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之淮牽著貝貝，低聲說道“你要是能看到裡麵，看看有沒有大石塊。再往上麵看看，結實不結實。”
貝貝點點頭，在一旁托著腮盯著大山。她如今也已經掌握了些技巧，隻要她專注的看著某處，慢慢的就能看到了。
一副立體圖出現在她的腦海中，她按照大哥說的往裡麵看，小棗樹旁邊正好是兩大塊巨石中間的夾縫，裡麵沒有太大的石頭，她又往上看，兩塊巨石十分大，撐著上麵呢。
她看的很仔細，朝著乾活的薑之淮喊道∶“大哥。”
將薑之淮喊過來以後，貝貝拿了一根小棍棍在地上畫，大致將剛剛看到的描述出來，她掌握的詞彙量不夠，但勝在畫的清楚，薑之淮認真的記了下來，又跑去乾活了，並利用空檔跟薑老頭說了一遍。
挖山是個力氣活，再加上七八個力氣大的半大小子，薑老頭分工乾活，也不挖多大，分散下來，倒也不算累，很快就往裡挖了一米了。
再往裡就要鑽進山裡挖了，不累，就怕有危險，萬一挖著挖著，上麵的山石掉下來了怎麼辦?將人埋進去，命可就交代在裡麵了。
不過有了貝貝描述的具體畫麵，薑老頭能確信，挖進去五米也沒事，上麵有巨石撐著呢，他心安了。
一群半大小子們，個個雄赳赳氣昂昂，一把子力氣呢，乾活又快有賣力。
等天黑時，已經挖進去了兩米多，大家都挺興奮的，因為越往裡挖，挖出來的泥土砂石越潮，這說明附近有水源啊!
參與的半大小子們激動的一個個臉上全是喜色，覺得自己已經是找到水源的大英雄了，到時候莊稼得救，大家不用餓肚子，還有至少三十的工分拿呢!
薑老頭說收工的時候，薑文康道∶“今天月亮大，咱們還能繼續乾。”薑老太道“肚子不餓啊咱們明天繼續乾。”
這麼一說，大家都覺得肚子扁扁的，一個八九歲的孩子歎氣∶肚子餓也得撐到明天早上了，我家一天兩頓飯，晚上可沒飯。”
“咱們今天乾得是大事，但爹娘可不會理解的。就算以後是英雄，今天也要餓肚子了。”另外一個孩子將褲腰帶勒了勒，“隻要我褲腰帶勒的夠緊，我就不會餓。”
薑之杭可憐巴巴的抬頭看汪琴“娘，明天肯定能挖出來暗河，咱們今天回去燉泥鰍提前慶祝吧。”
汪琴沒好氣的說“就算明天能挖出來暗河，在沒有看到水之前，咱家泥鰍就彆想了，醃起來等以後沒糧了吃。”
薑之杭哇的一聲大哭爹，我餓。
薑海榮拍拍薑之杭肩膀“男子漢的，怕什麼餓。勒緊褲腰帶多喝水。”
薑老太歎氣，如今大家都是兩頓飯，也就是自家連著撿了幾天的野物，這才有了晚飯吃。餓著肚子才是常態
貝貝摸摸小肚子，她已經好幾天都能吃飽飯不餓肚子了，但餓肚子的感受，她忘不了，太難受了。
大家扛著鐵鍁和鋤頭收工往家趕，薑之淮牽著貝貝的小手，貝貝回頭望著大山，她想看看有沒有野雞野兔，希望大家都能吃飽，不要挨餓。
薑之淮摸摸貝貝腦袋瓜“看什麼呢”
貝貝垂頭喪氣，歎了一口氣，薑之遇樂了，“小孩子歎什麼氣!”
