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樣像在談戀愛嗎?”
季煙看在眼前的他, 好久沒有聲音。
他眼裡帶著笑,在清亮路燈的照射下,有種說不出的清冽感。
她沉默不語, 他亦是,不過和她不同,他是在她的答案。
季煙不知道怎麼回。
說是吧,又像是一下子把兩人的關係就此定了, 這人下回指不定要怎麼逗趣她。
說不是吧,又很是違心,畢竟她的歡喜已經出賣了一切。
她乾脆緘默到底。
王雋等了一會, 見她始終不語,再看她眼裡的躲閃,已然猜到了大概。
他正要說話,耳邊傳來叫號的聲音。
恰好是個時候。
他說:“走吧,輪到我們了。”
季煙還有些懵:“什麼?”
他拉過她的手握在手心裡, 同時示意了下手裡的叫號小票:“忘了這趟出來的正事了?”
季煙這才後知後覺。
進了餐廳, 兩人在服務員的指引下到了一處空桌。
服務員擺好餐具,拿了菜單給他們,王雋把菜單遞給季煙, 說:“你來點。”
季煙按著上回同事推薦的菜目,避開幾樣王雋不喜歡的菜目,全部勾了一遍,遞回給他:“你看看。”
王雋看了下,挺好的,他喜歡吃的她都點了,他不喜歡吃的,而她喜歡吃的都避開了, 他看看她,季煙不解:“你有要加的嗎?”
他想了下,點點頭,伸出手跟她要鉛筆,說:“我再加兩個菜。”
季煙把筆遞給他,他在菜單上勾了兩下,叫來服務員下單。
等服務員走開,她問:“你加了什麼?我感覺都點得差不多了。”
他倒了一杯檸檬水放到她麵前,聞言,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裡麵的,她被看得一個迷糊,還想再問,那邊服務員拿著打好的菜單小票過來。
菜單小票被彆在桌號牌子上,季煙拿過來一行一行往下看,看到末尾兩個菜她瞬時呆了。
王雋多點了兩個小炒。
一個是雞蛋炒青椒,一個是胡蘿卜炒玉米粒。
這兩樣菜是她喜歡吃的,前者下飯,後者純屬她自我安慰為了補充眼睛需要的葉黃素。
偏偏這兩樣他都不喜歡吃,原因是前者油煙味道重,後者零碎,吃得不方便。
她把桌牌立好,放回原處,手肘抵著桌子,手托著下巴,笑眯眯地問:“你什麼時候喜歡吃青椒了?”
他淡定地答:“就在剛才。”
“……”
菜肴陸陸續續地上,季煙給他夾海鮮,說:“他們說味道還不錯,你嘗嘗。”
王雋接過來,說:“你也吃,我自己來。”
她猶豫了下,也是,太熱情了,也不是什麼好事,搞得兩人多生疏似的。
雖然上午在溫琰家裡吃得很好,但經過一下午的睡眠,胃裡早已半空,她說:“那我就不管你了,待會沒照顧到你,你可彆怪我。”
他聽了不由笑了:“你照顧我什麼?”
她被問住了。
思索了半晌,她決意不搭理他。
接下來她吃得很是痛快,倒是王雋會時不時給她夾菜,倒水。
吃到後半程,她發現王雋已經放下筷子了,看著她吃。
她擦擦嘴角,拘謹起來:“飯菜不合口味?”
他搖搖頭:“吃飽了,你繼續。”
他吃飯向來是七分飽狀態,按照他以前的話來說,就是保持一種介於飽腹與饑餓的感覺,人才會時刻保有精神。
同時也是對胃和身材的一個保護。
季煙不是很讚同這番言論,但也表示理解。
她忙得累時,隻有美食才能滿足她的一部分欲念和空虛,什麼精神、保持身材倒沒想那麼多。
吃完最後一隻小魷魚,喝完杯子裡的水,擦乾淨手,她拿起桌牌的菜單小票,說:“你坐著等一下,我去買單。”
剛起身,那邊也跟著起身,王雋走到她身旁,極為順手地拿走她手裡的小票:“買單這種事我來。”
說完,他走到前台結賬買單,季煙沒跟上,站在原地看著。
沒一會他回來。
她盯著他手左右看,問:“結賬的票呢?”
他說:“你要?我讓工作人員幫忙扔了。”
兩人走出門口,季煙說:“這頓按理說應該我請的,你現在這是請我?”
他側目:“嗯,我請你。”
她正想說點什麼,隨即聽到他又說:“一直請可以嗎?”
