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麵紅旗一周輪一次,給當周表現最好的班級。
南知班上調皮的男生女生多,犯的事兒也不少,扣分多,三年來都沒怎麼拿到過這麵優秀班集體的紅旗。
南知在他背上蹬了蹬腿,意思要下來。
顧嶼深將她放下,捏著她手臂讓她站穩,而後伸手推了下門,門竟然還真開了,估計是門衛大爺忘鎖了。
南知走進去,看了一圈,回憶也慢慢複蘇。
她在女生裡頭個子算高,起初坐在倒數第二排,跟鳳佳坐同桌。
後來因為兩個女生上課總是講話,老師便讓她往後再坐一排,跟顧嶼深坐了同桌。
最後一排都是當時跟她們關係不錯的男生,也吵,但顧嶼深很少搭腔,算是最後一排最安靜的一個。
自南知和他成為同桌後,話才漸漸多起來。
她忍不住笑了聲,朝最後一排的角落走過去。
卻不小心被桌腳絆了下,險些跌跤,被顧嶼深撈著手臂扶住了。
他似是不耐煩,皺起眉,斥道:“喝醉了小心點。”
“我都說了我沒喝醉。”
她剛說完,顧嶼深便攔腰將她抱起,放置到桌麵上,眉眼低垂地看著她,挑眉:“你再跟我橫一句試試。”
“……”
“你以前也老這樣,虧我那時候人美心善都不嫌棄你。”南知說。
“怎樣?”
“凶我。”
顧嶼深氣笑了:“我凶你有用了?”
“有啊。”
“你哪次聽話了。”
“……”
南知回憶一番,莫名有些心虛,但還是嘴硬道:“肯定是有聽過的。”
顧嶼深嗤聲。
“再說了,就算我不聽你也不能凶我啊。”她掰扯出從前班上的幾對情侶,“你看人家男生都挺溫柔的。”
“那是人家女朋友不需要凶。”
“?”
混蛋你還有理了!
顧嶼深:“你自己想想自己都乾過什麼破事兒,吃糖吃到牙齒疼,吃多了要減肥就絕食,不顧身體發高燒還要去跳舞比賽,最後暈倒落了病根。”
“……”
這麼想想還真是。
她不止是嬌縱,而且固執,決定了的事誰都拉不回。
鳳佳那時候都經常對她無奈,勸說不動,就去找顧嶼深去當那個壞人。
可能跟她在一起真的挺累的。
明明年紀都差不多,還要跟照顧個極為不聽話的小孩兒似的。
南知抿了抿唇,難得沒跟他犟嘴,低低地“哦”一聲。
她從桌沿跳下來:“走吧。”
顧嶼深似是覺得奇怪,多看了她一眼,確定沒事,時間也不早了,這才牽上她的手往外走。
到教室外,顧嶼深暫時鬆開她的手,將門重新鎖上。
回頭時看到南知歪著頭看向旁邊通往學校天台的樓梯。
顧嶼深出聲:“走了。”
“嗯。”她回神。
顧嶼深留意她表情,確定沒事才又牽著她手下樓。
隻不過很奇怪的,方才過來時還摸著他喉結發瘋的醉鬼,這會兒倒是乖得不像她了。
也不止是乖,還有些,低落。
下了教學樓,風又大了,顧嶼深將她身上自己那件外套重新摟緊,問:“還要我背著嗎?”
