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是個自來熟,她往謝芸跟前一坐,拉住謝芸的手就說,“外甥媳婦,我早就聽你.媽說你的醫術好了,但因為住在鄉下,來一趟市裡不方便,所以遲遲沒過來。可我最近實在是遭不住了,我就好像是餓死鬼附身一樣,一天甭管吃多少頓都吃不飽,而且嘴特彆容易乾,你說我是不是得啥絕症了?”
其實老太太一張嘴,謝芸從這老太太呼出的口氣中就聞到了不對勁。
口氣的味道已經不好了,多半是血糖出了問題。
謝芸心裡已經有了大致的猜測,“吃得多,喝得多,尿得多,餓的快,人還比之前容易瘦是吧……我給您號個脈。”
這就是典型的糖尿病,中醫上叫‘消渴’。
西醫認為糖尿病就是胰腺和胰島素出現了問題,而中醫卻是挖掘更深層次的原因,尋找是什麼因素導致胰腺和胰島素出現問題。
人體是一個整體,有人哭得時間長一些,都會導致全身抽筋,有人崴個腳,結果頭疼了五六天……這些問題都沒法兒用頭疼醫頭腳疼醫腳的辦法來解決。
謝芸用天照脈術給老太太號了個脈,安慰道:“糖尿病,但不算嚴重。不過,您這糖尿病……臟器病變不算太多,不難治,隻是您往後不能再吃太多甜的了,您這病多半是吃出來的。”
老太太一驚,“你號個脈都能知道我愛吃甜的?”
周勝的三姨夫語氣裡有些埋怨,“早就同你說,不能天天喝糖水,你偏不聽。讓外甥女都知道你愛喝糖水了吧!”
老太太冷笑了一聲,“你.媽在世的時候怎麼苛待我的?我給你生了三個兒子兩個閨女,坐月子的時候都沒喝過三回糖水雞蛋。她活著的時候管著我,不讓我吃這個不讓我吃那個,現在她沒了,我自己管自己家,白砂糖和紅糖都沒那麼貴了,我不是想喝就喝?我不得把前半輩子跟你吃得苦都甜回來?”
謝芸:“……”
周勝:“……”
老太太扭頭就問謝芸,“外甥媳婦,我這病,就是喝糖水喝出來的?可我不喝糖水活不下去啊!感覺到餓的時候,我要是不喝點糖水,馬上就暈頭轉向的,好幾回都差點摔跤。”
“吃幾個月湯藥就好了,糖水不用一次就戒掉,隻需要一次比一次少喝就行。原先一搪瓷缸子水裡加一勺的糖,慢慢變成半勺,再變成有時候喝白水有時候喝糖水,乍一下戒掉,身體也受不了。”
謝芸看向幾乎沒見過幾次麵的三姨夫,“三姨夫,給您也看看?您這身體白白胖胖的,也不是什麼好現象。”
老爺子搬了一把椅子坐在謝芸跟前,伸出手腕來讓謝芸診脈。
老太太說,“白白胖胖不是好現象?我們都說白白胖胖是有福的麵相呢!”
“白白胖胖的人,肚子裡容易生病,看起來健康,其實身體裡就像是一鍋燒乾鍋的粥,各種問題比瘦人要多。說白白胖胖有福,是因為古代之後富貴人家才能把人養得白白胖胖,貧窮人家哪裡能把人養胖?不麵黃肌瘦就是好的。”
謝芸給老爺子號完脈,心道果然,這老爺子的脾胃不是很好,血管裡流動著的血液都快粘稠呈大米粥了,隨之而來的是心臟的過載與迅速衰老。
心臟的每一次跳動,都像是負重運動。
運化一身氣血的脾胃則是被養得懶洋洋的,肝膽都像是泡在了脂肪裡,被包裹了厚厚的一層肥肉……從內胖到外,有內到外的胖。
“三姨夫,你的問題比三姨還要嚴重一些,也是得吃一段時間湯藥的。把身上的肉減一減,人會精神。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太容易犯困了。吃些幫助扶持脾陽的藥,注意多喝水多休息,挺出來的肚子瘦回去,身上掉個四十斤,現有的病都能好。”
給老兩口把藥抓好,周勝正要留很少進市裡來的三姨和三姨夫吃飯,出去趕集的孟秋菊回來了,“誒,蘭子,鐵山,你們倆來了?”
見孟秋蘭夫妻倆拎著藥出診所,孟秋菊硬是把人拽著留了下來,“好不容易來一趟,怎麼不吃頓飯就走?勝子,做飯去,今天留你三姨和三姨夫吃飯。媽都有段時間沒見你三姨了,正好同你三姨商量商量,問問你三姨咱家祖上是不是有人做過陰陽?”
“最近你太姥總給我托夢,說咱家在下麵很威風體麵,在下麵有享不完的福。我心裡犯嘀咕啊,我是你太姥最疼愛的孫女,這是不是老太太在下麵想我了?想把我也拖下去?”
在蘇北,‘陰陽’是一種職業,專門指那些懂一點風水玄學,並且靠著給人辦喪事賺錢花的人。
孟秋蘭聽孟秋菊這麼說,也迷糊了,她在腦子裡把有印象的祖宗都過了一遍,還回想了一下娘家的族譜,納悶道:“沒聽說過祖上出過陰陽啊……你夢到咱奶了?我夢到的不是咱奶,是我媽。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媽在解放前是給地主家小姐繡花的,她繡花手藝特彆好。”
孟秋菊點頭不止,“記得記得,嬸兒的繡花手藝特好看,給你做的衣服也比我們穿的好看。”
“可解放後,我媽說繡花不能換來飯吃,她就不繡了。我不愛繡花,她也沒勉強我。最近不知道是不是祖墳出了問題,我見天兒的夢到我媽,她在我夢裡非要教我繡花,我都頭疼死了。你說,我現在都老花眼了,咋繡花?針都是往手指頭上戳的!”
謝芸臉上的笑容漸漸僵硬,她把空間留給孟秋菊和孟秋蘭姐妹倆,自個兒悄悄去了院子,幫著周勝拾掇中午要炒的菜。
她是不是把自己拿素未謀麵的二外婆點的天燈給放過去了?貌似是有這麼一回事兒。
謝芸有些懷疑讓陰間給陽間點孔明燈是不是好事了。
本意是想讓陰間幫助陽間發展,沒想著讓陰間擾亂陽間的秩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