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麻煩。”
張惠畢竟當過老師,算是個比較會聊天的人,去朱葉家短短一段路,張惠問清楚了徐永家的基本情況。
徐永家三兄弟,兩個哥哥比他年紀大很多,都結婚生子了,最大的侄子比他小十歲左右。
張惠能打聽到這麼細節的東西,主要是徐永自己願意配合,徐永甚至婉轉地表示,他有工作,家裡也還過得去,並不是娶不到媳婦兒,他真的是喜歡朱葉這個人才想和她處對象。
張惠忍住笑:“朱葉是個什麼性子你知道吧?”
“大概知道。”
朱葉熱烈奔放,敢愛敢恨,是個非常有生命力的人。前些年他高中畢業,去學校領畢業證書的時候碰上朱葉和她前夫離婚,在她臉上他沒有看到哀戚和眼淚,隻看到了勇敢和無畏。
她堅定的眼神,一下就打動了他。
張惠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居然是一見鐘情。
就是不知道這個情,是一時興起,還是能天長日久。
到了朱葉家,朱葉正在院子裡,不用張惠介紹,徐永自己就走進去了,一點沒拿自己當外人。
“你怎麼來了?”朱葉有些不知所措,她還沒準備好呢。
“我跟我媽說我要和你在一起,我媽把我趕出來了,你要收留我嗎?”
朱葉攥緊了拳頭:“你要當上門女婿嗎?”
徐永猶豫了一下,朱葉立馬說:“我就知道不願意,你走吧。”
徐永連忙道:“沒有不願意,我剛才在想,我當上門女婿,沒有工作,該怎麼養活你。”
朱葉臉色一紅:“你要願意,我養活你也行,我采茶很快的,能賺錢養家。”
徐永噗嗤笑了:“我也沒有那麼沒用。”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朱葉小聲問:“我以後可能生不了孩子。”
“我知道,好幾年前我就知道。”她前夫家跳著腳說她生不出兒子還打男人,沒天理。
他爸媽對朱葉嫁過人有意見,但是最有意見的是她生不出孩子,就是因為這個爸媽才氣不過趕他出門。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朱葉就沒什麼好問的:“那你,那你……”
朱葉心急,想說點什麼,愣是說不出來。
“那你什麼時候搬過來?”張惠幫朱葉說了。
“這兩天就可以搬過來。”徐永深呼吸:“朱葉,我們先結婚吧,先結婚再好好處對象。”
“啊?還能這樣?”
“怎麼不能,難道你想拋棄我?”
“不不不,我沒有。”朱葉連忙擺手。
張惠笑到打跌,沒想到朱葉平時看著獨當一方非常靠得住的模樣,沒想到談戀愛是這樣的性子。
朱葉爸媽哥嫂都在屋裡,聽到這兒也出來了。
“徐永啊,我知道你對我們家朱葉有意,但是不管怎麼樣,咱們兩家人最好見個麵。”
徐永麵露難色:“可是我爸媽他們……”
“沒事兒,你先回去跟他們說說,咱們慢慢來。”
“哎!”
張惠看了眼朱葉,笑著跟朱葉爸媽打了聲招呼,說師父那兒還有事,她就先走了。
“慢走,麻煩你跑一趟。”
“您彆客氣,咱們回頭見。”
到祭祖掃墓的時間了,陳麗芳留在家看孩子,張惠跟著師父上山,身後還跟著很多朱家人。
祭祖進行得簡單而隆重,上香磕頭後,大家下山,村裡準備了簡單的飯菜,請他們吃了飯再下山。
楊斌去找徐永:“表叔,你真要和朱葉處對象?”
“楊斌,你不用勸我了,這個事情我早就做好決定了,不會反悔。”
“朱葉家怎麼說?”