她垂著腦袋搖頭。
“那走吧。”顧嶼深挽著她肩膀,“看路走。”
一路上兩人都沒怎麼說話,安靜下來,南知喝多酒,人有些犯困。
顧嶼深以為她睡了,無聲地將車內溫度又調高幾度。
-
到錦繡山莊,車剛一停,南知便坐起來,下了車。
敢情剛才也沒睡。
顧嶼深緊跟著也進去了,交代:“先去洗澡,洗完了出來把解酒藥吃了。”
“嗯。”
應得很乖,乖到不太像她的個性。
顧嶼深又多瞧了她一眼,看著她上樓進了臥室,這才轉身去拿解酒藥。
期間接了個工作電話,聊了十來分鐘,樓上浴室的水聲停了,顧嶼深倒出兩顆解酒藥,又倒了杯溫白開上樓。
推門進去,原以為已經困了要睡覺的女人坐在飄窗上,額頭貼著窗玻璃,麵前還擺了瓶紅酒。
顧嶼深皺眉,奪走她手裡的酒瓶:“要不要命了?我再給你倒杯白的算了。”
南知偏過頭去,看到他手裡的杯子,驚詫問:“你還真給我拿上來了啊?”
“……”
顧嶼深將白開水放到她麵前:“嗯,白的,喝了。”
南知拿起來,喝了口:“好淡。”
酒勁上來,這會兒是真喝醉了。
顧嶼深又把那兩篇解酒藥放到她麵前:“把這個也吃了。”
“這什麼?”
他隨口道:“維生素片。”
南知順從地吞了兩片藥,又把那杯水也喝儘了,舔掉唇上的水珠,評價:“這個白酒不太醉。”
“……”
顧嶼深無奈歎氣,從她手中拿過酒瓶杯子,收拾乾淨,問:“睡了?”
“嗯。”
顧嶼深將她從飄窗抱回到床上:“你先睡,我去洗澡。”
她腦袋蹭了蹭被子。
顧嶼深居高臨下地睨她,又說:“我出來要是看到你又偷喝酒,就揍你。”
“……”
他今天忙了一整天,從早到晚,會場溫度開得高,他還要作為董事發言,被那暖燈照著,大冬天的都出了層汗。
但總覺得晚上的南知狀態不太對勁,顧嶼深心上被牽著,沒洗太久,衝了澡便換好睡衣出去了。
剛要上床,另一側南知翻了個身。
“還沒睡?”
“顧嶼深。”
“嗯?”
“你有後悔嗎?”她問。
顧嶼深表情一頓:“什麼?”
“跟我結婚,你有後悔嗎?”
他喉結滑動:“沒有。”
南知似乎沒聽清,偏了下耳朵,支起上半身:“嗯?”
他耐心重複:“沒有後悔。”
南知“哦”,身上勁兒一鬆,又重新躺了回去。
顧嶼深掀開被子也上了床,將人圈進懷裡,聲音溫柔許多:“今天不高興?”
過了許久,她“嗯”了一聲。
“因為我今天沒能來校慶?”
“不是。”
“那是有誰欺負你了?”
“也沒有。”
顧嶼深難得耐心,揉著她頭發:“那是因為什麼?”
她不說話了,顧嶼深也沒催。
不知道過去多久,她才低聲說:“今天就連童老師也說,覺得我們肯定能成,大家也都說我走後你很難過,可為什麼,你當初要放棄我?”
顧嶼深一頓,手臂慢慢收緊,將她用力地抱進懷裡。
“對不起。”
他克製著突然緊促的鼻息,尾音帶顫,低聲說,“滋滋,對不起。”
高中畢業典禮那天有人也問過一個真心話,有沒有什麼至今都覺得的遺憾。
顧嶼深回想自己的過去,仿佛都被遺憾填滿。
尤其是六年後,當他在Shake it酒吧再次見到南知。
她穿著不再是稚嫩的校服校褲,而是風衣裙子,漂亮出眾,站在不遠處。
熟悉卻又陌生。
顧嶼深在那一瞬間深覺遺憾。
他從來不知道,那個穿著校服的南知是如何一步步成為眼前這個漂亮女人的,也不知道這六年南知一天天是怎麼過的,往後也再沒機會去陪她重新經曆過去六年。
日子都是往前走的,人能夠後悔,但卻永遠無能為力。
所以在那一刻,顧嶼深移開了眼。
不敢再看向她。
他這輩子產生過的所有“怯”,都和南知有關。
第一次是得知她離開。
第二次是見到她回來。
前一次怕失去她,後一次怕沒法再抓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