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新婚之夜,她被裴蘊發現了這樣的殘缺,裴蘊還會要她嗎?
沈嬌咬緊了牙,穿上衣服,告訴自己,沒關係,裴蘊喜歡她,一定可以理解她的。
船到橋頭自然直,她從小運氣就好......
然而下一秒,她的窗戶就被打破了。
沈嬌驚恐地看著來人,隨後被一巴掌扇到了地上。
沈大師滿臉憎恨:“你竟然讓那個邪物侵蝕了你的身體?”
沈嬌雙目恍惚:“爸爸?你怎麼在這裡?”
沈大師蒼老的臉上全是厭惡:“你把我這麼多年的心血毀了!”
沈嬌聽不明白:“爸爸,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沈大師又是一耳光:“你看看你乾了什麼好事!”
沈嬌這才反應過來,垂死掙紮:“是,是裴蘊他力氣太大了,我......”
沈大師冷笑一聲:“你真以為我看不出來?”
“你被海裡半人不魚的怪物給......”
沈嬌尖叫一聲:“你彆說了!”
沈大師懶得和她廢話,直接敲暈了她,一路暢通無阻地到達了莊園的地下酒窖,把她關了起來。
這丫頭毀了她身上大半的氣運!自作聰明!
他當年和她媽媽結婚就是看中了這拖油瓶的體質,但是沒想到她這麼蠢!
算了,沈大師平息了自己怒火。
剩下的這些也勉強夠用,隻要再多殺幾個這個秋遊的少年少女就行了。
按照裴老說的,這是座小島,到時候殺了直接拋屍海裡,沒有人會發現。
他這次的任務並不繁重,其次就是把那個洛黎成功送到裴蘊那裡就行了。
至於這丫頭,關在酒窖裡餓上幾天,再一把火燒死毀屍滅跡就行了。
沈大師很快離開了酒窖。
他並沒有發現酒桶之後,坐著個正在一本正經看著童話書的少年。
少年輕輕歎口氣,起身看見了昏迷的沈嬌,隨後帶著笑意,輕輕踢了她一腳。
沈嬌醒了。
隨後看見這一臉純善的少年好奇地看著自己。
沈嬌乾裂的嘴唇一張,艱難地發聲:“救我,救我......”
她伸手想要抓住那少年的褲管,然而卻被珈藍躲開了。
珈藍歎口氣:“還沒有死嗎?”
沈嬌心跳沉了下去。
他笑吟吟道:“真可惜啊。”
少年蹲下來,饒有興趣地看著她垂死掙紮,問道:“要不要做個交易?”
這是他從童話書裡學到的。
小人魚想要上岸,所以要用聲音換取自己的雙腿。
沈嬌想要逃出去活命,當然要用同等的東西交換。
沈嬌絕望地看著麵前的少年,隨後重重點頭。
少年笑了,用童話書拍了幾下她的腦袋,漂亮的眼睛裡是笑意:“很好。”
“告訴我,你是用什麼聯係上他的?”
沈嬌愣了一秒:“他?”
珈藍歎口氣:“你這麼笨,難怪大家都不喜歡你。”
沈嬌忍耐著屈辱,隨後不可思議道:“你知道他的存在?”
珈藍用書脊敲敲她的額頭,敲得沈嬌頭暈眼花,而他笑得肆意又漂亮:“蠢,貨。”
珈藍不是什麼好人,沈嬌深刻地知道了這一點,那麼打道德倫理牌就沒有用了。
她喘息著開口:“你帶我出去,我就幫你。”
珈藍含笑的眼睛笑意更深:“你是在和我談條件嗎?”
沈嬌忍住天然的恐懼:“互惠互利罷了。”
珈藍笑了笑:“你真是個特彆的人類......”
沈嬌心跳逐漸平穩下來——事情有轉機。她就知道,她的運氣一向很好,不可能死在這裡的。
然而下一秒,珈藍一字一頓笑道:“你這麼特彆,要用什麼特彆的方法殺死才有意思呢?”
沈嬌心中濃烈的絕望讓她再度抓住珈藍的褲管:“救救我,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珈藍眯起眼睛,手中的童話書合上,隨後笑道:“你現在報答我來得比較實際一點。”
沈嬌臉色慘白:“我把這個給你,靠這個,你就能找到那條......那條人魚。”
珈藍笑眯眯地接過那沾染著沈嬌血跡的項鏈,上麵穿著一片小小的魚鱗。
他臉上都是惡劣的鄙夷:“就這?”
醜陋的鱗片,沒有他的美。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醜東西,差點有機會接近梨梨。
珈藍想起自己為洛黎做的珍珠手串,隨後用張絲巾把這“醜東西”包好。
他遲早得解決了那個和他使用同一個名字的家夥。
細密而窸窣的惡意從他心底湧起,如同他所出生的深淵一般,叫囂著吞沒那個可惡的“珈藍”。
這個名字隻屬於他。
隻要他解決了那個“珈藍”,然後永遠乖乖聽梨梨的話......
沒有比這更劃算的買賣了。
沈嬌看著他斯文地將項鏈放進了口袋,隨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沈嬌又驚又懼:“你說過你要救我......”