“朱葉爸媽說,最後兩家長輩見見。”
楊斌點點頭:“說得對,今天你跟我先回去吧。”
“好。”
楊斌鬆了口氣。
今天早上出發的時候,表叔過來說要跟他們來朱家村,他很不願意,生怕表叔來了朱家村就不回去,到時候表叔家找他要人他怎麼辦?
表叔硬要跟著,他也趕不走,乾脆就一塊兒來了。
下午能把人帶回去就好,後麵怎麼樣,就跟他沒關係了。
朱水清對徐永和朱葉的事兒不關心,她關心的是,她爸真的收張惠當徒弟了,現在看來,她爸和她生疏了一些,和張惠這個外人倒是越處越好。
朱水清一直陰沉著一張臉,張惠看到了,笑了笑,完全沒有想和她搭話的意思。
朱水清有心想說張惠幾句,外麵到處都是人,一爺爺也在院子裡坐著,沒有他開口的機會。
吃了午飯,稍稍歇息了會兒,大家準備下山回家了。
朱水清也不能留了,丈夫楊斌拉著兒子過來,他們一家也要回去了。
朱明山送他們到下山口,擺擺手,目送他們離開。
朱葉沒去送徐永,她躲在張惠這兒,憂心忡忡:“你說,徐永回去後會不會被他爸媽關起來?”
“都什麼年代了,現在婚姻自由,徐永要是鐵了心,他爸媽還真能打散你們這對苦命鴛鴦?”
“那誰說得準。”
“你要對徐永有信心。”
叫張惠說,徐永雖然比朱葉小幾歲,但是他性格沉穩,也不像是隻會衝動,心裡沒有一點算計的人。
清明節過後,日子還是照常過,張惠每天不是去茶坊做茶葉,就是在家帶女兒。
自從她會站開始,每天醒著的時候,最喜歡把著她的搖籃站起來,有一次張惠沒有照看到,一個轉身的時間,她就自己站起來了,差點沒把搖籃弄翻了。
陳麗芳心有餘悸:“這個搖籃已經關不住她了,等回去,請你舅舅用木頭打個小孩兒做的椅子,要能關上的那種。”
她真怕一個不小心外孫女翻出來磕到腦袋。
“那咱們暑假去?”
“嗯,六月底涵涵滿周歲,等過了周歲,也要放暑假了,到時候叫你爸,咱們一起去你舅舅家住幾天。”
“你今年過年要去首都,去了之後,估計很難回來了,該去你舅舅家住一住。”
張惠撒嬌:“媽,不管怎麼說,每年采春茶我肯定會來蒙頂山,一年回來一趟還是可以的。”
陳麗芳皺眉:“你去首都了不上班?”
張惠嘿嘿一笑:“我還是想學製茶。”
“那你一年到頭有得跑。”陳麗芳心裡不太讚同,一年跑一趟,還這麼遠,簡直太累了。
“我自己喜歡,也不覺得累。”
“再說吧,反正你自己和小江商量好。夫妻之間要互相理解,要是小江不同意,你也彆生氣,有話好好說。”
“媽你可彆嘮叨了,我心裡有數。”
她早就跟江明彥說過了,江明彥也答應她了。
算一算,這幾年她確實不太掙錢,不過等改革開放允許私人買賣,她就開始掙錢了。
要是運氣好,到時候名利雙收,能掙大錢。
又一輪茶葉摘完,能休息兩天,張惠有了興致,在廚房用簡陋的廚具烤麵包,烤的還是巧克力麵包。
“這個苦唧唧的黑糖去年不是吃完了,怎麼還有這麼多?”
“過年的時候在首都江明彥一個朋友送的,江明彥又不愛吃,我們來山上的時候我就給帶來了。”
“哪個朋友這麼大方?”
“我也不太熟。”
確實是江明彥的朋友送的,但是沒送這麼多,張惠從空間拿了很多出來添進去,反正都是巧克力球,剝了糖紙之後也看不出來。
“媽,麵發好了沒有?”
