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越走在最前,占了最左邊的位兒,其次是鳳佳。
這兩人坐下後才發現這一對舊情人似乎要並肩坐了,這時候換座位也不是,反倒顯得刻意。
正想著,那兩人已經極為平靜地各自坐下來了。
南知的確沒多猶豫,年輕時不懂事,誰還沒愛過幾個混蛋,這麼多年過去早應該沒了,扭扭捏捏的反倒像是沒放下。
她不想在這事兒上落人一頭。
至於顧嶼深,他本就是生性涼薄人。
當初寵她無度的是他,後來轉眼冷漠的也是他。
南知想,他大概是更不會在意這座位排序的人。
周越和鳳佳默默對視一眼,一頓擠眉弄眼,紛紛在桌下互相比了個拇指,真心實意的溝通了一下目前的共同想法——高手啊。
鳳佳還在點菜,周越先要了瓶酒,日料師傅啟開了給他。
他挨個倒酒,到南知,她伸手蓋了杯口:“我不喝了,還要開車回去。”
周越不勸酒,又給顧嶼深倒上。
鳳佳點好了吃食,挨個兒報一遍:“夠了吧?”
周越食指點了點其中一道:“這個怎麼就三份?”
“她不吃。”鳳佳往南知身上指了下,“咱們滋滋現在可是大舞蹈家,首席舞者,平時都得吃齋的。”
南知說:“沒那麼誇張,隻不過我挺飽的。”
周越笑:“怪不得,剛才在外麵還沒認出你呢就覺得身材氣質可真好,不愧是跳舞的。”
摸著良心說,周越這話沒有半分彆的意思,既是實話實說,也是人情誇讚。
卻不想落入到某人耳朵裡。
顧嶼深目光掃過來,眼神深沉,睨了周越一眼,而後很快收回,拎起酒杯灌了半杯。
喝下,勾著唇漫不經心哂笑一瞬。
周越:“……”
鳳佳對於美食的眼光不會錯,這家日料店的確精致美味,難怪會撞上周越這吃喝玩樂專業戶。
中途多數是周越和鳳佳在說話,偶爾問及南知在國外忙什麼,她回答基本天天都在國外那個舞團裡練舞,鳳佳又對她那一通閃亮亮的獲獎履曆一通科普。
周越:“那你過得不錯啊。”
她答:“都挺好的。”
話音剛落,坐在旁邊一直沒有出聲的男人忽然往後靠到椅背上,拿下嘴裡的煙,似有似無的輕嗤了聲。
那聲音很低,隻有南知聽到,冷淡又帶輕諷意味。
南知下意識回頭看他,正好撞進他漆黑瞳孔。
隻一眼,她就好像被拉入了六年前的那個暴雨中的北京冬夜。
都說一到冬天,北京就變成了北平,但那次卻是冬日裡少有的一場暴雨。
寒風刺骨,生生將她的心臟扯開一個口子。
剛才在Shake it外麵,顧嶼深率先移開視線,而這一次,南知先收回了目光。
——她手機響了。
備注陳峰俞。
她回憶起來,陳峰俞是R大社會學係教授,前幾天因為工作的事來過一趟舞團,跟後麵《舞姬》演出相關,團長便讓陳峰俞直接跟她交接,也因此互換了聯係方式。
她接起電話。
陳峰俞聲線溫柔,甚至能分辨出儒雅性格:“南知,睡了嗎?”
“還沒,怎麼了?”
“我上次把一疊資料落在你車上了,今晚備課的時候才發現,這不是明天就要用到了,想來問問你現在方便嗎?”
南知看了眼時間:“可以啊,我正好還在外麵,我過去吧?”
“那怎麼好意思,你給我個你現在的位置吧,我過去。”
“我現在在朧湖灣附近的一家日料店,這樣吧,我待會兒把確切位置發你微信裡。”
陳峰俞溫和道:“行,謝謝了南知。”
南知笑了笑:“這有什麼好謝的,麻煩你過來。”
陳峰俞的聲音有一種春風和煦般影響力,連帶著南知也不自主地放緩聲線,她嗓音偏細軟,平時說話是清冷的,但隻要染上笑意便一下變得軟糯,像撒嬌。
這聲音聽得顧嶼深眉角突突跳。
他撂了筷子,細碎又突兀的聲音響起。
而後靠著椅子,抱臂。
鳳佳和周越齊刷刷一寂。
顧嶼深眯了眯眼,在平靜中執拗,輕而易舉地就讓周遭氛圍一下變了。
他好像變了,又好像一點都沒變,還是跟高中那樣桀驁、跋扈,甚至於,他依舊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唯我獨尊,不懂圓滑。
但他又更加成熟、更加張揚,更加讓人生出距離感。
顧嶼深笑了下,看向南知,很無謂地問:“男朋友?”
兩人對視,南知指甲無意識掐進手心,但依舊不肯退讓的注視他。
他們在對峙中僵持。
他們從酒吧外那一眼為始的心照不宣的沉默和生疏都在這一刻被顧嶼深用最直截了當的方式剖開了。
他向來如此。
不給六年未化的堅固寒冰任何緩衝機會,火焰從寒冰底部燒灼奔騰,掀翻驚天巨浪。
作者有話要說: 顧嶼深:又是白瞎好好一張嘴的口嫌體正直
評論有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