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雋眯起眼睛,帶著審視的目光看著把包包塞給季煙的江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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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定在酒店的一個高級包廂。
21層的高樓,足以俯瞰城市的夜景,眺望窗外的霓虹街燈,季煙還有些晃神。
她和江烈在包廂等了近半個小時,賀雲萊姍姍來遲,同他一起前來的還有王雋。
目光快速掃過王雋,季煙收回視線,看著賀雲萊,說:“賀總。”
賀雲萊脫下外套丟給一旁的秘書,漠聲道:“季小姐,今晚咱們隻喝酒吃東西,不聊工作。”
季煙看了眼江烈,笑著說:“您能挪出寶貴的時間和我們吃個飯,是我們的榮幸,您開心最重要。”
賀雲萊轉頭看了眼王雋,挑挑眉:“漂亮的人,說話也漂亮。”
王雋看著季煙,淡淡笑著。
說話間,四人落座,賀雲萊的秘書和孟以安等包廂的菜上齊了,悄聲合上門退出去。
一桌子美酒佳肴,季煙作為在場的唯一女性,她想了想,起身拿了一隻紅酒,隻是剛碰到起子,就被伸過來的一隻手拿過去。
是一隻很好看的手,皮膚白皙細膩,手指修長勻稱,她心下一緊,抬起頭。王雋淡淡地看著她,接過她手裡的起子,轉向賀雲萊,說:“賀總,今天突然打擾,還請您諒解,這第一杯酒就由我來敬您。”
賀雲萊擦了擦手,忙起身,笑著說:“王總,您看您這話說的,您親自來一趟,對我還有合眾來說,這是蓬蓽生輝啊,我高興還來不及。”
王雋彎了下唇,不緊不慢地用著起子打開一隻紅酒,然後倒進醒酒器。
靜置片刻,他又拿過隻紅酒杯,分彆倒了薄薄的一小層,第一杯是給賀雲萊,第二杯則是放在桌上,指尖點了一下餐桌轉盤,當杯子經過江烈麵前的那一刻,他指尖點下,適才還在轉動的餐桌盤,這會靜止住。
季煙頭一回見到他這麼漫不經心卻又遊刃有餘的操作,略微意外。
江烈起身:“謝謝王總。”
王雋揚了下眉,說:“沒事,我記得你挺會喝的,待會就靠你了。”
江烈愣了愣:“那是自然,今晚我奉陪到底。”
人都有了酒,唯獨季煙落了空。
不知道是王雋忘了她,還是故意為之,季煙默了默,正要問,卻見王雋從桌上拿起一聽椰子汁,用指尖挑起鋁環,將椰子汁倒進玻璃杯,放到她麵前。
季煙懵住。
賀雲萊看了看,一開始不解,隨即又想到什麼,他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恍然大悟的笑容。
江烈眼眸微深。
王雋恍然未覺旁人的怪異,自然而然地說:“你酒精過敏,喝椰子汁。”
口吻熟稔,絲毫不避諱旁人的存在,也直接表明了兩人的關係非同一般。
季煙並沒有酒精過敏,知道他是在給自己找個不用喝酒的借口,她看著他,說:“謝謝。”
一段小插曲過去。
王雋沒再看她,端著紅酒杯,轉向賀雲萊,說:“賀總,我敬您。”
第一杯,是王雋敬賀雲萊。
江烈很有眼力勁,見王雋和賀雲萊喝完,上前幫忙倒酒。
第二杯,是四人舉杯相碰。
白熾燈光下,季煙手裡的椰子汁在深紅色的紅酒裡,有些獨特。
她目光從杯子往上移,望過去,正好對上王雋投過來的目光。
他眼裡含著點笑,麵上一片明朗。
很是清俊。
她心口微熱。
賀雲萊說:“吃菜吃菜,江總,咱們碰個白酒?”
江烈說:“賀總,您放著,我來倒。”
江烈拿著白酒杯,和賀雲萊一杯一杯小酌。兩人幾杯白酒下肚,已經是稱兄道弟的關係。
王雋問:“想吃螃蟹嗎?”
季煙的思緒被這一句話拉回來,她看著王雋,是有些安靜的。
同時也是有些無措的。
王雋拿了一隻螃蟹,又一次詢問:“要不要?”
餘光瞥了眼江烈和賀雲萊,兩人正對杯小酌,都叫喚著讓對方一口悶,哪還顧著這裡,季煙放下心,看看王雋,點點頭:“要。”
王雋嘴角微彎,他拿起一旁的工具,說:“你先吃點菜,我給你挑蟹肉。”
“……我可以自己來。”
王雋手裡的動作不停,他看了她一眼,漫不經心地指著她眼前的一道芝士粉,說:“你不是喜歡吃芝士粉?涼了味道就差了一些。”
因著這話,季煙放棄了自己挑蟹肉,她低頭,專心致誌地吃芝士粉。
但無論她怎麼專心,身旁那一道道清脆的聲音仍是忽略不了。
一盤芝士粉吃了近半,季煙抬頭,王雋正好推過來一個盤子,上麵是挑好的蟹肉。
“想調什麼醬?”
詫異間,又聽見王雋問。
雖然賀雲萊和江烈在旁若無人地喝酒,季煙還是怕被他們看出點什麼,她隨手拿了一瓶醬料瓶,倒了小半疊,說:“這個就好。”
她剛把醬料瓶放回原處,王雋拿起,看了眼,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你確定?”
