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道之威驚動了整個黃泉, 遊魂幽鬼被嚇得惶惶不可終日, 往四下拚命躲藏,鬼差們還記得自己的職責,勉力約束著他們。
半空中,閻羅與天道相抗, 頭頂粉色的絨球被雷光映成了雪白。
天道之力並非是她這魂魄不全的前十殿冥君能抗衡的, 這是所有人(鬼)都知道的道理, 可閻羅未退一步,其餘的鬼差也未有害怕惶恐之態。
這裡是黃泉。
抗下三擊, 閻羅已經有力儘之態, 眼見天道咄咄相逼, 她手中一動,黑色的大盾迅速縮小又擴出來,重新變回了鉤鐮。
“你借人族而生, 屠戮人間諸多舊族,覬覦我黃泉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可你要是以為能以一擊之力在黃泉立威,那就打錯了主意。”
說話間,閻羅摘掉了自己頭上一邊的絨球,她的頭發垂下來, 竟然比旁人想象中長不少。
就在她要摘掉自己另一邊絨球的時候,靜靜流淌的黃泉之水突然翻騰而起,竟瞬間有了破天之勢,向昏黃的天空中長擊而去。
一團青光在滔天巨浪之下, 光中的那人雙手捧著一隻碗,與天雷撞在了一起。
望鄉台上空空蕩蕩,衝上去的人正是孟婆。
平素像是在夢遊的男人腳上還帶著鐐銬,麵對漫天雷光,他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清明。
“滾!”
“轟!”
雷水相接在一處,十萬裡黃泉雷光滾滾。
趁著這個機會,閻羅甩出鉤鐮,卷住蘇遠秋,將他往生死簿的方向扔了過去。
“天道不敢殺我們這些黃泉鬼官,你自去躲避!”
蘇遠秋的手還在抓向那團黑霧,被甩出去的瞬間,他手中有白光閃爍,竟然是一道星陣。
玉歸舟用星陣為他溫養魂魄整整百年,這陣法他早就爛熟於心,情急之下就用了出來。
可星陣又怎是他一個凡人魂魄能用的?幾乎在同一時間,他的魂魄就有消散之態。
那略略聚攏的黑霧猛地撲過來,想將他包裹在其中,也是為了護住他。
卻不曾想,蘇遠秋自己都要魂飛魄散了,竟然反身將那團黑霧護在了懷裡。
一萬年前的無數聲哥哥在這一刻終於有了回響,接續了萬年的時光。
一萬年前他摸過他的頭,教他寫過字,也為他攬過錯。
風華絕代,清明雨歇,這樣的蘇清明在有蘇族人眼裡隻是一個雙肩可擔天的族人,是兄長,是血脈。
“哥哥?”
雷聲震天,水聲不絕,蘇遠秋還是聽見了這一聲。
他看向自己懷裡的黑霧,明明什麼看不見,卻還是想笑給他看。
“沒事。”
哪裡是沒事的樣子?
蘇遠秋的指尖潰散,白色的霧與黑色的霧涇渭分明,又依偎在一處。
抱著那一團黑霧,蘇遠秋看著不遠處的宋丸子,往前蹭了兩下,卻覺得難以為繼。
一團紫色的光暈籠罩在他身上,蘇遠秋看見自己的指尖兒又漸漸凝實了起來,接著,那光將他送到了宋丸子的身邊。
蘇遠秋有些茫然地回頭,看見紫色的流光也衝向了空中。
那道流光仿佛有線牽著,一頭連接著宋丸子手上的紫色印鑒。
黃色的巨浪之上,紫色的光城突兀出現,仿佛形成了無數屏障,對抗著天道的劫雷。
穿著紫色廣袖大氅的微予夢替下了苦苦支撐的孟婆,看著翻騰的劫雲,她的唇角掛著冷笑。
“天道?”
仇家!
一個是已經“死了”的前大道主,一個是魂魄不全的前十殿冥王,一個是怎麼看都像是夢遊了幾千年的孟婆,這三個“老弱病殘”真的能對抗了天道麼?
哪怕天道突襲黃泉,聲勢弱於從前?
宋丸子並不看好。
至此,她如何猜不到蘇遠秋便是蘇清明的轉世?蘇小寒當日困住蘇氏族人的魂魄,根本不是為了養煞鬼,而是為了能見見自己的血親。
既然蘇遠秋是蘇清明的轉世,那天道自然是絕不肯讓蘇小寒替了他的命的,才會有這般突襲之舉。
可到了現在,天雷還是不聽地往蘇遠秋魂魄上劈,恐怕天道已經決意要讓“蘇清明”從此徹底消失在這世上了。
宋丸子如何能肯呢?
“人命關天,你快放我出去!”
生死簿不急不緩地說:
“生魂看生死簿並非毫無代價,你看了數十萬年蒼生生死,自然自己也要走一趟生死路,你要走過去,才能離開此處,不然,我就隻能用你的魂魄再滋養生死簿了。”
生死路?
宋丸子頓了一下,心中的急躁被她強行壓下。
越是到了爭命時候,心急無用。
“生死路是什麼?如何走?”
“唉……”她的耳邊傳來一聲深深的歎息。
“神骨魔血浸於黃泉,孕養出的靈,為何投了人胎甘願做一個凡人呢?分明是世間最厲害的神,卻不喜爭鬥,不要信奉,她要的到底是什麼呢?”
通曉世間一切,生死簿卻還是不知道答案。
眾神造靈,起初是為排遣寂寞,後來是為了眾生念力,生死簿想了這麼久都沒有想通,為什麼會有神為了彆人造出的區區靈族去死,拉著群魔一起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