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唐玉敏同誌,你一個人帶著孩子從老家坐火車過來的?”
杜岩作訓服已經濕透,見到自己的妻兒他隻有害怕,媳婦膽子怎麼這麼大?
“杜岩,我……就是想快點見到你,想給你一個驚喜。見到我和牛牛,你不高興嗎?”唐玉敏摟著懷裡的兒子,望著熟悉又陌生的丈夫,泫然欲泣。
“驚喜?不,我隻有驚嚇。”
杜岩拽下軍帽,氣的原地轉圈,“唐玉敏啊唐玉敏,讓我怎麼說你才好。你一個人帶著孩子坐幾十個小時的火車,膽大包天了是不是?”
“彭”,董長征隨手把包袱扔到地上,果然是杜岩媳婦,那這沉甸甸的行李,就用不著他幫忙了吧。
“唉,我說杜營長,你媳婦不遠千裡來投奔你,還沒進門就得了一頓數落,大嫂心裡會好受嗎?”
按理這事輪不到他插嘴,可換作是小渝千裡探親,他肯定喜得傻子似的,一個字都不舍得說。
再看看部隊裡那大批大批的光棍漢,杜岩他就知足吧。
“咳咳”,被董長征這麼一說,杜岩也意識到自己的態度過於強硬,他訕訕的給了董長征一個感謝的眼神,然後悶頭拎起包袱朝妻子頷首,“玉敏,走,我們回家。”
沒有收到任何道歉,唐玉敏沒有介意,小媳婦似的跟在杜岩身後。在她心裡,丈夫沒有繼續埋怨,她就已經感恩戴德。
望著杜營長夫妻倆的身影,董長征已經呆若木雞,這就叫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吧。所以,這就完事了?所以,他才是多事的哪個?所以,小醜儘然是他自己?
mmp,以後人家夫妻倆的事,他再插嘴就是小狗。
“沒想到,董營長居然古道熱腸?”
宋渝歪著腦袋挽上夫君的胳膊,話裡的含義讓人分不清真假。
“媳婦,我就是以己及人,這才當了次傻子。唉,我一直以為自己夠傻,沒想到,這一臉聰明相的杜營長才是真正的榆木疙瘩。”
董長征揉了把臉,感覺杜營長不太會哄媳婦的樣子。不過這也不關他事,他的任務就是把小渝給琢磨透。
“董長征,你是不是對自己有什麼誤解?油嘴滑舌就是你好不好。”
“油嘴滑舌?媳婦你還是不了解我,我可是全團最老實的一個,真的。”
“那你們團的人得狡猾成啥樣?”
“狡猾?我們這叫聰明機智,英勇無畏。”
“敵人一定是被你們說死的。”
“要是不費一兵一卒,隻要動動嘴就能殺敵製勝,該多好。”那樣,他就不用麵對戰友犧牲時血淋淋的畫麵。
“願天下太平。”宋渝把腦袋依靠在夫君的肩膀,希望他此刻心情能好一點。
“借媳婦吉言。”蹭了蹭宋渝的額頭,董長征一時間的感傷便煙消雲散。把握當下,才是他該做的。
午飯實在是太過豐盛,宋渝回到家還是覺得撐的慌,她盤腿坐在床上,繼續她的做鞋子大計。
董長征喝了點小酒,坐在床沿打起了呼嚕。他酒量不錯,可很少痛飲,一是部隊有紀律,二是酒老貴了,能省則省。今天機會難得,加上和譚智斌聊的挺歡,才多喝了幾杯。
更讓他熏熏欲醉的,還是身邊的這個女人。她眉眼含笑,正興致勃勃的做著鞋子。小鞋子已經成型,巴掌大的鞋麵上,繡著憨態可掬的大老虎,看的他心止不住的發軟。
好飯不怕晚,他董長征終於等到了心愛的女人。
“董營長,在家嗎?”,院子門拍響,是杜營長的聲音。這家夥太不知趣了吧,明明知道就他和媳婦兩個人在家,敲什麼門?
