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 吃過午飯,王雋在廚房收拾, 季煙坐在客廳休息了會, 拿著清單更對季硯書送來的禮物。王雋家裡人多,其中小孩也不少。
季煙對了一遍,把清單折好放在茶幾的抽屜裡, 看著一地齊全的禮物,再次感慨, 季硯書在為人處事方麵實在強她太多。
她拿出手機,思索數秒, 發了條感謝的信息給母親, 季硯書回得很快, 內容也很簡單,讓她見人嘴巴要甜些,彆失了禮數。
季煙回了句知道了, 把手機扔在一邊。
王雋從廚房出來,見她坐在沙發上, 百無聊賴的,他走到她身邊坐下, 說:“昨天不是剛對過?”
一提起昨天, 季煙瞬間不想給他好臉色, 彆過臉, 不去看他,說:“我現在不想和你講話,請你暫時離我遠一點。”
“暫時是多久?”他仿佛沒有察覺她的奇怪,過來牽她的手,說, “給我個明確的時間。”
他說得輕巧,倒顯得她無理取鬨了,可一想到後半夜的事,她頓時鬱悶,彆過臉,對著他看了會,半晌伸手往他腰上掐了一下,憤憤道:“你明知道今天要去你家,昨晚你還不知節……”
意識到話說錯了,她聲音停住,眨眨眼,見他無聲笑著,她索性不吐不快,“昨晚你還那麼折騰我,你不該讓我好好休息嗎?我都求了你那麼多遍。”
他很好脾氣地認錯:“是我做的不對,是我沒忍住。”
前半句聽著像是道歉,後半句更像揶揄,左右是一丁點認錯的態度也沒有。
她算是看明白他了:“這次知道錯了,下次還敢對不對?”
他沒說話,眉間染著淡淡的笑意,無不愉悅,顯然是這樣的。
她控訴:“大是大非麵前你就不能認真點?就那麼著急?”
他嗯了聲,拉過她的手,說:“兩個月了,季煙,你就不想嗎?”
……
她出差這兩個月,工作實在忙,每回他去找她,兩人都來不及做點什麼,畢竟她實在累,沒有那個精力,一點空閒的時間都拿來睡覺養精蓄銳。
王雋知道個中辛苦,那段時間他倒很有分寸,也很克製,肢體接觸僅限於親吻擁抱,沒再進一步撩撥她。
有一次她還想著,他就這麼能忍。
現在想想,是存起了心思在後邊等著她。
一時間,季煙找不到話,平心而論,他那句話問到她心裡去了。
她確實也是想的。
這點她沒什麼不好意思承認。
魚水之歡,人之常情。
隻是她實在委屈:“你本來答應我要好好和我說你家裡人的事,結果呢,直到現在你是一個字也沒有說。”
王雋靠近她,聲音輕了些:“就為了這事?”
什麼叫“這事”?
她在意緊張認真較勁的一件事,到了他那邊卻成了無關緊要。
盯著他看了一會,他神色平平,看不出什麼不對勁,季煙不禁有點自我懷疑了:“到底是我擔憂過甚,還是本來就是一件小事?”
王雋說:“一件小事,你不用太緊張。”
話是這麼說,她還是覺得不太對勁,畢竟幾個小時後,就要和他家裡人見麵,她多少得了解一點。眼下時間還有,她湊到他懷裡,蹭著他的下巴,說:“上回你去我家之前,我都把我家祖宗十八代跟你交代了個清楚,現在是不是輪到你跟我交代交代了。”
王雋摸了摸她的頭發,說:“那天跟你父母談的時候,你也在,沒聽夠?”
“太寬泛了,我要詳細的,你父母做什麼我不在乎,”季煙遲疑了下,抱住他的脖頸,直奔主題,“你和他們關係為什麼不好?”
話落很久,客廳一陣安靜,王雋好長一段時間沒有作聲。
季煙悄然等待。
以後就要是一家人了,儘管他說過和他家裡人見麵的時間也就過年過節的時候,可未來還很長,兩家的接觸隻會多不會少。
良久,王雋終於出聲:“真的想知道?”
她點點頭,埋在他的脖頸,說:“我都這麼誘惑你了,你總得給我一個麵子。”
他笑:“這麼點誘惑不夠。”
得寸進尺。
她咬了他一口:“快點說。”
王雋手擱在她的腰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她敏感難耐,但又想知道真相,隻好忍著。如此一會後,他總算開口,說:“你父母,叔叔阿姨的感情很好吧?”
