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不解,“好好的,怎麼和校長乾起來了。”
“這個你不知道內情,那位可不是好說話的人,張惠那樣的小姑娘被氣暈了也正常。”
“對,再說人家現在還懷著孕呢。”
一個廠工作,一個家屬區住著這麼多年,左鄰右舍的說不定就有個在子弟小學當老師,他們雖然沒見過莊校長,但是真沒少聽老師吐槽。
嘰嘰喳喳一頓說,聽的人恍然大悟,哦,莊紅這人不行啊,說白了就是太自以為是了,真以為自己是個什麼官兒,啥都能管。
也有人替莊紅說話:“既然能當校長,肯定是很厲害的人,她這麼做肯定有道理,不就是管的嚴了點嘛。”
後勤部一個人小聲說:“那是袁副廠長的親戚,聽說原來在鄉下當老師,後來當了個什麼副校長,沒當兩天,得罪了夫家,躲禍來了咱們這裡當校長。”
“那怎麼能行?”
家長們不同意了:“我們好歹是鋼廠子弟小學,原來老校長多有能力啊,德高望重,這樣的人才配當咱們子弟小學的老師。”
“對,我也這樣想,就算外麵請不到厲害的人,至少也要提拔咱們自己人吧,畢竟知根知底。”
“大姐你說的很是!”
“什麼大姐,看你臉上的褶子,一看你就比我年紀大。”
這個男青年連忙陪笑:“大妹子你說的對。”
“哼!”
這事兒本來隻是學校內部的事情,這下一下鬨大了,這就不是莊紅說了算的事情,鋼廠的領導班子肯定要開會商討。
莊紅和袁副廠長的關係現在大家都知道了,這個會議他原則上回避。
徐廠長看了一眼眾人:“彆坐著了,趕緊商量個解決方案出來吧,這事兒不解決好,我看不僅學校的老師有情緒,廠裡的工人也有意見。”
大部分老師是鋼鐵廠的子弟,教的學生也是鋼鐵廠的孩子。
這邊還沒開始,徐廠長的秘書氣喘籲籲地跑過來,湊到徐廠長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徐廠長輕哼一聲:“這個有什麼好秘密報告的,說給大家聽聽也無妨,隔壁機械廠那邊提意見了,說咱們鋼鐵廠好好的一個子弟小學,被個不知道哪兒來的外來關係戶搞的烏煙瘴氣,這事兒要傳出去,其他兄弟單位都要看咱們熱鬨了。”
“和機械廠有什麼關係?”
“機械廠從首都機械廠請來的那一批專家,領頭的那個,是這次暈倒張老師的丈夫。”
秘書輕咳一聲:“還有,張惠的大哥也來了,小秦他們好說歹說地攔著呢。”
“你還打聽到什麼消息,一並說了吧。”
秘書想了想:“張建山頂的是他媽陳麗芳的工作進的廠。”
說到陳麗芳,在座的老領導都有印象,那是個潑辣的女人,偏偏人家和人吵架還有理有據,氣勢十足,一般人還真吵不過她。
當年他們鋼鐵廠才建廠,隔壁市的鋼鐵廠以為他們小廠好欺負,攔截了他們鐵礦,當時徐廠長帶著人去隔壁市鋼鐵廠討個說法,結果人家沒拿他們當一回事,把他們晾了半天。
都到下班吃午飯的時間了,還沒見到人,跟去的陳麗芳怒了,把人家鋼鐵廠從領導到秘書罵得狗血淋頭,不僅在辦公室罵,還去人多的地方嚷嚷,她要打電話給報社,讓他們宣傳宣傳這種流氓行徑。
陳麗芳的女兒被欺負了,現在看,大概還是占理的一方。
大家達成共識,不管是出於什麼,這事兒趕緊解決,一定要在陳麗芳衝出來罵人之前把這事兒給辦了。
秘書辦事能力不錯,叫了幾個老師過來,領頭過來的就是李老師,李老師也沒冤枉莊紅,說話實事求是,該怎麼樣就怎麼樣。
聽過老師們的話之後,把莊紅叫來,兩邊證詞對照,沒有錯了。
怎麼說呢,莊紅做事死板了些,她做的那些事也算不上什麼大錯,但是,不符合實際,沒有因地製宜,罔顧教職員工的情緒,這是不合適的。
莊紅原來沒有當過校長,她做不好也可以理解,但是再讓她做校長就不合適了。
領導們商量後決定,原來的副校長提拔為校長,李老師當副校長,至於莊紅,也不能不顧袁副廠長的麵子,就讓她在學校當老師吧。
“就這麼定了?”