“來了。”不情不願的起身,董長征伸著懶腰慢吞吞的朝院子大門走去。斜靠在院牆上等了半天,見杜岩執著的不肯離開,他才無奈的打開了門。
“董營長你在家啊,沒吵到你吧?”杜岩這才發覺自己這個時間敲門有些不合時宜,但事情已經發生,他隻能硬著頭皮上前。
把玻璃瓶遞給董長征,杜岩笑得傻氣,“董長征,這是我媳婦從老家帶來的酸莓醬,酸酸甜甜最是開胃。聽說董嫂子懷孕,特地讓我給你送來。要是嫂子吃的好,再問我要。”
聽到是讓孕婦開胃的酸莓醬,董長征便不客氣的收下,“杜岩啊,找著這麼個媳婦,你可真是好福氣。多少家屬不願意來山溝溝裡頭隨軍,你就知足吧你。”
說著,董長征還狠狠的捶了杜岩一拳。
“嗯”,摸著被捶的發疼的肩膀,杜岩重重的點了點頭。媳婦千裡奔波,他當然感動,但感動過後卻是後怕。媳婦一個女人,加上孩子行李,沒法想象一路上是怎麼過來的。
這真要有點閃失……杜岩完全不敢想象後果。
“董長征,過幾天我準備去後山轉轉。媳婦兒子初來乍到,我想帶他們四處逛逛。聽大家說後山風景秀美,適合秋遊,要不一起?”
董長征擰著臉狠狠打了自己後腦勺一巴掌。自詡不笨的他終於認清現實,果然他才是全團最傻的那一個。小渝隨軍這麼久,他都沒動過帶她出去逛逛的念頭。
羞愧的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鑽,董長征連忙應承下來。
知錯就改還是好同誌嘛。
城中公園、百貨商店、電影院、國營飯店,這些都應該提上日程,他董長征絕不可能給人比下去。
約定的那天天公作美,真的是秋高氣爽萬裡無雲。兩家人在家屬區門口碰頭,就說說笑笑朝著後山走去。
後山原名簸箕山,部隊裡的人嫌這名字不好聽,就一直後山後山的叫,如今後山這名字便約定俗成的流傳開來。
後山山勢平緩,溪流縱橫,山間樹林茂密,層林儘染,確實是郊遊的好去處。
宋渝挽著董長征的胳膊,剛行走到山腳下,便覺得呼吸間都是大自然的味道,仿若重回到跟隨爹娘上山打獵的孩提時代。
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至今回想起來,都覺得那時候美好的就想一場夢,以至於醒來後就是淒風苦雨。
“咦,小渝你們也要進山嗎?”
邵清背著小竹簍,穿著粗布衣服,袖口褲口紮緊,手裡還非常專業的撐著一根光滑的竹杖,正笑盈盈的看著宋渝一行人。
“呀,杜營長媳婦你臉色怎麼回事,慘白慘白的。”作為一名專業醫生,看人臉色已經成為邵清的本能,當然直言不諱就是性格使然了。
宋渝也忍不住好奇的轉頭,見剛才還有說有笑臉色紅潤的唐玉敏,此刻確實一副慘白的活見鬼表情。
嘖,真有意思不是?
“玉敏,你身體不舒服嗎?早說的話我們可以改時間出來,你身體要緊。”杜岩緊張的伸了伸手,想扶著妻子又礙於麵子。
為了今天的出行,他們特意把兒子牛牛托付給陳嫂子,就想玩個痛快。哪曾想妻子不過是勉為其難,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死活要選今天?
“大嫂”就是掃興,明明身體不舒服還要逞強。董長征可記仇了,他還記得當時那一聲聲戳心窩子的大兄弟。
“要不你們先回去休息,我們和邵醫生一起上山。”宋渝奪下邵清手裡的竹杖,好奇的掂了掂。有些事情隻要略加試探,便知一二。
宋渝話音未落,唐玉敏便急吼吼的抓著她的手腕說道,“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