然而那平時看上去無辜純良的少年回過頭,輕笑一聲:“說過嗎?”
沈嬌隻覺得腦門上劈下來一道驚雷:“你,你不信守承諾......”
少年美麗的五官無暇白瓷一般,然而那嘲諷的笑意卻一點都沒減少:“交易自然是要公平公正,你給我這個醜東西,不值得我帶你出去。”
少年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噗嗤笑出聲了,眼眸中都是顯而易見的愉悅:“哦,忘記給你報酬了。”
他俯下身,聲音低悅:“從前有一隻小人魚,他想要上岸尋找自己的公主。”
沈嬌不可思議:“你的報酬,就是一個故事?”
少年沒有理睬她,而是自顧自講了下去:“他花費了很多年等到了上岸的機會。”
“但是太可惜了,公主要找的似乎不是他。”
他露齒一笑,沈嬌一聲雞皮疙瘩,恐懼地看著他:“所以他就想殺死那隻公主尋找的人魚,然後自己頂替上去。”
“可惜公主來得太快了,他沒來得及把那掠奪他寶物的人魚處理掉,留下了他的性命。”
“本以為那要搶走他寶物的人魚會死去,但是偏偏有一個女人又救了那條垂死掙紮的魚。”
洛珈藍細密纖長的金色眼睫一眨,隨後莞爾一笑:“你說,取而代之之後,發現原主還活著,應該怎麼辦呢?”
沈嬌渾身冷汗涔涔:“我不知道。”
洛珈藍無所謂地站起身,隨後合上了童話書,金絲邊眼鏡下一雙螢藍色的眼睛帶上一點可惜:“我以為你會知道呢。”
他笑吟吟道:“當然是再殺他一次啦。”
沈嬌沒有聽懂這個故事,隻知道麵前的人根本不會救她,甚至對他而言,沒有殺了她就是仁至義儘了。
但她依舊沒有死心:“你不救我,他知道了,不會放過你的!”
那人魚少年把她當做天,怎麼會容忍有人動她一根手指頭?
洛珈藍笑著的眼睛一眨:“好的,希望我能在那之前就殺了他。”
“你真有趣,非常幽默。”洛珈藍俯身,彬彬有禮和她告彆。
梨梨教過他如何成為一位優秀的紳士,那麼他反複練習。
眼看著洛珈藍走遠,沈嬌正要呼喊救命,卻發現自己一旦想要叫他的名字就變成了啞巴。
沈嬌又驚又怕——
這是一個怪物,是個變態!
但很快她平靜下來,不斷安慰自己,變態也好,怪物也罷,他跟著洛黎,受害的一定是洛黎,和自己無關。
現在自己隻需要想辦法從這個酒窖裡逃出去......
洛黎在房間裡睡了個午覺,醒來的時候就看見飄飛白色窗簾的窗台上,少年正在聚精會神地讀書。
她揉了揉眼睛,依稀記得自己在熟睡之前,像是聽到了什麼熟悉的歌聲,因此睡得十分安慰:“珈藍,是你在唱歌給我聽嗎?”
少年乖乖關上書,跳下了窗台,眼眸裡乾淨又燦爛:“是我。”
珈藍如今對靈力的運用越發純熟,洛黎感歎,竟然能唱歌了。
雖然聽不懂是什麼語言,但是浪漫如詩歌的感覺卻久久氤氳在腦海。
像是從深海鯨歌魚遊中上湧的塞壬人魚之歌......
洛黎失笑,不對,他本來就是一隻人魚。
洛黎問道:“珈藍想回到海裡去看看嗎?”
珈藍臉上明顯躍出欣喜,但是他小心翼翼地看洛黎一眼:“可以嗎?”
洛黎被他看得心軟:“當然可以。”
這次秋遊本來就是為了帶珈藍來放鬆並且恢複體質的,其餘的不過都是順便而已。
洛黎思考片刻:“不過現在出去有點招搖,不如等到晚上。”
他用力點頭,笑得像一隻金毛狗狗:“好!”
大眼萌魚這樣看著她,她也認真回複:“好!”
珈藍看見她的笑和那雙明亮的眼眸,垂下了眼睫,遮蓋住自己眼中出現的一抹猩紅色。
距離那個日子越來越近了。
伴隨著力量增長,殺戮的欲望也在不斷增強,與此同時,還有成熟期帶來的情/欲。
他改變了自己的發色,瞳色,讓自己看起來無害溫馴,但是到那個時候,所有的障眼法都會消失。
他還記得初見時,深淵之中,梨梨下意識對他模樣產生的驚駭。
一麵盼望著她想起,一麵又恐懼她會不會因此疏遠他。
畢竟一個沾染鮮血,充滿詛咒的深淵生物並不可愛。
他天性陰冷殘暴,睚眥必報,有著一切惡劣的品德,熱愛掠奪,善於殺戮。
與他現在偽裝出來美好而純然的少年簡直沒有一處相像。
洛黎多麼喜歡珈藍,應該就會多麼厭惡他原本的模樣。
海洋之中的暴君擁有的不會是漂亮透明無害的尾巴,而是鋒利的背鰭。不會是予取予求的天使,而是善於欺詐的惡魔。
這是神胎與生俱來的惡,不可磨滅,無法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