眾人點頭:“這麼定很合適。”
“老薑,你是咱們廠宣傳崗的負責人,你也是老同誌了,和陳麗芳也認識,這樣,你領個頭,代表我們鋼廠去醫院慰問一下張老師。”
叫老薑的中年男人點點頭,確實不是個好活兒,但是他出麵最合適。
陳麗芳護短的很,要是徐廠長過去,被陳麗芳罵得抬不起頭,那也不好看。
至於,袁副廠長,他去的話那不是去慰問,那是去火上澆油。
聽說女兒暈倒了,陳麗芳嚇得心口發顫,門都顧不上關就往醫院跑,等到了醫院見女兒醒了,臉色不好,氣的陳麗芳一頓罵,罵女兒不會照顧自己。
罵完女兒罵莊紅,罵完莊紅……
還沒等陳麗芳繼續往下罵,薑主任提著補品連忙進門:“張老師,我代表廠裡來看望你來了,你有沒有事兒?”
張惠虛弱地笑了笑:“感覺還行。”
陳麗芳眼睛一橫:“行什麼行,你要行也不會躺在這兒。”
陳麗芳罵兒子:“你就在鋼廠,你妹妹暈倒你怎麼沒有第一時間跟來?”
張建山老實站著挨罵,不敢吭聲。
薑主任尷尬地笑了笑:“人沒事兒就好,對了,廠裡那邊對莊紅的處理已經下來了,莊紅卸任校長,原來的副校長提為校長,李老師當副校長。”
陳麗芳冷哼一聲:“你們早乾什麼去了,你們要早點處理那個不著四六的女人,何苦累我女兒受這一番苦。”
“是是是,都是我們的錯。”薑主任一句辯解的話都沒有。
這會兒,江明彥和張建林到了,薑主任認識江明彥,連忙說;“你們一家人坐下說說話,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放下禮物,薑主任帶著人腳底抹油溜了。
沈燕見情況這樣:“阿姨,張惠,我也走了。”
陳麗芳笑著送她出門:“今天多虧你了。”
“沒事兒,阿姨不用這麼客氣。”
病房裡隻剩下他們一家人,張惠才小聲問:“怎麼這麼快處理下來了,我以為至少要等兩天。”
張建山說:“學校離廠裡近,你一暈倒,馬上廠裡就知道了,有人推波助瀾,還沒到中午事情就鬨大了。我去找領導要說話,還沒拉扯幾句,徐廠長的秘書過來跟我說,叫我彆急,馬上就能處理好。”
“十多分鐘,他們就把學校的老師叫進去問話,然後又叫莊紅進去,事情很快就定下來了。”
後頭,張建山就跟著薑主任他們過來了。
張建林補充:“江明彥去找咱們廠長,廠長叫人給鋼鐵廠那邊帶了話,那邊回複說壞不了事,午飯前就能處理下來。”
江明彥沒把莊紅放在心上,他此時十分擔心:“你有沒有事?”
“真沒什麼大事,今天升國旗的時候站的有點久,累了一點,其他的都好。”
陳麗芳不信女兒的話:“來都來了,叫醫生再過來檢查一下。”
江明彥和張建山、張建林都讚同,張建林腳下一轉,出門叫人去了。
醫生檢查後,再保證張惠身體問題,回家好好休息就行,陳麗芳才帶著女兒回家。
時間不早了,該吃飯了,來的時候鍋裡還燒著菜呢。
“哎呀,壞了!”
“媽你彆擔心,大嫂在家呢。”
陳麗芳當時撒腿就往醫院跑,劉莉本也想去,灶台上還煮著菜,還要看著孩子,就沒走成。
看到張惠回來,劉莉才放下心來:“沒事兒吧。”
張惠搖搖頭,笑著說:“現在好著呢,能吃兩大碗飯。”
“餓了吧,飯都做好了,你再不回來,我都想帶著胖胖給你送飯去。”
陳麗芳抬腳往廚房走:“先吃飯,有話吃了飯再說。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張惠真餓了,一口氣吃了兩碗飯,還喝了小半碗湯。
劉莉聽丈夫和小叔子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完,她扭頭問小姑子:“你早就想好要裝暈?”
