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之後, 兩人有段時間沒有聯係。
隔周就是一年一度的春節,季煙的工作暫告一段落,回到家裡, 她投入到一家人團聚的喜悅中。
深城和王雋這個人被她暫時放在身後。
而王雋, 依舊忙碌。
他此前在國外投行工作過,有個客戶的朋友就收購一事找到他,收到季煙的新年祝賀短信那天, 他和團隊正熬夜通宵分析數據。
此時國內是夜晚,而國外正是白天,據他上一次睡覺已經過去20個小時了。
他看了眼手機屏幕上跳出來的短信, 盯住兩秒,移開目光繼續盯著電腦屏幕,敲了一會鍵盤, 季煙那晚的目光始終在他麵前晃過, 且揮之不去。
他停下敲鍵盤的手, 望了眼玻璃門外忙碌的下屬們, 手敲了會桌麵, 下一秒, 他拿起手機打開辦公室的門,說:“休息三個小時。”
說完, 他關上門,朝辦公室的露台走去。
外邊是漫天的雪飄飄落落,街上是過路的行人匆匆忙忙。
來這邊一周了,忙得暈頭轉向時他會來露台吹會寒風, 冷靜一下大腦,然後再回到屋裡以應付接下來的工作。
今天他依舊是這麼想。
可寒冷的風雪並不能讓他此刻有所冷靜,相反, 是更加的混亂。
他手指叩了叩手機的背麵,思索數秒,他拿起手機,打開幾分鐘前季煙發來的新年祝賀短信。
【新年快樂。】
很簡單的一句祝賀,簡單到他可以完全忽略,不用在意。
可不知為何,在看到這條信息之後,他再不能心無旁騖的工作。
他腦海裡時常閃過那晚的場景。
這些年,忙學習忙工作,他幾乎沒有時間考慮個人問題,家裡人著急,前後左右幫他介紹過不少,他次次以工作繁忙為由,一次也沒有見過。
他始終覺得,感情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是不會發生在他身上的。
同樣的,他也不會主動去追求。
這一切自我認知、自我暗示和提醒,在那晚季煙主動把手摸上他的臉時,瞬間消失殆儘。
過後他捫心自問,覺得是酒精和夜晚的因素。
可心底裡又有一道聲音在提醒他,那晚他並沒有醉到可以自亂的地步。
現在,他看著眼前的大雪,想,或許是那晚季煙的眼睛太有迷惑性了。
他的爺爺是半個畫家,最愛墨水畫,其中最愛的是畫人。王雋小時候跟在他身邊長大,也學了一手繪畫的技能。
爺爺曾告訴他,畫人最難的是神韻,而眉眼又是直接體現這一細節的地方。
那幾年,他不知道臨摹過多少雙眼睛,多少副眉。
由最初的生澀,到了後來的嫻熟。
儘管長大後,忙於學業和工作,他已然很少再提筆作畫有所生疏,可日常和人交談,他還是免不了去注意一個人的眉眼。
那晚的隔天早上,他從季煙住處離開,回去的路上,他在腦海中儘力搜刮季煙這號人物的印象。
實在少得可憐。
兩人的工作沒有交集,又隸屬不同部門,樓層也不同,平時幾乎沒有見麵的機會,少有的幾次是季煙來他辦公室送文件和傳話。
越想,他對她又有了另外一番印象。
她很安靜,每次過來辦完事情就離開,不多留不多言,做事很是乾脆。
比溫琰之前派過來的人要好上許多。
也是因為她這份特有的安靜,他又不得不去想她這個人,這一想,令他印象最深的又是她的眉眼。
不算特彆,不算優秀,但有那麼幾分彆致的味道。
那晚她每一次抬眼看他,他都有想吻她的衝動。
吻,衝動。
皚皚大雪在眼前紛紛落落,如此冰冷寒涼的一個環境,他想的卻是和情愫有關的東西。
這類他從前最為嗤之以鼻的感情。
可那晚的情動他又無法否認。
他打開手機屏幕。
距離季煙發來的那條短信十分鐘過去了。
理智告訴他,他可以不回的。
情感卻又在跟他拉鋸,要回,這是做人最起碼的禮貌問題。
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手已經在屏幕上打出了‘新年快樂’四個字。
他搖頭笑了笑,索性隨從本心,按了發送的箭頭。
在露台站了一會,他正要回屋裡繼續工作,手機震了震。
低頭一看,是一條微信好友添加信息。
一個季字,似乎根本不用他再花心思多想這個人是誰。
思考兩秒,他點了接受。
沒一會主界麵上是兩人已經是好友的係統提醒。
聊天界麵的頂欄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也是這一刻,王雋突然好奇季煙會發些什麼過來。
那天早上醒來兩人的氛圍是有些尷尬的,時間尚早,外麵又冷,他借用她家的廚房做了兩份早餐,季煙吃得眼睛亮亮的,像是吃到了天底下最好吃的食物一樣。他有所感染,問她是不是不在家做飯。
她家廚房相當乾淨,乾淨到了可以無視的存在。
季煙沉默了一會,輕聲回了個是。
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那會她尷尬卻又明亮的眼睛,他要了她的號碼,相應的,他也給了自己的。
其實後來他也想過為什麼跟她要號碼。
成年男女獨處一個夜晚發生點什麼不足為奇。
他以前沒經曆過,但不代表他對此一無所知。
而且廣華證券明令禁止內部談戀愛,他不覺得他會踩線犯錯,儘管他已提交離職申請,這不意味著他會在離職前給人抓住把柄的機會。
同時,他也認為季煙恐怕是一樣的反應,她研究生畢業不久,好不容易過五關斬六將進入了頭部券商,她不會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
正這麼想著,反複消失又出現的‘對方正在輸入……’終於消停,與此同時,季煙猶豫已久的消息終於發送過來。
【季:你好,我是季煙。】
他搖頭。
就這麼幾個字讓她猶豫了這麼久?
他回:【你好,我是王雋。】
她秒回:【知道的。】
他愣了愣,繼而發笑。
回頭再看看這對話,他又一次搖頭,但也覺得新鮮,回了一句:【在深城?】
她回:【在老家。】
看到這一句,他覺得不能再聊下去了。
有些危險的味道。
又想,上一句問得不好,這不是變相在熟悉她嗎?
季煙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就在他思忖間,她回:【我在廣城。】
她老家在廣城,人在深城工作,他想,回家倒是方便,不像他,家在北方,他卻千裡迢迢跑來南方工作。
也好比如,這會她在家裡和家人慶祝新年,他卻婉拒了家裡人的過年邀請,飛到國外工作。
不自覺間,他已經在心裡把兩人做了個對比。
他覺得實在危險。
他沒談過感情,沒和其他異性有過親密接觸,可此時此刻,他卻知道,他走在危險的邊緣。
他沒再回,摁熄手機屏幕,打開玻璃門,回到屋內工作。
隻是剛坐下沒幾分鐘,手機又震了震。
是一條工作的信息。
他回了,放下手機時,心裡是有些似有若無的失落。
他以為,會是季煙發來的。
他不知道,為什麼他會這麼想,就像他在等她的信息一樣。
他倒了杯水,喝了幾口,回到座位上,全神貫注地看著電腦屏幕,心裡還是不由自主地等待手機再次震響。
五分鐘過去,手機確實響了。
他不能確定是他想看到的,還是又是一條尋常的工作信息。
手敲了桌麵數秒,他拿起手機打開。
是季煙發來的。
隻有一句——
我們做炮友怎麼樣?
我們,做炮友,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