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老師,您是因為霍峻才來的?”
“嗯。”
話都被說到這個份上,霍景言自然沒法再掩飾。他苦笑了下。
“我之前也跟你說過,霍晟峰先生定的就是在霍峻十八歲這年正式接他回霍家……但是出了點岔子,霍峻現在怎麼也不肯回去,所以我這趟專程過來,就是想看看事情有沒有轉機或者緩和的餘地。”
宋奇勝在旁邊冷冷地笑了聲。
“說起來,你那個養父也是厲害……就為了點聲譽,把自己親兒子扔在外麵不管不顧了這麼多年,到今天這一步,有什麼好意外的嗎?”
霍景言替霍晟峰辯解:“當初霍先生是給了霍峻母親足夠的生活費和可以指使的用人的。隻是霍峻母親氣不過,故意瞞著他偷偷離開了,後麵又報複似的拋棄了霍峻。這些事我們也是後來才得知,隻是那時候,霍峻已經……”
餘音未竟,霍景言輕歎了聲。
“行了行了,扯這些乾嘛。”
宋奇勝擺了擺手。
“你現在就好好想想,怎麼把你們霍家這個小禍害一起帶走吧。”
“一……起?”
秦可敏感地捕捉到了這個詞,意外地看向霍景言。
“霍老師,你要離開學校了嗎?”
霍景言猶豫了下,有些責怪地看了宋奇勝一眼。
“你平常不這麼多話的。”
宋奇勝有點理虧,“……這不是被你們霍家人氣得。”
他清了清嗓子,自己挖的坑還得自己填。宋奇勝看向秦可。
“秦可,你和霍老師被這個學生惡意栽贓,事實真相是什麼,我們老師和其他同學都很清楚,隻是你得知道——這就像是個種子,雖然現在沒什麼,但如果以後你們繼續在同一個學校裡待,繼續有親近的師生關係,那看到的同學就會不由自主地去想……你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宋奇勝頓住,定睛看秦可。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秦可眼神閃了閃,有遺憾,有不甘,但更多是深知世事的釋然。
“我懂的,宋老師——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你明白就好。”
宋奇勝歎氣。
“所以這件事,必須得有一個人離開大家的視線,這樣大家才會慢慢把這件事淡忘——你不適合,乾德中學是你的母校,這裡有一切適合你發展的環境;而你們霍老師……”
宋奇勝瞥向霍景言,儘管眼神無奈,但語氣卻故作嘲弄——
“自己造的孽,自己來背把。再說了,我們乾德中學這小小一個破敗廟宇,哪裡容得下您這尊金身大佛啊?”
“你今天三句話裡至少兩句半是來戳我痛處的,”霍景言氣笑了,“要不給你個機會,我們倆出去打一架?”
宋奇勝立刻正色。
“我可是個文明人。為人師表,以身作則。”
“你是記得中學那會兒就被我按在地上捶吧?”
“放——……放什麼厥詞!明明是你被我捶!”
“嗬,那你來,我給你好好回憶一下,到底誰是捱捶的那個。”
“你離我遠點啊——這可是教室辦公室,你有沒有個當老師的樣子了你!”
“我都要引咎辭職了,還當什麼老師?來來來,今天就單純作為中學同學,我們好好‘敘舊’一番。”
“……滾滾滾!”
看著兩個年過而立將近不惑的老師,如同兩個幼稚兒童似的笑鬨起來,秦可也忍不住在微沉的心緒裡,露出一點笑色。
隻是很快,她就想起了霍峻。
前世依秦嫣偶爾所言,霍峻在那次hell酒吧後巷被人下藥打成重傷,住了半年的院,後來幾乎就在乾德中學銷聲匿跡了。
再次出現便是劇組那場大火裡……
那之後,聲容全毀的他,應該就是被迫回到了霍家吧。
他那一生本來已經足夠不幸了,深淵的泥沼裡終於長出桀驁不馴的芽葉,他本來就要踏上陽光裡的路,卻因為自己徹底被埋進了無底的深淵裡。
那段時間的他,該有多絕望、多自暴自棄呢……
【以前我以為你天真乾淨,像塊無瑕的玉,我隔著很遠看你,想象你以後會被雕琢成什麼驚豔的樣子……但我從來沒碰,因為怕弄臟。】
藝術畫廊裡,少年不馴的話聲像是再一次在耳邊響起。
——
這就是前世他默默無聲地守在她身邊那麼多年,從來沒讓她發現的原因吧。
他說自己是個怪物,他看待自己也是從泥沼汙臟裡爬出,他不碰她因為怕弄臟。
他看她猶如不能觸碰的水晶,把她捧在虔誠如信仰的高度上。
所以……
前世在婚禮那天晚上,看到婚床上的人是她時,那人才會那樣震驚而痛苦。
——
他小心護翼、捧在心尖上的水晶,自己跳進了泥淖裡。
他那句被她忽視掉忘掉的話:
【早知道,我就不該——】
秦可低下頭,眼睫在半空顫了顫。
她心口裡發悶地疼。
不該什麼?