她停下腳步,看他:“你最近好像很喜歡提一直。”
“不是好像,是經常在提。”
原來他自己也知道。
她揚揚眉,繞過他,往前走,她的嘴角是一直彎著,心裡的喜悅洋溢不止。
王雋從後邊追上來,走在她的身側,和她並肩同行。
走出一會路,他說:“不讓一直請吃飯,那談個戀愛可以嗎?”
她再次佩服於他的直白,笑著問:“這兩者有必然聯係嗎?”
“有,”他一本正經道,“談戀愛,就可以一直請吃飯了。”
她抿住嘴笑:“所以還是為了請吃飯是吧?”
他靜靜地看了她會,有些歎氣:“季煙,你在玩我。”
她實在冤枉。
拐過路口,她停下。
晚風吹拂,路燈明亮,影子投在地上,一地的影影綽綽,季煙轉過臉,看著身旁的人。
月光下,王雋側臉堅毅,很有工作時的冷冽。
他似有所察覺,側目看過來。
目光隔空相撞,王雋挑了下眉,往她這邊挪了一步,靠得更近了點,說:“怎麼了?”
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季煙也看著他,心裡想的卻是,他是抱著怎麼樣的心情說出那句話的。
她玩他。
季煙無論如何不敢相信,會從他口中聽到這三個字。
難道不是她一直掉進他的陷阱嗎?
見她久久不說話,王雋問:“沒話說?”
還要說什麼,她彆扭地為自己辯駁:“我玩你?你是我能玩的嗎?”
他牽過她的手,將自己的右手放在她的掌心裡,然後抬起左手把她的五指往中間靠攏,直到她的五指覆住他的右手,他才停下。
季煙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怔怔地看著他。
他抬了下眉,看著她,語調慢幽幽的:“你看,我是逃不出你的手掌心的。”
!!!
還可以這麼玩的嗎?
季煙第一次見這個操作。
晚風吹過,帶起一陣愜意,她很不解風情地來了一句:“我手比你小,你隨時可以逃。”
他思索了數秒,盯著兩人纏在一起的手看了一會,說:“那就拜托你再用點力,握緊點。”
她笑了,送他一句:“不要臉。”
他笑而不語,將右手轉了個方向,和她的左手十指糾纏,說:“既然你擔心,那就換成這樣?”
左右他是得了便宜的。
季煙臉微熱,感受了會兩人握在一起的手,然後目光上移,落在他臉上,他唇角微彎,似乎有話要說,怕他再次說出點什麼不著調的話,她先問:“你晚上住哪?”
他沉吟了片刻,頗為認真地問:“你收留嗎?”
千算萬算,沒想到棋差一招,這個問題都治不了他。
她沒好氣的:“不行,床就一張,沒地方收留你。”
“我可以睡沙發。”
聞言,季煙還真的想了下酒店房間的沙發,然後再打量了下他的身高。
睡沙發,他身體能伸展開嗎?能睡得舒服嗎?
轉然又一想,這該是她考慮的問題嗎?難不成她還真的想收留他睡沙發。
真是被他帶偏了。
季煙斂下亂七八糟的心緒,說:“不可以,萬一我同事來找我,看到沙發上躺著個男人像什麼話。”
他哦了聲:“怕彆人誤會?”
“不是誤會,是影響,說出去我多沒麵子。有損我名聲。”
他好好地思考了一會,說:“有個辦法可以解決你這些顧慮。”
季煙懶洋洋來了一句:“跟他們說你是我男朋友,是這個辦法吧?”
王雋點點頭:“是這樣。”
就知道他怎麼牽扯話題,最後的落腳點都在兩人的關係上。
季煙不像之前那樣快速否定他的提議,她說:“這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得想想。”
得到想要的確認,他寬了心:“那你慢慢想。”
走到路口,正值紅燈,兩人停住,等待期間,季煙還是關心地問了句:“你晚上住哪?”
“你樓上,”他沒再打岔,說,“本來想和你住同樓層,最好是住你隔壁,來得匆忙,訂的時候沒房間了。”
這話說得季煙很是受用,她看著馬路對麵的紅燈以及遞減的數字,唇角又是一彎。
見他沒說話,王雋問:“在想什麼?”
他手裡還提著裝著蛋糕的袋子,季煙瞥了眼,目光移向他,話裡有話:“秘密。”
王雋眉梢微揚,不置可否。
-
他們踏著夜色,悠哉遊哉地回到酒店,到了季煙所在樓層,王雋送她到門口,季煙本要拿門卡刷,臨了,她收回去,轉身問他:“你明天幾點的機票?”
王雋說:“八點。”
“那就一起吃個早餐,我送你去機場。”
王雋淡淡笑著:“工作來得及嗎?”
季煙開玩笑:“怎麼?不想讓我送?”
