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夠交好安導的女兒,也算另辟蹊徑,殊途同歸。
從劇組其他人嘴裡,歐陽或多或少聽說了安導和舒窈的事情。
安導是典型讀書改變命運的那一代,正好趕上國內電影電視行業的黃金時期,老公家裡也能使得上力,她自己一步步就走到今天。
舒窈則是安導的獨生女兒,受儘萬千寵愛,以後走不走演藝道路還是兩說,主要是暑假有空,又想見識見識劇組拍攝,安導就帶她過來體驗了。
人和人就是這樣的不公平。
歐陽看著無憂無慮的舒窈,這樣的想法怎麼也忍不住冒出來。
她在為了一個角色四處奔波找關係的時候,舒窈卻因為投了個好胎,就可以輕輕鬆鬆,手到擒來。
不管舒窈以後的人生方向是在圈裡還是圈外,隻要有安導和舒家在,舒窈的路就會比彆人平坦數倍。
“窈窈,這間飯館在本地很有名氣的,你看外麵都大排長龍了,你想吃什麼儘管點,今晚我來請好了。”歐陽打起精神,招呼舒窈,又不忘對張辰道,“不好意思,沒打擾你們吧,實在是這裡沒位置了。”
“沒關係。”張辰好脾氣地笑笑,又問舒窈,“你想吃什麼,我去點?”
舒窈左看看右瞧瞧,鼓起嘴巴,有點嫌棄。
“這麼小的店,又怎麼吵,而且你們都吃完了吧?”
張辰笑道:“這裡上菜慢,我們才剛吃了魚,你看看喜歡吃什麼,隻管點。”
歐陽也道:“這糖醋魚看起來就不錯,要不再讓老板來一份?”
沒等薄禾解釋,舒窈就道:“算了,我不喜歡吃糖醋的菜,太酸了。”
歐陽忙把菜單遞給她:“這裡還有彆的。”
菜單在經年累月的油煙浸漬中,也染上了泛黃的反光,手指按上去,就是一個清晰的指紋。
舒窈是個有點潔癖的小姑娘,看著歐陽遞過來的菜單,愣是沒接。
場麵這就有點尷尬了。
歐陽心下委屈,又不好表現出來,勉強笑笑,把菜單往前挪了挪。
“那我先叫點飲料。”
她怕又碰釘子,乾脆汽水和啤酒各叫了幾份,生怕舒窈覺得她小氣。
對歐陽的殷勤,舒窈從小到大,在其他人身上見過無數次,對此表現得很淡定。
隻是她不太清楚張辰跟她們的關係。
“辰哥,你跟她們認識?”
薄禾道:“我是張師兄的本科同校師妹,以前承蒙他照顧,這次正好遇上,就請他出來吃個飯表示感謝。”
舒窈好奇:“辰哥照顧過你什麼?”
張辰製止道:“小窈!”
薄禾卻大大方方道:“我大一時勤工儉學,學校食堂是最個肥差,要不是張師兄幫忙,肯定是輪不上我的。”
舒窈還沒高考,對大學生活正是向往的時候,聞言就問:“食堂怎麼是肥差了,不是需要幫忙洗碗搬東西嗎?”
話匣子就這麼打開。
歐陽對他們的話題興趣缺缺,絞儘腦汁心想著怎麼把自己給介紹給舒窈,要是能讓她在安導麵前美言幾句,就更好了。
老板端著他們點的飲料和骨頭湯過來。
歐陽有心表現,主動拿起勺子給眾人分湯,在端給張辰的時候,卻出了點小意外,手滑沒捏住碗,湯就傾灑在桌麵上,一部分潑在躲閃不及的張、舒兩人身上。
舒窈連油膩膩的菜單都不願意碰,怎麼能忍受湯汁潑在自己身上,哪怕隻是幾滴,當即就叫了起來。
歐陽也驚呆了,連聲道歉,忙拿出紙巾給他們擦拭。
“我房間裡還有新衣服,沒穿過的,要是你不嫌棄,我回頭就拿給你,我身材和你差不多,你應該也能穿!”
舒窈氣得不行,話脫口而出:“誰要穿你的破衣服,你想巴結我也不用這種辦法吧,我肯定不會給我媽說什麼好話的!”
歐陽的臉色瞬間就白了。
雖然她的確是想討好舒窈,可絕不會用這麼笨拙的辦法,而且討好歸討好,當事人意會在心就行了,很少有人會這麼直截了當說出來。
但舒窈年紀小,又不需要在娛樂圈混,看彆人臉色,自然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直戳歐陽內心。
大庭廣眾,她的臉火辣辣的,像被人剝了一層皮下來。
舒窈也覺得很委屈,還氣得不行,也不管張辰在旁邊拉自己,打圓場,就不管不顧繼續說。
“你想找關係走後門,也不是不行,但我媽說,就算有後台有關係,你起碼也得業務過關,才能站住腳,實話給你說吧,今天你拍完,我在旁邊,聽見我媽跟副導聊天,說演員想出頭主要有兩種,一種是功底好,就是天道酬勤,一種是天賦好,信手拈來,羚羊掛角,你兩頭都不靠,當時你的戲份拍完,我媽就搖搖頭,這意思你懂吧?所以你討好我也沒用的!”
小姑娘劈裡啪啦一大堆說完,珠玉落滿玉盤也似,歐陽卻聽得呆住了。
“我也沒想討好,不是,我是說,我本來是找薄禾的,也不是專門來找你的……”
她結結巴巴解釋,整個人臊得不行,又委屈又鬱悶,麵對舒窈“我早就看透了一切”的眼神,歐陽隻覺雙頰從眼下熱到了耳根,滾燙滾燙的。
舒窈把紙巾往桌上一丟。
“得了吧,你讓你朋友找辰哥吃飯,當我不知道是為什麼,不就是想通過辰哥搭上我媽的關係麼?”
啪。
算不上清脆,有點悶悶的聲響。
像極了一條魚在砧板上垂死掙紮,被一隻手摁住死穴動彈不得。
舒窈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眼神慢慢往下,落在薄禾的手上。
那裡本來握著一個茶杯。
現在茶杯碎成幾塊,嘩啦啦落在桌麵上。
薄禾若無其事:“不好意思,剛手勁有點大,我喊老板過來換個茶杯。”
幾個人呆呆看著她。
張辰見過她在學校食堂扛煤氣爐,直接肩膀一個大的,手裡一個小的。
當時他就知道薄禾的力氣比尋常姑娘大,但現在回想,禁不住有點後怕。
他們分手的時候,薄禾沒有把他打得滿地找牙,是不是算手下留情了?
薄禾拍拍手,把桌麵上的碎片抹到一邊。
然後溫溫柔柔對他們道:“今天晚上我來請,就當慶祝我們師兄妹久彆重逢,不談工作,不說掃興的事情。舒小姐,我麵子不夠大,你就當給張師兄一個麵子,好不好?”
舒窈下意識點頭,看她的眼神就像看見小豬佩奇在餐桌上跳芭蕾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