那時候,他是不是就已經後悔毀了自己的一生而救了這樣的她呢?
“……秦可??”
耳邊突然的聲音,把秦可從前世痛苦的回憶裡拉了出來。
她慌忙抬頭,正撞進眼底的就是霍景言和宋奇勝擔心的表情。
“你沒事吧?”霍景言問,“不然還是我或者宋老師先送你回家休息吧?”
“……”秦可露出個有點蒼白的笑,“我真的沒事,霍老師。”
宋奇勝也插話:“可你臉色確實不太好。如果身體不舒服那就回去休息,可不要逞強啊。”
“隻是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我昨晚又沒有休息好。”
秦可撐著笑。
“對了,老師剛剛是跟我說什麼了嗎?我有點恍神了,沒聽到。”
“哦,其實也沒什麼。”宋奇勝晃了晃手裡的手機,“醫務室那邊說,霍峻的情緒基本算是穩定下來了。”
“……”
秦可一頓。
霍景言已經起身走過來,“我去醫務室看一下他。”霍景言猶豫了下,回頭問:“秦可,你要跟我一起去看看他嗎?”
“…………”
秦可遲疑了很久,慢慢垂下眼。
她點了點頭,“好。”
霍景言沉默地看了她兩秒,最後還是沒有說什麼,他轉向宋奇勝:“那你……?”
“我收拾你們留下來的爛攤子,一堆領導等著我點頭哈腰地道歉呢。”
宋奇勝麵無表情地說。
“唔,你點頭哈腰?那個場麵還真是難以想象。”
霍景言臨出門前不忘揶揄——
“不能現場觀摩,真遺憾啊。”
“——滾蛋,絕交,彆回來了!”
*
秦可和霍景言到了醫務室門外的時候,門口還站著兩個學校裡穿著製服的保安。
兩位保安大叔一左一右,右手警惕地放在腰間的安全棍上,對著房門嚴陣以待——似乎隨時防備著裡麵衝出什麼可怕的東西來。
見了這場麵陣仗,霍景言和秦可無奈地對視了眼。
霍景言輕咳了聲,上前。
“兩位辛苦了。”
“?”
兩個保安轉回頭,看清是霍景言,這才鬆了口氣。
其中一個無奈地說:
“剛剛裡麵砸了東西,不知道是什麼——霍老師,你要是再晚點來,我就以為自己要因公殉職了。”
霍景言笑起來,伸手拍拍兩人的肩。
“今天的事情真是麻煩你們了,明天我做東,一定請幾位不用當值的吃頓飯,作為賠禮道歉。”
學校裡的保安很少被這麼客氣對待,更何況是履曆金燦燦的大牛老師,被拍肩膀那個頗有點受寵若驚,不好意思地摸著後腦勺笑了笑。
“哪裡,這不都是我們的本職工作嗎?”
霍景言又跟兩人客氣了幾句,才終於把人勸走了。
兩個保安一走,霍景言長鬆下口氣,無奈地扭頭看向秦可。
秦可輕笑了下。
霍景言:“那我們進去吧?”
“嗯。”
秦可下意識地深吸了口氣,屏住。
霍景言推開門,第一個走進醫務室。秦可緊隨在後。
腳邊的地麵上一片狼藉。
亂七八糟的碎片,哪止是摔了一件東西?
秦可皺起眉,看向房間唯一一張還算囫圇的床。
床邊上坐著個少年,眉眼漆黑,側顏線條繃得十分淩厲。
像是能劃傷人一樣。
長直的雙腿踩在地上,似乎蓄著隨時能爆發的力量;膚色冷白的小臂上襯衫袖子挽了起來,被不知道什麼東西劃下了長長的一條血痕,傷口處還是剛剛乾涸的血跡。
聽見動靜時,他猛地轉過頭。
眼神凶狠淩厲,像是隻關在籠子裡的野獸。
無聲的空氣裡都仿佛能聽見那壓在喉嚨裡的悶雷一樣的嘶聲。
隻不過在看見女孩兒身影的一瞬間,他的目光陡然一僵。
須臾後,他慢慢低下頭。
野狼一瞬間成了狗。
還是剛撕完家就見到主人的那種。
作者有話要說:您的好友【霍·拆遷辦隊長·阿拉撕家·峻】上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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