張惠眨巴眼:“也沒有早就想好,那時候吵架吵上頭了,我也顧不得了。”
本來張惠想的是莊紅最好無視她,她肯定不會故意跟她作對,就這麼糊弄著過了得了,誰知道莊紅上綱上線地要拿她當殺雞儆猴的那隻雞。
學校的其他老師也看出來了,莊紅這個人根本說不通,算是大家一起使勁兒,把莊紅拉下來。
要不然,張惠覺得這事兒不可能突然就鬨開了,又迅速解決。
本來李老師和沈燕一起送她去醫院的,李老師走到半路上,想起什麼又往回跑,恐怕李老師那時候就想到借她暈倒的事情要把莊紅弄下來。
張惠鬆了口氣,以後日子就好過了。
“對了,莊紅不當校長,以後是學校的老師。”
“那咱們管不著,她當老師還能管到惠惠頭上來不成?”
“校長變成老師,隻怕她不好意思留下吧。”劉莉揣測。
張惠卻覺得,莊紅一定會留下,離開學校她還能去哪兒,況且帶著一個女兒呢,總不能回鄉下去吧。
她好不容易才出來。
此時,莊紅把自己關在校長辦公室裡,她想不明白,她守規矩,按規矩辦事,最後怎麼是她的不是了?
還是張惠代表的是鋼廠子弟自己人,她是個外人,才會被排擠?
要走麼?要是換年輕那會兒,受了這麼大的委屈,她肯定站起來就走,還要給領導寫封信,諷刺他們有眼無珠。
現在她不敢了,莊紅歎氣,人到中年,她還有什麼任性的本錢?
原來的副校長,剛被提拔的夏校長,安安穩穩地在自己辦公室裡辦公,李老師去敲門的時候,夏校長熱情招呼她坐。
“我剛想去找你,關於辦公室的事情,你也知道校長和副校長辦公室都差不多大,我想呢,我乾脆就不搬了,等隔壁辦公室打掃出來,你用那間辦公室如何?”
“行啊。”李老師笑著說:“你的事兒說完了,現在說我的事,您教教我,這個副校長,我要乾點什麼?”
夏校長哈哈大笑:“咱們多少年的老熟人了,不用這麼客氣。說句老實話,當初老校長還在的時候就跟我說,他說他走了推薦我當校長,到時候提拔你當副校長,繞了一圈,沒想到還真成了。”
李老師,哦不,李副校長和夏校長兩人相視一笑,一切儘在不言中。
“既然領導信任我們,我們也要做出一點成績才行,咱們先商量商量,這個規章製度的問題。”
李副校長點點頭,這個是現在教職員工最關心的問題,確實該先解決。
下午沒課的老師,知道張惠回家了,都提著東西上門看望張惠,倒是把張惠搞的挺不好意思。
本來就沒病,這麼搞一出,好像是她借口生病收大家的禮物似的。
沈燕把買來的蘋果往桌子上一放:“你不用客氣,收著,這次因為你的事把莊紅拉下來,咱們所有人都感謝你。”
幾個年輕女老師連忙點頭,莊紅來的這個多月,真是受夠了。
所有人都期待著新的校長帶來新的氣象,第二天教師大會,基本上也和大家期待的一樣,有一些改動,但是基本上恢複到和老校長在的時候一樣的製度。
不用說,沈燕激動得把手掌都拍紅了。
下午沒有課的老師,火速撤退,總算找到曾經的快樂了。
陳麗芳中午來學校送午飯,張惠一邊吃飯一邊說:“媽以後不用給我送午飯了,我自己回去吃。”
陳麗芳想了想:“送你家去吧,等以後月份大了你爬樓也累,乾脆中午在你家裡吃,吃完就好休息。”
“好嘛,謝謝媽。”
陳麗芳笑道:“想謝謝我,就多吃點,孕婦最需要補充營養。唉,你能吃點肉就好了。”
張惠也愁,就是吃不了肉啊。
下午下班時間,洪明去辦公室找江明彥,蹭自行車回家的張建林也在。
“二哥你先去車棚拿車,我一會兒就出去。”
張建林不走:“你們兩個背著我搞鬼呢?”
