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行婚禮的地點定在申城郊區的一個酒店。
那裡栽種著大片的香樟樹, 枝乾交叉纏縛,像是一張巨大的綠色的網罩在頭頂,陽光透過枝葉縫隙鋪灑下來, 在地麵形成影影綽綽的光斑。
紫色和白色氣球編成線在樹的枝乾上連接成片, 光影投射到氣球上, 隨著氣球晃動, 光影在球麵上緩緩轉動。
酒店被籠罩在橙色的曖昧夕陽裡,中世紀的仿複古建築,暗色的玻璃被照亮,淺黃色的牆磚在夕陽下被描繪成了耀眼的金色。
有侍應生引著前來的賓客到會場入座,宴席在酒店二樓大廳, 舉行婚禮的地點卻在酒店後院那一大片香樟樹下。
白紗在椅背上係成蝴蝶結,來的人大都互相認識, 新人未到, 他們四處走動閒逛, 對會場的布置讚不絕口。
這所酒店是中外合資,哪怕隻是辦一個普通的婚禮,也是天價,費家那小子竟然包下了整個酒店,還順帶把人的前院和後花園、後邊的湖泊和馬場、溫泉和俱樂部, 全部給包下了,讓整個酒店的工作人員隻為他們服務。
現在是下午三點。
葉令蔚滿臉不情願地坐在鏡子前, 他午覺沒睡好就被拉起來化妝,雖然配合, 卻拉著一張臉, 可他又實在是好看, 這樣不開心, 化妝師都恨不得讓他再去睡兩個小時。
“砰”
門一下子被撞開,化妝師被嚇了一大跳,看著跑進來的一群人,趕緊退開。
“葉令蔚,新婚快樂!”高臨浩摘下帽子,撲過去勒住葉令蔚脖子,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盒子,“呐,禮物。”
葉令蔚拍開他,“什麼?”
“你看看。”
高臨浩送的東西往往都千奇百怪,大學四年,高臨浩給葉令蔚和費瀾寄過許許多多奇怪的東西,網上買的手銬、《論怎樣成為成功人士》、不能裝熱水也不能裝冷水的杯子、魔鬼辣椒做的餅乾
黑色的絨麵盒子被打開,內裡用黑色的碎紙墊著,放著一條項鏈,項鏈墜著一個玻璃圓球,圓球內被掏空,裡邊是兩個立體的漫畫小人,一個是粉色的頭發,另外一個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高臨浩撓撓頭,“我本來說給你送好一點的東西,但野哥說你跟瀾哥也不缺我送的那點東西,我就自己做了這個,做了一個多月呢!”
滿眼都閃著求誇獎。
葉令蔚收起盒子,“謝謝,我很喜歡。”
高臨送了禮物,跟著他衝進來的其他人也紛紛送上了禮物,最後,高臨浩盯著桌子上那一小堆發亮的石頭,問道:“這是鑽石?”
葉令蔚點點頭,“碎鑽而已。”
楚然撲過去,用手比劃了一下,不可置信,仿佛世界觀都被重塑了,“你管這麼大的叫碎鑽?”
“那這個是用來乾嘛的?”高臨浩用手去戳了幾下,樂不可支,“這個該不會是瀾哥用來跟你求婚的吧?”
葉令蔚睨了高臨浩一眼,氣氛逐漸變得詭異起來。
良久,葉令蔚伸手從旁邊拿了一件外套,在幾個人不解的眼神下,從外套口袋裡抓了一把,是的,他們沒看錯,是一把。
葉令蔚從口袋裡抓了一把戒指出來,金的、鑲鑽的、鑲寶石的、簡單乾淨隻有一個環的。
“你你你你你你你!奢侈!浪費!可恥!”高臨浩不可置信,不可思議,不敢接受,怎麼著,鑽石這個東西在這倆不是人的玩意兒眼裡是可以批發的嗎?
陳豐寶從桌麵上隨便拿了一枚,“我記得,這是y國王室十三王子最喜愛的藏品,瀾哥怎麼連這都搞到手了?”
不能誤了時間,化妝師湊上前來繼續化妝,葉令蔚閉著眼睛,慢悠悠說道:“他在跟著費瀾學習中文,這是拜師禮。”
陳豐寶:“”
高臨浩不懂這些,他隻看見化妝師拿著一把小鑷子,把桌子上那一小堆碎鑽,一顆一顆,一顆一顆,粘在了葉令蔚眼下,從眼下至太陽穴,流暢閃耀的一條線。
高臨浩湊近,屏住呼吸,半天,他驚愕,“你把這個拿來當化妝品!這可是鑽石!鑽石耶!”
葉令蔚睫毛卷翹,上邊灑了銀色的亮片,但比不得他眼睛的漂亮,並且還硬生生得將鑽石的奪目給壓了下去。
“這是碎鑽,碎鑽不值錢。”葉令蔚解釋道。
陳豐寶十分給麵子地附和,“哇哦,好碎的鑽,我從來沒見過這麼碎的鑽。”
“”
-
戒指交換結束以後,費瀾就被他的大學同學拉過去喝酒了,葉令蔚則是跟家裡人坐著一起吃飯去了。
葉令蔚不餓,還得應付不停過來打招呼恭賀的眾人,更騰不出時間出來吃飯。
“四哥,你手上這個鑽石,也太大了。”劉佳藝捧著臉,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她這幾年長大了許多,現在在京大讀書,葉令蔚結婚,她請了一周的假,提前幾天就趕回來了。
葉令蔚在高中的時候從,曾經隨口一提,說他喜歡怎樣子的鑽石,費瀾就是按著那個標準去找的。
相比較於劉佳藝葉源他們表兄妹的捧場和祝賀,葉岑和葉絢要沉默許多。
這段飯吃不了太久,葉岑終於開口了,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塊表,表帶有些舊了,但因為保存得宜,整塊手表還是很有收藏價值的。
“這是父親當初說,等你以後結婚要送給你的,”葉岑聲音平緩,“他不在了,就由我這個做大哥的送。”
葉令蔚頓了一會兒,伸手從葉岑手裡接過表,他皮膚白,氣質好,招架得住這樣的大金大銀,而不會被比下去。
“我晚上會跟費瀾一起去見見父親。”葉令蔚說道。
那個從自己還未出生起,就為自己做好了一切籌劃,希冀了未來一切事情的男人,在這樣的日子,他躺在冰冷的墓園裡。
葉令蔚眨了眨眼睛,忍下鼻子的酸意,站起來說道:“我去看看高臨浩他們,大哥你們慢慢吃。”
葉岑點點頭,不敢看葉令蔚離開的背影。
雖說就算成了家,葉令蔚和費瀾也都還是在申城,兩個人也跟以前一樣,會時不時地到家來吃飯,但一旦結婚的儀式一舉行,那種感覺便跟以前不一樣了。
之前會在辦公室裡拿合同書折紙飛機、在院子裡燒掉葉絢賽車的少年,結婚了。
葉岑已經是奔四的人了,麵對葉令蔚越來越有老父親的心態,他總算體會到了父親那會兒忙前忙後的心情,那種酸酸澀澀的心情。
他很遺憾,葉令蔚年幼的那些年,他這個做大哥一心隻撲在公司上,等他反應過來時,葉令蔚已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不再那麼需要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