來了!”
女子又歎了一口氣,黃泉的薪俸拿得可真不容易啊。
“有人打起來了你們處理便是,黃泉一千九百九十九條律令不夠你們用的麼?”
“不是啊大人!”那個鬼使長了一張馬臉,一著急起來,頭上的馬耳朵都轉了起來,“大人,是人啊!是人在黃泉路上!還跟駐守冥河的鬼使打了起來!是人啊!活的!”
活人?想到某個可能,女子額角一痛,抓著自己的鉤鐮反身衝了出去。
冥河岸邊,宋丸子單手抓著一個鬼使的脖子,厲聲道:
“我不管你那家的律條,做人做鬼總該講個規矩,你收了這無賴的含寶好處,就要把彆人做的好事放在這無賴身上,不管你是生人還是鬼使,不管這地界是人間還是黃泉,都容不得!”
那個鬼使長了個牛頭,被宋丸子扼住脖子,難受得大眼睛眨啊眨,眼睛都要流出淚來了,嘴裡發出了驚叫聲,兩隻手倒是人手,麵對宋丸子卻毫無招架之力。
遠遠的,那女子就聽見自己的屬下叫得跟殺牛一樣。
“宋丸子!你放下他!”
見那個巨大的鉤鐮又打到了自己麵前,如今魂、體微有不附的宋丸子不敢力敵,退後一步,鬆開了手裡的那顆牛頭。
“你是活人,如何敢入黃泉?還不趕緊離開!否則……”
她上下打量,最後仰頭看著宋丸子的臉說:“你是用了何法?區區金丹修為,怎麼可能在黃泉支撐到現在?”
宋丸子覺得這大概跟自己用周身奇穴擬作周天星鬥有關,麵對這鬼官的追問,她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鬼官大人,你們黃泉,本該是世上最公平之地,怎麼不僅有幽鬼監守自盜化成了厲鬼,還有鬼使在這朗朗乾坤……咳,在這正大光明地索賄?”
朗朗乾坤在黃泉是不存在的。
鬼官眯了眯眼睛,這人幾次三番讓他們黃泉上下人仰馬翻,哪來的底氣這麼斥責他們?
“索賄?”
旁邊的牛頭人揉著脖子在鬼官的麵前說了幾句,那個鬼官看著宋丸子道:
“生前誆騙他人財物之人,來了黃泉自然要受一次誆騙之苦。”
宋丸子一愣。
“待他察覺不對,正好再嘗嘗被人以勢欺之的味道。”
竟然是十分有道理的。
宋丸子看看那個早就躲到一邊去的無賴魂魄,又問:“那要是好人,豈不是也會嘗嘗被人行了善事的感覺?”
鬼官搖頭,說:“幾十年沒有休沐日的鬼使在惡人身上找點樂子而已,誰會把做好事當找樂子?”
宋丸子又是一愣。
三言兩語將這事說清楚,鬼官又要趕宋丸子走。
“將你帶的凡人魂魄交出來,你速速離開黃泉,不然,我這勾魂鐮可不管什麼陣修食修,什麼功德道統。”
“彆生氣,彆生氣,我就是來跟你打個商量,看看怎麼能讓這些魂魄少受些苦頭。”
打商量?鬼官冷哼了一聲。
“我們黃泉之事,何須與你們修士商量?”
“凡事無絕對嘛,是吧,你們要是有個要修補的陣法呀、要淨化的煞氣呀,嘴饞了呀,肚子餓了呀,我這都可以幫你們一把的嘛。”宋丸子搓搓手,一副極好說話的懇切模樣。
可在鬼官看來,眼前這人哪裡像是個取天地之靈修煉的修士,分明是個無賴。
“黃泉自有黃泉的規矩法度,關你何……”
宋丸子隻見這個用鉤鐮指著自己的鬼官突然頓了一下,她心中一喜,知道是自己討價還價的機會來了。
“你會淨煞之法?”
“唉,你們黃泉自有法度,那我就不摻和了,先走了。”
鬼官:“……”
……
冥河深淵一側,聽著下麵的鬼嚎聲,宋丸子都覺得魂魄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