他沒作聲,就那麼幽幽地盯著她,眸中意味彰顯。
兩人就站在她的酒店房間門口,周圍的幾個房間都是其他同事在住,怕被人看到,免不了調侃,也怕到時不好解釋。
季煙再次確認:“要不要我送?”
他說:“你覺得呢?”
他說話總是喜歡這般留有讓人遐想的餘地。
不說要,也不說不要,而是等著她來答。
季煙猶豫了下,大方而坦然地說:“我自然是想送的,就看某人讓不讓我送了。”
某人目的達成,但笑不語。
得瑟!
季煙想,你就得瑟吧。
她轉過身,拿房卡開門。
叮的一聲,門開,季煙走進房間,然後站在房內看著門外的王雋,說:“明早還要趕班機,回去好好休息,明早見。”
說完,她合上門,下一秒,門從外麵被抵住。
王雋抬手摁住門板。
季煙問:“還有其他事?”
王雋直白道:“我能進去說嗎?”
能嗎?
季煙快速地在腦子過了一遍,兩秒得出一個結論。
不行。
他這個人太能說,太能誘惑,而她對他幾乎沒有抵抗力而言,此刻放他進來,無異於自毀堤壩。
她笑著搖搖頭:“不行。”
她再次掩門,依舊合不上,王雋的手還是擋在門板上。
季煙正想說什麼,隔壁的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小趙的聲音傳出來。
“姐姐不知道回來了沒有,我去叩門問她要不要一起下去吃宵夜。”
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兩人對視一眼,她焦急,他從容。
說時遲那時快,季煙伸手拉住王雋的手臂,將他往屋內一扯,同時,快速關上門。
小趙的聲音被擋在門板外。
季煙心臟跳得極快,她深呼吸了兩口,抬頭,卻看見王雋低頭瞧她。
她一愣,再看兩人的姿勢,王雋貼著門板,而她站在他麵前,怎麼莫名有種壁咚……
思緒剛走到一半,門外響起敲門聲。
季煙即刻看向王雋。
王雋微笑不語。
她指了指屋內,讓他去裡邊等著。
王雋低頭,輕聲說:“是你讓我進來的,是你讓我留下的,我待會就不走了。”
話落,他的唇瓣劃過她的臉頰,她心間一顫,不多時,他與她擦肩而過。
季煙回頭,映入眼簾的是王雋高挺的身影。
被他碰到的地方微微發著燙,她摸了摸臉頰,找回思緒,緩了口氣,打開門。
門外除了小趙,還有江烈和其他幾位同事。
小趙見到她,說:“姐姐我們要去外麵吃燒烤你去嗎?”
季煙說:“我剛吃回來,就不去了,你們去吧。”
一旁的江烈問:“剛吃回來?你和誰吃的?”
按照平時,他們一群人都是一起用餐。
除了個彆加班,很少自己出去吃。
季煙呆了下,隨意敷衍:“和朋友。”
江烈像是不願意放過這個話題,進一步追問:“哪個朋友?”
季煙想,和你有關係嗎,問這麼清楚做什麼。
一邊的小趙笑眯眯的:“不會是男朋友吧,姐姐?”
下午她可是當著眾人承認有心上人一事。
其他同事眼裡儘是八卦的興奮。
季煙站直身體,板起臉:“是不想下去吃燒烤,想加班嗎?”
小趙瞬間揮起雙手,搖擺得厲害:“姐姐好好休息,想吃什麼我們給你帶?”
季煙這才笑著:“你們吃吧,回頭我給你們報銷。”
小趙和其他同事走開。
江烈倒是慢了幾步,還留著,他看了屋裡一眼,半開玩笑:“金屋藏嬌?”
……
季煙當即垮了臉,抱著胳膊,大方地說:“想進來看看嗎?”
江烈嘖嘖:“真以為我不敢進去?”
好一個沒臉沒皮沒分寸。
鬨完笑話,江烈正經問了句:“下午你送老大那會,他有沒有說起接下來工作的吩咐?”
“沒有。”季煙應得不假思索。
江烈走了,一邊走,還一邊回頭看,季煙始終微笑,待他拐過走廊,季煙鬆了口氣,關上門,轉身,不料身後有人,她撞進一個懷抱。
她知道是王雋,這個時候,也隻有他了。
可這會心裡想著事,未免還是心驚肉跳了片刻。
她輕聲怪他:“你這人怎麼走路沒腳步聲的?”
他反問:“金屋藏嬌?”
聲音無不低沉,她一聽,心跳變快了,臉也跟著紅,看他眼裡蓄著笑,分明是在揶揄她,她理直氣壯:“難道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