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女士心裡再慌,麵上也絕不肯露,口氣更是永遠理直氣壯:“你不是睡著了嗎,大半夜的,站在這兒乾嗎?”
陸西寧靜靜地看了媽媽片刻,問:“那時候你去章揚家裡鬨過?”
趙女士沉默了兩秒,清了清嗓子,冷冷地瞪了女兒一眼:“你居然還有臉問?我不和你說,是想給你留麵子。”
“我為什麼不可以問?你不喜歡我做什麼,可以直接告訴我,為什麼背著我跑到人家家裡去?”
“當然是不想你分心。小混混不怕帶壞你,我還怕你考不上大學呢。”
“你都跟他奶奶說什麼了?”章揚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婚、各自再婚了,他一直是跟奶奶生活的。
“我能說什麼,無非就是讓他不要影響你,你好意思問,我都不好意思說,你那時候才多大,就整天撒謊、跟男孩子混在一起,要不要臉?傳出去多難聽?要找也不找個像樣點兒的!要不是我及時發現,被小混混纏上,你這輩子都完了。”
如果當初媽媽不去章揚家鬨,直接反對、直接罵她,陸西寧是一句話都說不出的,畢竟絕大多數老師和家長都反對早戀。可怎麼能一句話都不說,就去找章奶奶的麻煩,她太了解媽媽,閉著眼睛都能想象出她對人家說了多難聽的話。
陸西寧氣得直想掉眼淚,卻生生忍住了。
見女兒瞪著自己,趙女士不依不饒地數落她沒腦子,更說當初知道她和章揚在一起,不止對她失望,還特彆想去罵陸潯,要不是他跟章揚交朋友,妹妹也不會招惹上這樣的人。
“章揚是哪樣的人?他中學起就自食其力,自己賺錢,哪裡不像樣?你為什麼不去罵陸潯?你敢罵他嗎!你就隻會欺負我,拿我當出氣筒!我跟男孩子混在一起是不要臉,那你呢?你不也是十幾歲的時候,就跟大你二十歲的男人在一起了?”
趙女士氣急了,走過來狠狠戳了一下陸西寧的額頭:“你腦子裝的都是什麼?那個小混混是什麼身份,能跟你爸爸比?”
“我爸除了有點錢,哪點能和他比?”
“我看你就是從小過得太舒服,才不知天高地厚,我要是跟你一樣沒腦子,你能住最好的房子、坐最好的車、能念音樂學院?”
陸西寧閉了閉眼睛,深吸一口氣,打斷了不斷數落她的媽媽:“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彆厲害,特彆聰明?是不是覺得一輩子靠男人養特彆光榮?隻要能過上奢侈的生活,那個男人尊不尊重你都無所謂?”
聽到這話,趙女士氣得直哆嗦,指著陸西寧的鼻子高聲問:“你爸爸不拿我當回事兒,你也看不起我是不是?我怎麼會教出你這麼個不知好歹,又沒良心的東西!”
“是!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這樣的人,我很慶幸,自己沒有、也永遠都不會成為你。”
趙女士怔了兩秒,隨即哭了出來。在陸西寧的印象中,媽媽永遠咋咋呼呼、事事都要占上風,很少很少哭。看到媽媽泣不成聲,她立刻後悔不該說最後那句話。
雖然後悔了,可正慪著氣,她也說不出“對不起”。
趙女士用手背擦了擦眼淚,推了陸西寧一把:“你給我滾!滾的遠遠的!找你爸去,既然你們都嫌棄我,就彆再來我家。”
陸西寧咬了咬嘴巴,轉身進屋換衣服,套上羽絨服後,一眼都沒看媽媽,忍著眼淚一口氣跑到樓下。
她一邊哭一邊走,不知不覺就走到了章揚開的酒吧外。上次醉酒亂撥電話後,怕以後再丟臉,她當真刪掉了他的號碼,不過他的號碼從中學起就沒換過,存不存她都背得出。
陸西寧輸入章揚的號碼,剛按下屏幕上的綠色圓鈕,又立刻掛斷了。雖然已經立春了,可淩晨兩點的氣溫仍在0度上下,路西寧坐在酒吧對街的木椅上,凍得臉色發白,一邊哭一邊猶豫要不要去找章揚。
當初爸爸把八歲的陸潯接回家後,比起陸西寧姐姐的氣急敗壞,趙女士反而有點高興,在她看來,年紀尚小的陸潯沒有媽媽照顧,很容易就能哄到自己這邊來,幫自己對付蠻橫跋扈的陸西寧姐姐,便催著女兒時不時給性格孤僻的陸潯送溫暖。
陸潯連爸爸和奶奶都不搭理,怎麼可能理會同父異母的妹妹,陸西寧不能每次都把媽媽準備的東西扔掉,給十次也會送一次。陸潯不理她,她就往他唯一的朋友,章揚手裡塞。
章揚的性格比陸潯更冷,從不搭理女孩子,可唯獨不凶她,有次陸潯對她不耐煩,他還踹了陸潯一腳,問“你他媽會不會好好說話”。陸潯和章揚雖然性格差,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可又高又帥又冷漠,正是十幾歲的小女生們愛慕的類型。
學校裡喜歡章揚的很多,也沒人知道她和陸潯是兄妹。她為了完成媽媽交待的任務去找了章揚幾次,就被一個挺混的女生盯上了,有天放學,那個女生帶著幾個外校的小太妹等在學校附近找她麻煩,薑棠看情形不對,立刻去找陸潯。
章揚來的比陸潯更早,他從摩托車上下來,同那個挺混的女生說了什麼她不記得了,隻記得最後的那句“不是她喜歡我,是我喜歡她。”
因為從小就漂亮,跟她說“喜歡”的男生很多很多,她從沒在意過,可這話從永遠冷冰冰的章揚嘴裡說出來,那一刻心中的悸動,直到現在她也清楚地記著。
章揚對她太好了,她再無理取再任性,他也沒對她大聲過,練琴的辛苦,姐姐的冷嘲熱諷,媽媽的嘮叨帶來的煩躁和負能量,她統統可以在他這兒發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