“發好了,火炭也準備好了,你先在鍋底刷油吧。”
“嗯。”
沒有烤箱,隻能用煮飯的鍋烤麵包,下麵熄了火還有火炭,鍋蓋上麵也放上火炭,上下烘烤。
烤麵包用的全是白麵,裡麵還有糖和油,烤出來的味道那叫一個香啊。
和胖胖關係好的幾個朱家村小孩兒,上午跟著胖胖來院子裡玩兒,聞到香味了,腳都挪不動,就算玩的時候,也隨時注意著廚房。
胖胖等不及了,跑進來:“奶奶,姑姑,能吃了嗎?”
“能吃了。”
已經烤好了一鍋,拳頭大的巧克力麵包,張惠拿了個小盆兒,撿了好幾個,把盆子遞給胖胖。
“你們一人一個,你彆給涵涵吃。”
“知道啦!”
胖胖端著麵包出去,小夥伴們眼睛一下亮了。
胖胖十分得意地跟小夥伴介紹:“你們撕開麵包,裡麵有巧克力,洋玩意兒,我姑父說是進口的,咱們這裡都買不到。”
“哇!”
可能是胖胖的小夥伴們把麵包的事情傳出去了,下午村裡好多小孩兒來院子裡玩兒,張惠看著一群小孩兒彆彆扭扭地看她,又不好意思要吃的,忍不住笑開了花。
陳麗芳去廚房拿了幾個麵包過來,撕開分給他們嘗嘗。
“謝謝嬸嬸。”
“謝謝奶奶!”
小孩兒喊什麼的都有,陳麗芳也不在意:“那邊桌上有放涼了的白開水,渴了自己倒水喝。”
“好。”
過了會兒,朱葉過來了,表情懨懨的:“聽說你弄出什麼好吃的了?”
“嗯,那給你嘗嘗。”
朱葉現在心情不好,吃什麼都沒感覺。
張惠察覺出來:“你有話就說,反正憋在心裡隻有自己難受,你說出來說不定好點。”
“我也不是難受……”朱葉嘴角下垂:“你說徐永是不是反悔了,清明節走了之後,這都半個月了,他還沒來找我。”
朱葉一拍大腿:“你說他還是不是被他爸媽關起來了?他爸媽不允許他來找我?”
張惠也不知道徐永為什麼還沒來,她隻能勸她:“該你的就是你的,早一點晚一點都會來。”
朱葉眼角泛紅:“不是我的,也強求不來是不是?”
張惠沉默,意思是這個意思,但是這個事落在自己身上,確實很難讓人接受。
畢竟,好事和壞事,大家都覺得,等著自己的肯定是好事。
朱葉有些難過,不想說話,坐了會兒就回去了。
陳麗芳過來,小聲問:“她是不是在想那個男人?”
“嗯。”
陳麗芳唏噓不已:“她著急,她爸媽肯定更著急。”
當初她知道周震家的情況,她愁得整晚整晚睡不著,怕女兒嫁進火坑,又怕分了女兒被人非議。好在小江來了,讓她鬆了口氣。
“朱葉這個情況,要碰上個好的還好說,要是碰上個不好的,以後背後說她閒話的人少不了。”
不管再怎麼心寬,被人指指點點,沒人能覺得好受。
最後一輪春茶開始采茶了,朱葉每天上山采茶,好像一點沒受影響,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越來越沉默,也越來越消瘦。
在外麵,沒人敢提到徐永去戳她的痛處,她家裡人更是不敢說。
吃早飯的時間,朱葉隨便吃了點,站起身:“爸媽,我先上山采茶去了。”
“不著急,時間還早,你再吃點。”
朱葉大嫂連忙說:“對,咱媽給你煮了個蛋,你吃了再上山。”
“我這麼大的人了哪裡還用吃蛋,給小侄子吃吧。”
朱葉背起背篼出門,她突然愣在大門口。
“怎麼了?”朱葉大哥扭頭看了眼,興奮道:“徐永!”
