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丸子足足休養了五天, 餓了便自己張羅些吃的, 累了就在樹上樹下休息,足下長路漫漫也不覺辛苦, 這些年,她渴求這樣的日子而不得, 如此能享受些日子, 對她而言已經是極好的修養了。
等覺得自己恢複了四五分的精神頭兒, 宋丸子就覺得自己已經是好了□□分了。
那邪修殘魂可聽不得她這歡快的語氣:“你見過誰差點讓人攔腰砍半了, 居然幾天就好了個□□分?”
宋丸子理直氣壯:“我呀。”
氣得那殘魂想要跳腳。
宋丸子是真心覺得很享受,這段日子她就在西陸, 身上設下一個遮掩容貌的幻陣,每日緩步徐行, 把這些年想吃而吃不到的無爭界特產都挑揀著吃了。
途徑幽澗的時候,宋丸子發現那裡已經建起了一個村落, 住在那兒的多是些散修,周圍鳥語花香,也有人來人往, 他們的日子過得也悠閒而不困苦。
宋丸子說自己是從外地來的, 聽說這裡幾十年前有一種叫石菌子的靈材, 能用來練丹, 想要求購一些。
還真有不少人願意賣, 他們是特意養了澗鷹去山壁上采來的,無爭界的煞氣少了,諸多靈獸的靈性也比從前高了不少。
這些人手裡的價格當然不便宜, 再不是一粒辟穀丹就能換了的時候了,也終究不再是用一群人終生的絕望與痛苦,換取極度壟斷和壓榨下無奈的“便宜價兒”。
她還注意到,這幽澗之地居住的散修裡,還有當年落月宗的丹師,他們和尋常散修們交遊往來,沒有絲毫的彆扭。
“真好。”
宋丸子喜滋滋的,她就在幽澗的飛瀑邊上坐著,瓦罐裡放了一根豬筒骨,等瓦罐裡的湯燉到雪白,她下了切成片的石菌子和改了花刀的小鮑魚一起燉。
鮮香氣就像是小孩子們的笑聲,就在花海中遊蕩不去。
有人路過,看著支著瓦罐的女子,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閣下可是味館的食修道友?這湯可否賣我們一碗?”
“我的湯再等一刻便成,你們喝著覺得好,看著給塊靈石就行。”
一時間,飛瀑邊上都熱鬨了起來。
等宋丸子這一鍋湯好了的時候,她麵前已經排了十來個人的隊,他們個個兒的臉上都是期盼的模樣,是實打實地對食物的期待,而且並沒有人問宋丸子這湯有何效用。
好吃的就是好吃的,與美味相比,一切效用都是附帶,人們對“味”這一字心懷虔誠並且追索,這才是一個吃飯的地界兒該有的。
宋丸子在賣湯,她身邊還有個年輕的男孩子在賣包子,餡兒用的也是石菌子,加了雞腿肉進去,蒸好之後口口留香。
借了宋丸子那一鍋湯招攬的人氣,他的包子也搭賣了很多,宋丸子也覺得他的包子還不錯,想掏靈石買兩個。
那個年輕的修士有雙很精神的眼睛,看看宋丸子的瓦罐兒,他笑嗬嗬地說:“您要是想吃包子不用給我靈石,拿湯換吧。”
一碗熱湯裡,宋丸子特意把燉化了的豬關節塊兒了進去,那一塊兒真是吸進嘴裡立刻就化了,吃得那年輕修士兩眼冒金光。
“這位道友,你這湯真是燉足了火候!”
“你的包子也是用了心思的,裡麵還放了雞湯碎。”一咬開,就有鮮美的雞湯流進嘴裡。
果然,自己那包子的做法在真正的食修前輩麵前那就是班門弄斧,年輕修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誇讚道:
“您這湯做的妙極了,還不知道道友如何稱呼?”
“我呀……”馬甲披了太多,宋丸子著實有些猶豫。
爽快的年輕人已經自報了家門:“我叫荊哥,荊棘的荊,你哥的哥。前輩,我一看就知道您不是我們味館的人,味館裡幾位金丹前輩的飯我可都吃過,駱師伯的飯,咳咳,劉師伯做菜的時候講究急火熗炒,最沒耐性細火燉湯了,李師伯倒是有耐性,可太溫吞了,還愛往裡麵放糖……”
荊哥說自己名字的的時候很隨意,倒是對味館上下眾位當家的做菜技藝如數家珍。
最後,他說:“您這做法求鮮亦求味道相融,材料看著隨地而取,全靠火候和調味讓菜時時吃著順口,我想了一圈兒,也沒想明白無爭界有哪位味館長老的手段能跟您比,您是不是從玄泱界來的食修啊?我師父排行二百三十三,您怎麼也算我師叔了吧?”
他對麵的女子在他說出自己名字的時候就愣住了,一雙剔透好看的眼睛上上下下將這個年輕人打量了個清楚。
眼眶像是被晚霞所沾染一般,微微帶著殷紅。
好一會兒,就在荊哥有了一絲不自在的時候,女子又笑了。
“你這名字,很占人便宜啊。”
年輕人嘿嘿一笑,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你說你是味館弟子,怎麼腰上卻掛著長生久的銅鈴鐺?”
被人輕易拆穿,荊哥更不好意思了。
“我確實是長生久弟子,不過我從小就好吃,嘿嘿嘿,我十歲的時候從孤山上跑下來,到味館要拜師當廚子,我味館的師父人好,教我學做菜,唉……”他突然又歎了一聲,“誰能想到呢?我的師叔祖、師父、師兄其實全都愛吃,就是學不會怎麼做,等我學了一兩分本事,他們居然就天天讓我做飯,我才十三歲,就成了我們孤山上的廚子,後來又加上了我那些師弟。”
那些年的淒慘歲月,說起來的時候,荊哥真是字字血淚。
宋丸子忍不住聽笑了,笑完了之後,她說:
“說來也巧,我的名字也跟你有點緣分,我叫荊姐,荊哥的姐姐。”
荊哥愣了一下,從地上跳起來說:“前輩,您捉弄我就算了,這可降了輩分了!”
宋丸子挑眉道:“小子,是我給你提了輩分!”
“我是長了一張好欺負的臉麼?”荊哥又蹲回來,歎息了一聲,“在山上被欺負也就算了,下山還是被食修前輩欺負,前輩啊,您的名字真是連我的便宜一起占了。”
“便宜嘛,從來不占白不占。”
說完,宋丸子又笑了。
她第一次叫“荊姐”這名字的時候,恰好也是從臨照來了幽澗,物換星移幾度秋,今天到這裡,又有這邊重逢,可見人還是要活得久一點,才能有這般悲喜偶在心頭。
“既然咱倆的名字如此有緣分,我教你做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