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西寧睡覺不老實, 昨夜剛開始是她抱著司裴睡,睡熟了便鬆開手、翻過身,背對著司裴往床邊滾, 司裴怕她掉下床, 隻好從背後牢牢攬住她的腰,換他抱她睡。
司裴的父母都是性格淡漠、矜持寡言、舉止優雅的高級知識分子、德藝雙馨藝術家, 雖然深愛唯一的兒子, 但是彼此尊重、獨立,不習慣用語言和行為表達疼愛和親昵。
司裴還是小孩子的時候, 他們便幾乎沒像普通父母那樣抱過他親過他, 更是讓他從嬰兒時期就自己睡。
司裴習慣了一個人睡, 懷裡突然多了個睡著後還滾來滾去的陸西寧, 這一夜自然沒睡好。
他沒有賴床的習慣, 哪怕頭昏腦漲, 也僅比平常晚起了一刻鐘。
起床後他喝了杯黑咖啡提神, 就坐到鋼琴旁, 練了一個鐘頭琴。怕吵醒陸西寧,他特地選了舒緩的曲子, 正好也不會給還在恢複期的左手太大壓力。
而後便開始研究如何做三明治和果汁。
陸西寧這一覺睡得超級香, 醒來的時候腦中空白了幾秒, 待聞到司裴身上的味道, 又記起這是在他家。
陸西寧翻過身想抱住司裴再躺一會兒, 卻隻抱到了枕頭。男朋友居然沒在一旁陪著她, 這讓她有些不滿, 在床上賴了一小會兒,就起身下床,光著腳跑到樓梯邊叫“司裴”。
司裴聞聲走出廚房,站在客廳中央朝她笑:“不是要睡到十點?這才九點。”
看到司裴整整齊齊地穿著白襯衫、黑西褲,像是隨時能登台演奏,陸西寧訝異了一秒就記起裴赫說過司裴的媽媽很嚴格,在他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就不準他穿睡衣見人。司裴習慣離開臥室就換正裝,也不準裴赫上樓打擾他,所以裴赫在他家住了一年多,都沒見過司裴穿睡衣。
得意自己可以見到穿睡衣的他之餘,陸西寧又記起眼下的自己衣冠不整,頭發淩亂,顧不上回答司裴的問題,便轉身飛快地逃回臥室,鑽進了洗手間梳洗。
為了配得上風度翩翩的男朋友,除了一隻唇膏,沒有帶彆的化妝品的陸西寧認真洗過臉,把長卷發紮成丸子頭,薄塗了一下唇膏,脫掉男士睡衣、換了上前一天的羊絨薄衫。
春寒料峭,司裴家的地暖還沒關,羊絨薄衫是中長款,剛好遮住大腿,陸西寧便沒穿牛仔褲,把對她來說大太多的男士拖鞋丟掉一邊,光腳走下了樓。
司裴剛好把果汁放到桌上,見女朋友下樓,迎過去牽住了她的手。陸西寧很少把頭發全部紮起、露出整片肩和後頸,司裴不免多看了兩眼。
陸西寧會錯意,扁了扁嘴:“我沒化妝,顏值有沒有降低?”
“這樣更好看。”
司裴這話並不是恭維,陸西寧剛剛二十歲,皮膚乾淨白皙、膠原蛋白滿滿,眉眼本就清晰精致、無須修飾,素顏不減顏值隻減齡,撫上去時的手感也更細嫩柔滑。
陸西寧走到餐桌前,“呀”了一聲,司裴不止做了賣相一流的芝士糖心蛋三明治和牛油果梨汁,還煎了雞胸肉、早餐腸、荷蘭豆,準備了一小碗芒果、覆盆子、藍莓、堅果仁拌的酸奶。
除了餐具精致、色彩搭配完美、擺盤漂亮,司裴還把昨天陸西寧拍完照隨手丟到沙發上的那把紅玫瑰,插到了碩大的玻璃瓶中,這頓早餐,單是視覺效果,完全不輸五星酒店。
早餐大大超過預期,陸西寧驚喜不已,多角度拍過照才坐下來,她嘗了一口,笑著表揚司裴:“又漂亮又好吃,司先生,你第一次做就有這個水準,很有天賦。”
司裴其實非常非常不喜歡做飯之類的家務瑣事,在他看來,三餐可以去外麵吃,可以交給阿姨做,自己動手完完全全是在浪費時間。
這一段時間,為了哄陸西寧高興,他前後進了三次廚房,超過前麵三十一年的總和。
司裴從小就習慣事事追求最好,無論做什麼,都儘量做到完美,包括用來滿足女朋友的早餐。
這次他前後耗費了一個多鐘頭,不希望再有下次,喝了口礦泉水,便對正低頭吃酸奶的陸西寧說:“以後如果還想在家吃,提前告訴我,阿姨做不出的,我讓酒店送上來。”
陸西寧心情正好,咽下嘴巴裡的堅果,一臉乖巧地點了點頭:“你不喜歡下廚,我還挺喜歡的,下次換我做給你吃!”