口吻無疑是有些不肯定的,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羨慕在裡麵。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問,但他願意說了,總算是個好的開頭,她嗯了聲:“他們結婚之前,談了五年的戀愛,我媽說是要考察我爸,其實後來我才了解到是我媽媽家庭條件不太好,外婆有諸多考慮。但他們都認定彼此,就那麼談著拖著,時間久了,後來就結婚了。然後就有了我和弟弟。”
說完,季煙頗為感慨:“那個年代,能談個五年多的戀愛,是真愛了吧。”
王雋沉默著。
季煙輕著聲:“說完了,到你了。”
王雋目光平靜地看著前方,電視櫃上的牆邊上放著一幅畫,一幅現代藝術線條畫,是季煙帶過來的,她覺得這幅畫很清新簡單,放在家裡能增添一絲色彩,不會讓整個家太過單調。
就是這麼一副簡單的畫,讓他不由想到了她剛才說的關於父母的故事。
是簡單的,純真的,沒有太多利益牽扯,也就沒有了後來的恩怨是非。
他說:“我父母是因為利益結合走到一起。”
她離開他的身體,和他隔了些距離,靜靜地看著他。
“他們人前相敬如賓,人後冷漠相待,到了我十八歲那年,他們大概覺得裝了一十幾年的夫妻裝得夠了,各自在外邊有了人。”
他格外平靜,像是在說一個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的故事。
“我上大學發現他們的事後,沒怎麼回過家,之後出國學習工作,他們催我回來,我沒理睬,他們無奈隻好搬出我爺爺,沒辦法,我回來了,不過沒直接回北城,而是留在深城工作。”
季煙聽著,心一點點地往下落。
父母出軌給子女帶來的影響,她讀書時代就見過不少。初中時期,班上有個女生因為父母出軌,無法接受,情緒低迷了大半年,之後退學。
這之中讓她感受最深的是江容冶,她的父母也是婚姻不幸,父親出軌,母親弱懦,從而致使她對家庭有種源自心底的抵觸。
隨後,她禁不住想到那個晚上,也是在這套房子,她無意聽到了王雋和他父親的對話,知道他對婚姻的無望。
那會她聽到那些話很是傷心,如今了解到事情真相,她倒是有些理解他了。
她看著他,眼睛微紅。
他笑著:“故事聽聽就過了,彆想那麼多。”
她咬咬唇,上前抱住他,問:“這就是你要留在深城定居的原因嗎?”
他伸手環緊她,說:“是,如果不是因為你在這,不是因為認識你,我不一定會留在這邊,但我依舊不會留在北城,我還是會換座城市生活。”
他的生活本就沒有做長久的打算和規劃,有種走一步是一步的漂泊不定。
可他又說,是因為你,他才穩定下來。
忽然間,季煙就不想再更進一步細問了,她覺得無所謂了。他以前的家庭如何她都沒有欲望再去了解,就像他說的,以後是她和他的生活,其他人不重要。
她和他,要的是現在和以後,過去種種,那都是旁支末節的事了。
想罷,她將他環緊了些,說:“以後就留在這邊了,我們有自己的家。”
肩膀上有股溫熱的觸感滑過,想到她說的‘以後我們有自己的家’,王雋心裡一陣觸動,他起身就要給她拿紙,被她用力壓下:“你彆動,讓我抱一會。”
他笑了,有些寵溺,說:“好,你也讓我抱一會。 ”
季煙沒再作聲,埋在他的肩膀。而王雋也無其他動作,隻是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她的脊背。
他們各有自己的安慰表達方式。
季煙想,當初跟他提出她未來隻會留在深城或者廣城,其實是沒有抱多大的期望,甚至是有賭氣的成分在,更是以為會讓他知難而退。
沒想到,於他倒是某種意義上的得償所願。
她和他難得契合一次。
季煙等情緒平複了,離開他的肩膀,很是認真地看著他:“王雋,我們會有自己的家。”
她眼眶微紅,卻是說得鄭重其事,他不由笑了,傾身上前去尋她的唇瓣,她沒躲他,親了一會,他說:“季煙,謝謝你。”
她沒說話,隻是低頭,將他的手放進自己的手心,然後收緊五指穿進他的指縫,王雋默了會,收緊五指。
這一刻,他們十指糾纏。
她和他都有說不出的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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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點,飛機落地北城,排隊拿完行李,王雋的手機響了,行李多,他沒有多餘的手去拿兜裡的手機,季煙上前摸著他的口袋掏出手機。
手機上是一個備注——王崇年。
她把屏幕麵向他,說:“你爸爸,”說完覺得不對,補了句,“是叔叔來電。”
王雋笑,空出一隻手接通,手機那端傳來王崇年的聲音,問:“你們到了吧?”
季煙安靜地站在一旁等著,周邊是來來往往的路人,無比嘈雜,可王雋看著她,內心無比的寧靜。許是他接著電話不出聲,隻是盯著她看,她不解,朝他指了指耳朵的位置,他笑了笑,跟王崇年說:“是,我們剛下飛機。”
王崇年說:“是嗎?你們從哪個出口出來,我和你媽閒著沒事,開車過來這邊轉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