貝貝“我就要三歲了我馬上就是大孩子了。我想讓大家晚上能吃上飯。”說話間，依舊看著大山。
薑之淮抱起貝貝“大家都餓習慣了，不怕餓。”
貝貝看了一陣，突然就看到了山腰處的有兩頭羊在吃草，它們個頭又大又肥，頭上長著長長尖尖的犄角，渾身的毛發細白又柔軟，它們低著頭吃著青草，搖著尾巴，一邊走，一邊啃。
貝貝高興的咧著嘴巴，伸手揪著薑之淮的耳朵，在他耳邊低聲說道“羊!兩隻大肥羊!在山腰上吃草”
薑之淮倒吸一口氣，“羊”
他們也兩年沒有吃羊肉了，他們爹還活著的時候吃過，那肉香，能將人饞哭。光想想，口水就要出來了。
貝貝焦急的拉著薑之淮的耳朵，“它們要跑了!怎麼辦?”兩隻羊吃飽了肚子，看天色也黑了，朝著山頂奔去，貝貝急的眼淚直流，“跑了跑了”
她急的恨不得現在就衝上山，但羊在半山腰呢，直線距離都有好高呢，要是往上爬，至少也要大半個小時的路程啊，等到了山上，羊早跑的沒影了。
她小手亂抓，想要抓住那隻更肥的大山羊，那大山羊仿佛感受到了一樣，瞬間蹦了起來，瞪圓眼睛，下一刻以更快的速度衝了出去，貝貝繼續用手抓，揪它犄角和胡須，大山羊受驚一般的後退，轉身朝後跑，貝貝便用手拍它屁股，拽它尾巴，大山羊受驚橫衝直撞，另外一隻羊被嚇得咩咩直叫，跟在後麵跑了幾步後，轉身朝著山裡衝去。
大山羊越跑越快，等到了懸崖邊，直接衝了出去，往下墜落。
貝貝狂喜，拍著薑之淮的臉∶“哥!大山羊掉下來了。”
她話音剛落，''啪嗒''一聲巨響在山腳下響起，才走出荊棘叢的眾人聽到聲音後回頭看去。
一隻大山羊掛在小棗樹上咩咩叫著，四隻蹄子蹬著，想要從小棗樹上逃跑，但它受了傷，根本沒法從上麵下來。
薑之淮兩兄弟反應最快，薑之遇已經衝了出去，薑之淮放下貝貝也衝了過去，薑之遇一手拽著大山羊的犄角，抽了褲腰帶栓住了大山羊的脖子。
大山羊受了傷，反抗的力氣都沒了。
其他人這才反應過來，也衝了過去，將大山羊團團圍住，薑老太趕緊抱著貝貝，怕她被人碰著了，她抱著貝貝也跑了過來。
薑之遇“大肥羊!”看著那羊的眼神發著光，似乎在看這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天呐，天降肥羊。”
之前說勒緊褲腰帶的半大小子眼淚嘩嘩的往下落“肉，我見著肉了，這麼肥的肉。這麼大個，得多重啊。”他摸著羊毛，捏了捏羊肉，很肥，一把抓不住。
薑之遇“有糧，咱有肉吃了，哭啥啊。”可說完也忍不住的眼圈泛紅，“高興的我眼淚直流。”
大家狂喜，都不用大人上，八個半大小子直接將大肥羊從小棗樹上扛下來了。
薑有糧張嘴咬了一口，結果咬了一嘴的羊毛，他咧著嘴傻樂，“真的大山羊，我沒做夢。”
薑文康掐了一把另外一個半大小子，那小子嗷的一聲慘叫∶“嗷，疼死了，鬆手!”薑文康“會疼，是真的”
大家扛著大山羊不鬆手，仿佛扛起了全部。
貝貝摟著薑老太的脖子開心的笑著“這次，大家晚上都有肉吃了，大家都不用餓肚子!”薑老太也止不住的笑，聽得貝貝的話後，更高興了，他們家的貝可真是寶貝啊，還是個心裡良善的寶貝。
汪琴驚呆了，她擠了進去，摸摸羊犄角，摸摸羊肚子，又摸摸羊大腿，手上黏膩膩的沾滿了血，還熱乎乎的呢，她覺得有點可惜，羊血也是好東西呢。
她高興的咧著嘴巴笑，牙花子都露出來了，“這羊真肥，得有一百多斤啊。”
薑之書“娘，晚上燉羊肉，晚上烤羊肉”
汪琴大笑“吃”誰不想吃肉啊，誰不饞肉呢
大山羊還活著呢，原本就受了驚嚇，如今又被一群人扛著，偏偏它還無力反抗，一歪脖子，直接嚇暈了。
大家高興了足足半個小時，對著大山羊看了又看，摸了又摸，開始商量起這羊怎麼處理。
薑之淮∶“這羊有一百多斤，咱們該怎麼處理?按道理講，這是山裡的東西，也算是集體的。”
汪琴一聽這話，差點就要跳起來了，她就要嚷嚷出來，被薑海榮拉著按住，“彆插話，聽著。”汪琴皺著眉毛，忍了又忍，終於將話壓了下來，胸脯起伏著，就怕這羊真成了集體的，她心中暗下決定，彆管怎麼樣，這羊絕對不能送去公社。
薑有糧“之淮，你這是說的啥話?難不成你還想扛到公社裡分啊，這確實一百多斤，但去掉頭和骨頭，還能有多少肉啊，咱們村可二十多戶呢，分到一家一戶的，還能有幾斤肉啊。”
另外一個半大小子也道“好不容易抓了一頭羊，這可是咱們抓的，就是咱們的!”薑之遇“就是，我還想吃個肉飽呢，分幾斤肉誰家還舍得吃啊，肯定要醃起來了，我要吃肉，大口吃肉是不是啊”
一群人立刻吵了起來，統一戰線，不能歸集體所有，這是他們的!