“放心,不是壞事兒,二哥先去吧。”
江明彥這麼說,張建林更是不想走了,一屁股坐下:“我聽聽。”
江明彥和洪明對視一眼,洪明撓撓頭:“他知道也沒什麼,反正現在和咱們沒關係。”
聽到這話,張建林敏銳察覺到問題,什麼叫和咱們沒關係?
鋼廠廢鋼數量不對勁,機械廠這邊的領導已經告訴鋼廠那邊的,徐廠長親自成立了調查組在暗中調查。
這個事兒首先是機械廠發現的,鋼廠挺沒臉,機械廠沒有把消息爆出去,就算是給徐廠長麵子了。
所以在處理莊紅這件事上,徐廠長肯定也考慮到這個人情了。
張建林腦子飛速轉,本子上登記的數量有沒有問題,有沒有出現虛報?不可能,廢鋼虛報數量有什麼好處?
登記的數目是對的,和實際數量對不上,那就隻有一個原因,有人在偷廢鋼。
現在一口鐵鍋多值錢啊,要是有人把廢鋼倒騰出去,打成鐵鍋流到市場裡,那得掙多少錢?
洪明笑了笑:“你都想到倒賣廢鋼了,難道廢鋼隻能用來做鍋?”
還能做什麼,做自行車?做木倉,彆逗了,一般人沒那個技術,這需要生產線的。
洪明沒告訴張建林,以前還真有能人這樣乾過,要不是被抓到,說出來都沒人相信。
“我花了錢叫人跟蹤鋼鐵廠原來的那個庫管,沒查出什麼消息,現在鋼廠的人也在追查,我想要不咱們就撤了吧,反正也和咱們沒關係。”
江明彥提出來:“會不會是哪個領導家的人,借著職位便利乾的事?”
張建林一拍桌子站起來:“袁建軍!”
怎麼想到他了?
張建林激動:“是不是他我不敢說,但是他肯定有嫌疑。”
“我聽我哥說,袁建軍去年買了塊表,其中一塊還是托人去外貿商店買的蘇聯的進口貨,好多人羨慕他呢。”
洪明思忖著:“他爸是副廠長,他媽是文化局的,他們家不缺錢,又隻有他一個兒子,他喜歡玩兒表,也買得起吧。”
江明彥想了片刻,那也不儘然:“袁副廠長我見過,看他的行為作風,不像是能撒錢讓兒子玩樂的人。”
“你這麼一說……”洪明想了想,還真有可能。
可以往這上麵靠一靠,但是這話不能咱們去說。
現在大家都知道了,因為子弟小學的事情,他們家和袁家間接結怨,他們要是去說,倒顯得是他們公報私仇。
張建林嘿嘿一笑,他可最喜歡乾這事兒,這事兒交給他。
廢鋼的事情先放放,家裡來客人了。
江明彥回到家,見到了傳說中的朱明山。
喝了人家那麼多茶葉,初次見麵,江明彥恭敬問好。
朱明山個頭不高,身形消瘦,一看就是個很精乾的中年人。
“朱叔叔喝茶。”
家裡有一套功夫茶的茶具,還是張惠在回收站淘來了。
朱明山笑著說:“這套茶具是紫砂的,換以前,這個材質這個做工,要值些錢。”
朱明山誇張惠一句:“茶泡的也好,比我家那兩個不爭氣的手藝好。”
張高義拍拍他肩膀:“人各有誌,你家兒女有其他事情要做,咱們當長輩的也不能勉強。再說,文峰去省城茶葉廠上班,也是在茶葉這個行當裡麵嘛。”
朱明山點點頭,卻沒說話。
張惠看了他一眼,笑著問:“我要想學製茶,朱叔叔教不教我?”
張高義、江明彥,朱明山都看向她。
張惠笑的乖巧:“我挺喜歡製茶的,特彆是茉莉花茶。”
處於鄙視鏈下遊的花茶:……被提到了,開心。
朱明山:……花茶還用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