空氣中浮著淡淡的酸味。
季煙不想和他講話,夾了塊蟹肉沾醬,剛吃一口,她就放下筷子捂著嘴。
王雋適時遞上來一張紙巾。
“吐掉,再漱一下口,我給你調芝麻醬和花生醬。”
嘴裡的酸味很顯然,季煙用紙巾捂著嘴快步走到衛生間。
安靜的衛生間內,季煙吐掉嘴裡的食物,又漱了兩次口,那股醋酸味總算降下去,她擦擦嘴角,檢查了一下妝容,回到包廂。
王雋被賀雲萊拉著喝酒,江烈在一旁起哄。
季煙看了會,走上前。
“好點了嗎?”王雋鬆了鬆領帶,問她。
“嗯,”看著他微紅的臉頰,季煙不免擔心,“你呢,你還好嗎?”
他猶疑數秒,笑著:“願意關心我了?”
“……”
看來是沒事。
季煙假裝沒聽到,拿起筷子吃蟹肉。
後半程,季煙仿佛成了個透明人,她隻需要坐著吃東西,至於喝酒,輪不到她。
王雋的酒量她是知道的,不好不壞,看他一杯接著一杯,神色不變,季煙的手卻是下意識抓緊,偏偏江烈和賀雲萊都拿酒當水喝,一點也沒有要停的意思。
她拿出手機,快十點了。
“困了?”
忽地,王雋不知何時湊到她身旁,低聲詢問。
他離得近,鼻息呼過她的耳側,惹起一陣陣麻。
季煙避開了些,覷著江烈和賀雲萊的方向,輕聲說:“你真的還能喝嗎?”
王雋低低笑著,像是醉了:“你想我喝嗎?你不想,我就不喝。我聽你的。”
看來是有幾分醉了,說話都變得不正經。
季煙地倒了一杯白開水,趁著沒人看見,快速地將他那杯白酒換下。做完這個動作,她坐好,夾了一口菜慢悠悠吃著。
王雋摩挲著被換掉的杯子,半晌,無聲微笑。
賀雲萊右手拍在桌上,左手拿著酒杯,說:“王總,繼續!”
王雋看了眼低頭吃菜的季煙,拿起那杯“白酒”,和賀雲萊碰杯。
十一點左右,賀雲萊總算叫了停。
他紅著臉,眼神迷離,拍著江烈的肩膀,說:“你酒力可以啊,改天再約。”
江烈頭很暈,但還是強撐著:“賀總,不就是喝酒嗎?好說好說。”
季煙見他走路都有點不穩了,要上前搭他一手,王雋更快一步,扶住江烈,同時叫來孟以安,說:“你送他去樓上房間。”
兩個喝得大醉的人都被秘書扶著走在前麵。
季煙和王雋落在後麵。
酒店走廊很長,昏黃的一段路,隻有他們兩個人,光影迷離下,人影綽綽,寂靜得不像話。
“很晚了,先在這邊住一晚。”忽地,王雋說。
季煙猶豫。
電梯那邊傳來叮的一聲,季煙看過去,孟以安和賀雲萊的秘書已經扶著爛醉的兩人進了電梯。
她收回視線,看著王雋,他今晚喝得雖然不多,但眼底的疲憊確實明顯,以季煙對他的了解,他多半是真的醉了。
她心不由得軟了,說:“你住哪?”
“你要送我?”
今晚四個人,滴酒未沾的隻有她。
孟以安已經負責送江烈,現在能送他的也隻有她了。
季煙反問:“你說呢?”
他眉眼一鬆,眼底一片笑意:“我是很高興你能送我的。”
王雋的酒店房間在26樓,季煙送他到門口。
王雋看了她一會,拿出一張卡遞給她,說:“你的房間在隔壁。”
季煙沒接,他又示意了下手裡的卡,說:“在擔心什麼?”
她不是擔心,隻是有些話想問他,相對無言站了片刻,她說:“你怎麼來臨城了?”
還這麼巧地就來找賀雲萊。
這是她在酒店大堂看到他之後,一直困擾的一個問題。
王雋揉了揉額頭,閉眼再睜眼,他把自己弄得清醒了些,才回答:“我說我是因為你才過來的,你信嗎?”
他出現得實在太過湊巧,酒桌上又一口幫她擋了後來的酒,季煙很難不多想。
可是當猜想被證實,又是另外一回事。
王雋見她糾結,也不為難她,說:“把鬨鐘關了,好好休息,明早我叫你吃早餐。”
季煙唇瓣動了動,但想了許久,還是沒有說一個字。
王雋搖頭笑笑,拿過她手裡的卡,從她麵前走過,打開隔壁的房間,說:“看看喜歡住嗎?不喜歡待會讓孟以安送你回去。”
聽到這話,季煙摁下浮浮沉沉的思緒,走進房間,轉身看著他,說:“今晚謝謝你。”
她關上門,卻被擋住。
王雋抵著門板,看著她。
她以為他還有事沒說,便問:“怎麼了?”
他思索了好半天,才說:“以後彆和我說謝謝。”
她握緊手。
他又說:“謝謝這個詞太見外了,季煙,我不想你和我太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