站在朱葉家院子裡的人,正是徐永,此刻他背著個大包,頭發都被露水打濕了。
“你怎麼這個時候來?”朱葉丟下身上的背篼跑過去:“你晚上來的?”
徐永笑著點點頭:“南山茶廠的工作辭了,我爸媽把我趕出來了,你收留我不?”
朱葉一下哭了,嚎啕大哭。
“你傻不傻,大晚上的上山,你不怕迷路了?”
“我又不急,你等幾年……幾天來找我我也等你。”
朱葉哭的時候還知道改口,徐永蹲下給她擦眼淚,笑到喘不過去。
朱葉心疼徐永,徐永自己倒是沒覺得多辛苦,自己做的決定,自己承受就是了。
至於爸媽那邊,等他們氣過了,他再帶朱葉回去,他們會知道,朱葉是個好女人。
徐永為愛出走的舉動驚呆了朱家村的人,朱葉爸媽高興地跑上跑下,先是找朱明山把徐永的戶口落到朱家村,然後又選了塊地,招呼親近的人幫忙修房子。
村裡的房子都是泥瓦房,地基打好了,大夥兒一起幫忙,泥牆一天就能打起來。
至於瓦片,村尾就有個燒瓦的土窯,以往修房子沒用完的舊瓦片夠用了。
徐永人都來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五月中旬張惠走之前,徐永不僅在朱家村落戶,還在茶廠有了工作,房子修起來,他和朱葉的婚禮都舉辦完了。
就是新修建的泥瓦房屋裡濕氣重,還要晾晾才能住人,這段時間小夫妻倆都住在朱葉娘家。
作為見證人之一,張惠回頭跟她媽說:“這也太快了。”
“哼,快什麼呀快,碰上好女婿不趕緊摁住?”
也對,現在基本上都是先結婚後戀愛,相親看對眼了,兩三天就能把婚事辦了。
江明彥來接張惠回家,大晚上的張惠不睡覺,興奮地跟他分享朱葉和徐永的愛情故事,她越講越興奮,江明彥越聽越不耐煩,翻身壓住她。
“你你……乾什麼,在彆人家呢,要不要臉?”張惠都結巴了。
“知道在彆人家就彆惹我,要不然發生點什麼,你可彆凶我。”
“我怎麼惹你了?”張惠自覺自己有理,完全是江明彥無理取鬨,聲音都高昂起來。
江明彥低下頭,兩人呼吸相聞,見她害怕了,他悶聲笑了:“惠惠剛才在我麵前一遍一遍地誇另外一個男人有擔當、長得好看、癡情……”
“嗬,你是覺得你男人不具備這些優點嗎?”
“你在羨慕彆人?”江明彥挑眉。
張惠耳朵一紅,不好意思了一瞬,她立馬反應過來:“好你個江明彥,你這是借題發揮,你就是想欺負我。”
張惠掙紮起來,江明彥輕笑一聲,摁住她,就跟單手摁住一隻小崽兒一般:“你再動試試。”
察覺到不對勁,張惠冷靜下來,撒嬌:“哎呀,逗你玩兒呢,你還認真了。”
講道理,到底是誰先開始的?
張惠真怕江明彥作出什麼不要臉的事情,第一天跟師父告彆,趕緊拉著江明彥回家。
回家的路上,江明彥背上背著包,胸口抱著女兒。
張惠故意逗他:“江明彥,你說過兩年我們再生一個,到時候要是出門,你怎麼帶的走孩子?”
“簡單啊,不是有籮筐麼,我挑著,一個籮筐裝一個。”
“要是再生兩個呢。”
江明彥笑了:“你能生出來,我就能帶走。”
陳麗芳白了女兒一眼:“生了孩子是越來越傻了,你要生四個,那就一個籮筐裝兩個唄。”
張惠:“……”
被親媽嫌棄,張惠也是無話可說。
張惠:老天爺,她就是想堵江明彥一句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