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朝堂上, 永靖帝果然沒有改口的意思,傍晚酉時起,京城便戒嚴了。
各個城門都有重兵把守, 不許進更不許出。
皇城根下住的百姓要比一般地方上的百姓更適應這種情況。
概因這種事,不說常常發生, 但十來年間必會有上那麼一回,所以大家都還算自覺的關門閉戶, 不再出門。
都知道此舉能很大程度的避開被炮灰的命運。
世家私兵的武備並不比正規軍差,相反,他們手中所持的都是強弩,還有精鐵打造的刀劍。
所以哪怕他們的人算不得多, 世家對逼宮一事仍是信心滿滿,就在於這一點。
他們有錢有糧,手中的武器還很強大。
相對而言,他們的戰鬥力可能比久不操練的禁軍還要強些。
至於京營, 那就另說。
起碼調動京營的人,沒有令牌,出不了城, 照樣調不來兵。
這就是他們世家當下最大的優勢。
永靖帝召集大臣議事,殿內正議著事, 外麵突然傳來一陣陣的騷|亂聲。
“陛下, 陛下……”
“陛下, 承天門外有私兵大舉進犯……”
“李,大……李皋一馬當先,直奔興慶宮而來……”
年輕內侍顫聲稟報,目露驚駭之色。
殿內的大臣也都是瞳孔猛縮,隨即也有人眼皮低垂, 擋住了眼中真實神色。
永靖帝先掃了一眼在座的臣子,繼而喝斥道:“大膽李皋,逆賊耳!”
“傳朕口諭,令禁軍統領高聞領五千禁軍,即刻前往承天門外誅殺逆賊!”
“傳旨,著京營節度使張玄調三萬人馬,即刻進京平叛!”
“令金吾衛嚴守興慶宮外,一個逆賊都不要放過!膽敢進犯者,殺無赦!”
永靖帝鎮靜的將一條條諭令發出,在座的大臣見了,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陛下,李皋此舉,必是早有謀劃。”中書令率先開口道,“城門必已受他掌控,想調京營入城,恐怕不易。”
中書令的擔心不無道理,至少其他大臣也都有這個擔憂。
哪怕不知跟著李皋叛亂的有多少人馬,但宮中單靠禁軍和金吾衛的人,絕對沒有多少勝算。
永靖帝卻隻是淡淡的道:“京營距離南門最近,若是出不去城門,可就近射放鳴鏑。”
鳴鏑就是響箭,聲音一般能傳五六公裡遠,京營的人隻要不聾不瞎,沒有叛變,必是能夠發現異常的。
隻看李皋安排守南城門的人,能頂多久罷了。
不過,聽說李皋已帶人過了承天門,眾人的心還是安定不下來。
而中書令幾個老狐狸則看法不同,因為永靖帝的態度,實在是太過淡定了,仿佛早有預料一般。
若陛下果真早有預料,那肯定會有相應部署。
隻是不知陛下是真早有部署,還是喜怒不形於色。
不管眾人心裡都是怎麼想的,這會也隻能靜觀其變。
永靖帝卻在這時對著孫長福耳語一番,看著孫長福出殿往後宮方向而去後,眾人暗暗對視一眼,心下猜測,莫非陛下這是要先拿李貴妃開刀?
……
珠鏡殿內,楊淑妃一身淡紫宮裝,燈火通明下,她的肌膚白膩如瓷,她的美與李貴妃的美很是不同。
與李貴妃刻意表現出來的柔不同,她的美有如和風細雨般,寂靜無聲。
哪怕生育兩子,樣貌依然沒有絲毫折損。
楊淑妃的心腹嬤嬤已經哭倒在地,“娘娘,娘娘,讓老奴代您去死……”
孫長福躬身站在一旁,他身後是捧著托盤的小太監,托盤上放著一隻小瓷瓶。
孫長福顯得格外有耐心,楊淑妃怔怔看向殿外,像是在等什麼人,半晌才喃喃地道:“本宮能給趙王留兩句話嗎?”
孫長福躬著的身子微微一頓,恭敬的道:“娘娘請說,老奴必定給您帶到。”
如果他有幸不死,賣下任帝王一個人情,有何不可?
怕就怕,帝王會因他今日之舉,不肯放過他。
對自己將來的下場,孫長福心知肚明,但這件事他卻不能不做。
他始終是陛下的奴才。
“八皇子年幼尚不知事,趙王作為兄長,以後望他能多看護幼弟一二。”
“願吾兒往後順心如意。”
楊淑妃說完這兩句話,口中輕輕哼唱起了一首南方小調,她仿佛又回到了幼時,大父仕江左……
東風知我欲山行,吹斷簷間積雨聲。
……
含冰殿,李貴妃得知孫長福帶人往後宮來了,她先是嚇得臉色大變,等到得知孫長福去了珠鏡殿後,她咬緊牙關,死死不敢鬆口。
直到李皋那邊叫人傳進來消息,李貴妃的臉頰上才浮現出興奮的潮紅色。
她讓人給她換了一身格外華麗的宮裝,妝容精致,黃金華勝,分外華美。
她已經很多年沒有打扮得這麼華麗了。
陛下不喜歡,她就不施粉黛,不佩釵環,全身上下可以沒有一點色彩。
可是她真的很不喜歡素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