薑之淮皺眉，十分為難∶“可是，畢竟是山上的啊。”
薑文康“你彆囉嗦嗦的了，這是咱們扛的，就是咱們的，誰也彆想往公社裡送。”他們家雖然是大隊長，但真的歸了公，他們家可不會因此而多分肉，頂多會分些好肉，比如肥一些帶油的羊肉，但數量可不會多!他可不傻!他看著薑老頭幾個大人說道，“這是我們扛的，也算是我們抓的，你們是長輩，就彆管了。”
汪琴又要跳起來了，直接被薑海榮拉一邊，她嘟囔∶“憑啥不管啊，我們人多啊。”
薑海榮笑∶“好小子，跟他爹一樣，狡猾的很。以後這事情呀，在場的人都會捂緊肚子裡，這小子一心為公呢，其他人搶著要分羊呢。”
汪琴立刻轉過彎了，震驚∶“之淮壓根就沒想過要分羊!他等著彆人勸他呢!!!!他才多大啊。”她看著一群半大孩子“這羊咋分啊，咱們不看著點，這麼分太吃虧了!要我說，隨便給薑文康他們些就行了。”
薑海榮“這麼分，可就瞞不住了。之淮一肚子心眼，吃不了虧。”他看著薑之淮笑∶“跟海城小時候一樣聰明，三孩子都隨海城。”
汪琴嘟囔∶“要是隨了那沒良心的餘小琴，那長大後，也是一群白眼狼。”餘小琴是薑之淮三人的親娘。薑海榮皺眉“彆提她。”
最後確實沒吃虧，按今天勞動的工分分羊，除掉了勞動力低的貝貝和沒乾重活的薑之旋，薑家人八個，薑文康四人，一共十二人，大山羊分成十二分平分。
一群半大小子都非常滿意，這是按勞分配呢!
薑之淮為難“這羊皮也分成十二分，倒也能做雙鞋墊……就是有些可惜，挺完整的。”薑有糧道“羊皮給你們，要不是大爺領著咱們來挖暗河，能有這天降肥羊嗎我看這羊皮給貝貝做件衣服挺好的，冬天穿著肯定暖暖和。”
薑之淮“這不好吧，你們一起來了，那就是大家的。”
薑文康“之淮，你就是這點不好，總想著大家，總想著公平，貝也是咱們妹子，給妹子做件衣服。”
另外兩人也道“我們跟著你們啊，可是跟對了!今天有天降肥羊，明天挖通了暗河，還有工分等著咱們呢”
“咱們可是村裡的大英雄了”
幾個人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牙花子也露在了外麵，薑有糧捂著心臟∶“砰砰砰的跳著，我今兒個要高興的睡不著了。”
薑之書“誰又能睡得著呀。我口水直流，想要生吃羊肉了!分羊肉，煮羊肉湯!”
薑之遇“現在就分大口吃肉，大口喝湯。”薑文康摟著薑之遇肩膀“兄弟，跟著你，能吃肉呢。”
宰羊割肉的事情便交給了大人來做，幾個孩子又將大肥羊往偏僻的地方抬，靠著山腳下，三麵都是荊棘叢，肯定不會有人過來的!
其實這個點了，孩子們在瘋玩，不會往這裡來，大人都是又累又餓的，那都是躺在床上不想動彈的，畢竟越動越餓，睡著就不知道餓了。
不過還是以防萬一為好。
薑老頭有手藝，握著一把鐮刀便將大山羊宰了，汪琴拎著裝涼白開的陶罐子接羊血，弄的衣服都是血點子，地上也濺了點，她心疼的道∶“可惜了，要是有個大盆就好了，保準一點都不浪費。”
薑老頭給羊剝皮破肚子，處理羊雜，最後將羊肉剁開。
四條腿的肉最好，一分為八份，一家一份，算是薑文康幾個人賺了便宜，身上的肉就比較容易分了，肉和骨頭都多，就按照比例分了。
羊雜等也按照比例分了，最後輪到了羊頭，薑老頭道“我們多了個羊皮，這羊頭你們四個看看怎麼分。”將羊頭給了薑文康。
薑有糧道“咱們是跟著文康的，這給文康。”
羊頭給了薑文康。
這也是薑老頭的打算，薑文康家可是大隊長，多個羊頭，應該的!
