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芸還沒走出花溪醫學院附屬醫院的大門, 就被疾步走來的付巧珍書.記給攔住了。
“謝醫生!謝醫生!留步!留步啊!”
付巧珍書.記的麵子不能不給,謝芸隻能停下腳步,等付巧珍書.記和‘左膀’快走過來。
付巧珍書.記開口道:“哎呀, 謝醫生,這事兒怪我。想著昨天和你通通氣, 提一嘴這事兒的, 結果後來給忘了。上回你來坐診的反響特彆好,所以咱川省醫療係統的人都聽到信兒了, 也都動心了, 這才想方設法把人給送過來。你看, 治誰都是治……”
謝芸立馬搖頭, “可不是治誰都是治。我上回來坐診的時候?有病人教我怎麼治病嗎?花溪醫學院附屬醫院這回名義上是給我安排到了專家門診, 結果是讓我去做實習醫生的吧。來個病人都問我會不會治病?覺得我不會治病,來掛我的號乾什麼?他們信誰就掛誰的號去啊?”
謝芸說的話裡,每一個字眼都是不客氣的, 偏生她的語氣不急不緩,就好像是在說彆人的事兒一樣, 讓付巧珍書.記感覺有些頭疼。
“謝醫生, 你體諒一下,這幾天來掛號的, 不是走咱花溪醫學院的關係就是走省裡和市裡醫療係統的關係,這個麵子我們得給……”付巧珍教授也為難。
人人都想做鐵麵無私的包公,可誰不是在社會中活著?誰不是社會中的一份子?誰能完全脫離社會關係生存?
付巧珍教授雖然已經做到了花溪醫學院的教授, 附屬醫院的書.記, 國內感染科的泰山北鬥,那也不能全憑心意做事。
反之,她做的每一個決定, 都需要考慮更多的因素,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關係脈絡捆綁著她,看似大權在握,實則如履薄冰。
謝芸的態度軟和了下來,“付書.記,不是我不配合花溪醫學院的工作,也不是我這個人有多麼多麼的高尚。甭管是關係戶還是普通患者,我就算看出來了也能當做看不出來,反正花溪醫學院給我的指標是一天六十個,我看完就完事兒。”
“雖然我心裡更傾向於看家境普通的患者,因為那些有關係的有錢的人,真想找我去看病,完全可以直接去蘇北。好多川省人為了治痔瘡,都能跑去蘇北找我,那個肝癌晚期的人就不能了?如果不願意跑,那還是不願意治。”
“讓我不舒服的,是那個態度。第一個關係戶是哪個人介紹來的?我不知道,反正我知道不是我的關係戶,走的不是我的關係,我憑什麼給他麵子?我當成普通病人治已經夠好了,誰給他臉了?還敢蹬鼻子上眼睛的指點我治病?他要是這麼厲害,咋不自己給自己開點藥呢?掛我號乾嘛?”
付巧珍教授聽明白了。
讓謝芸不痛快的點有兩個,一是來看病的關係戶態度不好,二是這關係戶走關係沒走到謝芸身上去。
謝芸的要求,付巧珍教授也能理解,這些關係戶把專家診室當成旅遊景點了,以為自己走關係進來就能為所欲為……沒想到這關係沒走通,謝芸根本不樂意給這些人麵子。
“謝醫生,還是回診室去吧,病人都來了……”
付巧珍教授一時間也想不到什麼辦法,隻能乾巴巴地勸著。
她希望自己這乾巴巴的勸言能喚醒謝芸被憤怒蒙住的醫者仁心。
付巧珍教授的麵子不能不給,可謝芸也不想自己給自己氣受,她隻能同付巧珍教授說,“那您同那些病人打聲招呼,如果想指點我治病的,就另找高明。一天六十個病號已經很多了,我十分鐘看一個,都得坐診十個小時,很累的……如果再出現這樣的情況,我坐診完這一期後,就不在這邊坐診了。”
付巧珍教授立馬叫人去安排,她還特地讓自己的秘書去謝芸坐診的診室前同那些病患打招呼。
走關係來看病的人,自然不會不認識醫院書.記的秘書,被秘書警告過後,那些人的態度才少了很多。
隻是謝芸給這些人看病的興致也不高了。
她原先的想法一直都是,能靠號脈號出來的問題,就沒必要做各種檢查,何必浪費那個錢呢?
可是被前麵那兩個關係戶‘指教’過後,謝芸的想法變了——凡是需要做檢查的,她都會開出檢查單子。
做檢查賺的錢隻會進花溪醫學院附屬醫院的賬戶,又到不了她的口袋,也不會給她什麼提成之類,她開這些檢查單子,隻是為了自保。
萬一這些事兒多的患者回頭搞事,說她亂開藥呢?各種機器檢查出來的結果都是證據。
謝芸想開了。
可她的‘左膀’和‘右臂’沒想開,趁著中午吃飯的時候忍不住問了謝芸,“謝老師,怎麼這回看病開了那麼多的檢查?我看很多檢查都不用做啊,您號脈寫診斷方案的時候,都寫的很清楚很確定了……”
謝芸笑了一下,問‘左膀’,“你信我的診斷方案,不代表彆人也信啊……很多病人都不信我的三根手指,不信中醫的寸關尺,人家就信各種檢查出來的數據。既然他們想多花點錢,那就多花點錢,正好給醫院創收了。”
‘左膀’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