陸西寧純粹是覺得做菜有趣,廚藝讓人不敢恭維、卻還信心滿滿。
司裴沒吃過幾次她煮的東西,卻記憶深刻,很不想再次嘗試,可她難得乖巧的樣子看得他心中一軟,便伸手替她拭去唇邊的酸奶,笑著改口:“是不喜歡,但時間充裕的時候,可以為你做。”
話一出口,司裴就驚覺自己又退了一步,可有什麼辦法,習慣了陸西寧的小任性小囂張,她突然乖巧起來,殺傷力反而格外大。
陸西寧九點鐘才起,慢吞吞地吃過早飯,已經十點鐘了。鐘點工過來打掃,司裴便帶著陸西寧去了二樓。
除了臥室,二樓還有書房和小客廳,司裴原本隻在休息的時候進臥室,難得有時間在家,不睡覺的時候,多是在書房或者小客廳看書。
陸西寧則相反,無論家裡的房子多大,都喜歡賴在床上。見她一上樓就直奔臥室、趴到床上晃著腳玩手機,司裴也跟到了臥室。
司裴從書房拎了一張椅子、一本書坐到臥室的落地窗邊,隨手翻了幾頁的工夫,看了陸西寧三次。
陸西寧的目光全程黏在手機上,卻托著腮問:“司叔叔,你為什麼總看我。”
司裴嗤地一笑,乾脆扔掉書,斜坐到了床邊,把手伸入她的衣領,從上至下輕撫她光潔的後頸和背。
陸西寧一陣戰栗,翻身躲開他的手:“你在給你的寵物順毛嗎?”
司裴捏住她的下巴,俯身說:“吃了我做的早餐,總得給個獎勵。”
兩人的嘴唇還沒碰到一起,司裴的手機就響了,他隻好起身去接電話。
電話是古典音樂圈的朋友打來的,詢問他的左手、以及取消巡演的事兒,這通電話講了足足一刻鐘,陸西寧玩夠了手機後,湊到窗邊、坐到司裴的腿上、把頭枕在他的肩上聽。
司裴講話的語調悠揚、嗓音蘇,儘管通話內容對陸西寧來說有些沉悶,她卻並不覺得無聊。
待司裴掛斷電話,聽到他剛剛說休整,記起他之前總是飛來飛去的陸西寧問:“你以前沒放過這麼長的假嗎?”
“最近二十年,印象裡最長一次兩周。”
“取消巡演的事兒,你到現在還在煩惱嗎?”
“原本是很煩,”司裴握住陸西寧的手,看向她,“現在隻剩下一點點了。”
如果不是出這次意外,他不會有時間為了她到音樂學院開課,更沒有跟她在一起的機會。
陸西寧站起身,晃了晃司裴的胳膊:“難得有假期,怎麼能悶在家裡浪費。我帶你出去曬太陽,把這一點點不高興也曬光。”
司裴看了眼時間,陸西寧下午兩點要上課,眼下是該出門找午飯了,便點頭說:“你去換衣服,我隨時能走。”
“你等一下下,我動作很快的。”陸西寧親了親司裴的臉頰,便哼著歌兒去衣帽間穿外套了。
衣帽間是半透明的,隔著磨砂玻璃望著她的側影,司裴想,這就是他的小太陽,哪裡還用去彆處找。
陸西寧不想司機跟著,纏著司裴給司機放假,把車子交給她開。誰知在去位於遠郊海邊的度假酒店的路上,陸西寧急刹車了兩回,好在有驚無險。
這間超五星度假酒店原本是陸家的產業,前幾年陸家惹了些麻煩,轉手賣給了旁人,雖然這裡已經不姓陸了,陸西寧卻依舊喜歡來。
酒店頂層有一間小小的空中日式茶館,白天賣茶、晚上賣酒,喝茶的遠沒有喝酒的多,所以這個時間沒什麼客人。
陸西寧選了間戶外花園靠海的茶室,要了白桃味的煎茶和兩小份茶點,準備在這兒消磨午飯前的一個鐘頭。
陸西寧嫌室內曬不到太陽,把司裴拉到小小的戶外花園,要他坐到陽光充足的那一邊,自己則躲在屋簷下。
三月的陽光雖然暖暖的、不炙熱,司裴卻也不怎麼喜歡,他正想挪到陸西寧那側陰涼處,就聽到她說:“你不準過來!以後記得要多曬一曬太陽,我不高興男朋友比我還白。”
弄明白陸西寧帶自己來這兒的用意,司裴哭笑不得,卻坐著沒動。他有些不可思議,明明過去最受不了無理取鬨的異性,如今卻隻覺得眼前的女孩青蔥可愛。
捧著玻璃茶杯,一邊小口小口地啜飲、一邊欣賞男朋友美色的陸西寧也滿心不可思議,對麵這個無論氣質、舉止都貴族的男人,怎麼會突然變成她的了呢?
直到現在,陸西寧仍舊覺得自己與司裴之間隔著千山萬水,同時也能清楚得感受到他們對彼此的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