肉分好了，就差往家帶了。
薑有糧嘿嘿笑∶“這麼多的肉，我可怎麼往家裡送啊。罐子裡裝不了這麼多肉啊。嘿嘿，我抹黑回去。”
大家一致決定，抹黑回去!
汪琴高興的唱著小調，摸著熱乎乎的羊肉，恨不得都抱懷裡呢，她這兩年就沒有這麼高興過，天降大餡餅啊。
她笑著說道“今天煮個羊肉湯!我先揣兩塊回去啊。”陶罐子裡裝著羊血，沒法再裝羊肉，她用大樹葉子包住羊肋骨往懷裡塞，她穿著大褂子，塞進去也不顯，她喜笑顏開的說道∶“娘，咱倆回去做飯。”
薑老太不用往懷裡塞羊肉，她直接將羊骨頭往陶罐子裡放，放夠一頓吃的量以後，她也提著陶罐子，和汪琴一起往家走，至於農具，交給大老爺們送到公社去。
汪琴的笑容壓根止不住，“娘，我怎麼覺得跟做夢一樣。”
薑老太笑“羊肉熱乎不熱乎”
汪琴∶“熱乎”
薑老太“那咋能是做夢呢咱們這幾年的日子太苦，老天都看不下去了，給咱們送甜頭呢。以後咱家日子會更甜。”
汪琴“甜!今年吃了兔子肉，吃了烤雞肉，現在還有羊肉，比這幾年吃的肉都多!”她說完又笑了“我現在也覺得之淮這孩子有福氣，這三次吃肉，都是這孩子先發現的。”
薑老太笑著說道“我看之書有福氣。”提也不提貝貝的事情，這是秘密，不能往外說的秘密。
汪琴哈哈笑著，又有些遺憾，“那羊頭咋給彆人了啊，多好的東西，鹵個羊頭，賊香。”薑老太“那能是彆人嗎那是給大隊長呢。”
汪琴歎氣∶“是啊。要是就咱們一家人就好了，就不用往外分了，醃起來能吃到明年。”
薑老頭和薑海榮領著幾個半大孩子去公社還農具，薑之淮、薑之書、薑有糧和薑文康留在肉旁邊守著肉。
貝貝跟著薑之旋在旁邊玩。
大家看著這些羊肉都能傻笑一晚上了。
薑文康“高興，真高興。今年都沒有這麼高興，比殺年豬還高興。”殺年豬也不能可勁吃肉啊，那都是過年慢慢吃的，但今天能可勁吃!這會兒肚子餓得咕咕叫，但他們的精神頭非常好，渾身使不完的力氣。薑有糧能吃到了羊肉更高興。
薑文康“回到家就能吃了，吃肉不怕晚，做飯不怕遲，咱們願意等。”
薑之旋和貝貝玩了一會兒，兩人摘了一大捧的野花，薑之旋又拽了柳樹條子，給貝貝辮了一個花環戴。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大大的滿月掛在半空中，將路照的明亮。
薑之旋牽著貝貝回來，薑之淮誇著貝貝花環漂亮，貝臭美的晃著花環，還轉了一個圈，接著坐在羊肉旁邊看著，羊肉有些膻，但聞在大家的鼻子裡，那可是香噴噴的味道。
貝貝看著大家開心的笑臉，明亮的眼睛，也覺得十分歡喜，她托著腮看羊肉，更覺得高興，眼睛笑的彎成了月牙兒。
烤羊肉，是不是更好吃呢?
她舔了舔嘴唇，想吃。
薑之書抬頭看看月亮“今天月亮有些大啊，太明亮了!”
薑有糧咬著一根草“誰說不是呢!可恨我沒有背著竹簍。”其實之前也背了，借農具的時候都放回家了。
薑之淮笑“我剛剛提醒他們背竹簍了，今天有月亮，很圓很亮，放到竹簍裡才好。”
薑文康舉了個大拇指“還是你辦事靠譜。”
等薑之遇等人回來時，一人背了一個竹簍，家裡離得近的先放一起，都用大樹葉子包起來，容易分。
薑之遇將竹簍子放在地上，現在底下墊了厚厚一層雜草，再把包好的羊肉放上去，這樣就算是有血水，也都滴在了雜草上了，最後又將羊皮蓋在上麵，又在上麵壓了一層野菜，滿當當的一籃子肉呢。
他們有四十多斤的肉呢!沉甸甸的惹人歡喜。
薑之遇背著竹簍，薑之淮抱著貝貝，其他人也都收拾妥當，一夥人一齊往家走，等到了村口，薑文康道“都繃著臉，咱們都笑的太燦爛了，跟撿了餡餅一樣。”
貝貝咯咯咯笑“咱們撿了大肥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