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得知消息的時候,“六阿哥做出八倍效率紡紗機”的消息已經傳遍後宮,與此同時,還有“六阿哥把紡紗機生意和利潤全部獻給太皇太後”的消息。
“……我又不缺錢,要那東西做什麼?”太皇太後按著眉心,“胡鬨!胤祚胡鬨,玄燁也跟著胡鬨!”
站在一旁的蘇茉兒就見到太皇太後從剛知道消息的震驚、喜悅,到如今的擔憂,和幾個月前想把胤祚交給她撫養的做法截然相反。
“格格是擔心六阿哥被人……”剩餘的話隻能用眼神來暗示。
“後宮人多嘴雜,胤祚整天不是研究這就是研究那的,做出來的東西一樣比一樣了不得,玄燁怎麼就不給他找個好地方?”
太皇太後眉頭緊皺,許是她年紀大了,和年輕人的想法有些不同,她是真的不清楚康熙在想什麼。
你要說康熙什麼都沒想吧?
他反複調查那些小太監們的家世,把他們的家人捏在手裡,就擔心被彆有用心的人收買了去,處理掉一切危險,再把人送到胤祚那去。
你要說康熙想得很周全吧?
怎麼就不多派幾個嘴緊的侍衛過去保護呢?早派過去了,也不至於東西剛研究出來就傳得人儘皆知,鬨成這樣還怎麼收場?
太皇太後很傷腦筋,不想再琢磨下去,派人叫來康熙。
“胤祚喜歡納蘭性德,你之前就派過了,以後也派他去保護胤祚吧。也省得哪天東西還沒研究出來,方子就被泄露,白費一番功夫。”
康熙:“瑪嬤不必擔心,那小子精著呢,派過去的小太監隻做粗淺的木匠活,最精細的部分是他親自指點方遠做的,張廷玉在旁邊守著,魏珠在門外守著。”
幾重防護之下要是還防不住方子外泄,守在外麵的侍衛再多幾個都沒用。
太皇太後聞言臉色好上不少,卻對胤祚精不精這話保持一定的懷疑態度,“那為什麼他要把紡織機給我的消息立馬傳遍了?”
“是孫兒放出去的。”康熙坦白道,“胤祚喜歡研究這些東西,不管是從孫兒身為阿瑪的個人角度考慮,還是從整個大清的利益考慮,孫兒都覺得讓他一輩子做這個最好。”
君無戲言,即便是祖孫倆私下談話,“一輩子”這樣的話如此輕易就說出了口,可見康熙有這樣的打算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定是深思熟慮、百般衡量過的。
太皇太後知道康熙已經定下胤祚將來的位置,也覺得這樣的做法對胤祚、太子、康熙乃至於大清都是最好的選擇。
“保成可知道你的打算?”
康熙點頭:“知道的。”
頓了頓,他說,“這次給胤祚安排人手的時候,孫兒篩選了好幾遍,保成起了疑,得知那件事後很後怕,我們倆商量之後一同決定的。”
按理來說,皇帝做任何決定都不必過問太子的意見,隻是康熙到底對胤祚過於親密、縱容了些,擔心會讓太子吃醋,影響兄弟和父子之間的情誼,就說得明白一些。
再怎麼縱容、寵溺,胤祚將來就是個親王,注定輔佐儲君、皇帝,和太子要走的路不一樣。
更年幼一些的太子,或許不知道有這樣的輔佐之人,在朝堂之上能輕鬆多少,最近的太子日日跟在他身邊,得他教導和指點,非常清楚。
那件事啊……不說太子,太皇太後此時也覺得後怕,快速轉動著佛珠平複著起伏不定的心情。
“能生在愛新覺羅家,真是祖宗保佑。”
康熙自八歲起就是皇帝,太皇太後曆經三朝,兩人的眼界和閱曆都非常人可比,很清楚胤祚不生
在愛新覺羅家的結果是什麼。
哪怕投生在一個普通大臣人家,受寵一些,那也不可能在字都不認識的三歲開始做研究,要是生在普通百姓人家,再不濟一點去了窮苦人家,吃飯穿衣都成問題,那就更不可能了。
即便他天生神童,背後還有高人指點,想儘辦法做出了什麼。
圖紙或者方子最後照樣會通過各種手段落入有權有勢之人的手中,成了他人的功勞,對方還可能為了瞞住這個秘密,殺人滅口。
投胎是個技術活,生在皇室的危險不少,機遇也多。
康熙感歎道:“也有孫兒開明,願意讓他去研究的原因在。”
太皇太後一噎,你這是開明嗎?分明是寵兒。
她不想揪著這個問題多說些什麼,“紡紗機能夠提升效率是很好,但紡紗速度太快,織布的速度跟不上也不行,胤祚有說嗎?”
“有。”康熙道,“可以用飛梭,胤祚大概提了幾句,會在做完二十倍紡紗機後再做。”
太皇太後沒問為什麼不先做飛梭,做完以後再研究二十倍紡紗機的傻問題。
八倍紡紗機開了個好頭,順著這個方向研究下去會事半功倍,沒必要貿然轉去研究其他,這邊惦記著,那邊得研究,反而弄得不上不下。
更大的問題在於:化肥還沒在大清範圍內普及,棉花的畝產量上不來,更高效率的紡織機和織布機就算做出來,沒有那麼多棉花有什麼用?
這也是康熙和胤祚都不怎麼著急的原因。
八倍紡紗機可以先做起來,放一些出去宣傳、售賣,賺錢不是主要目的,更多的是想讓流動的商人們把消息帶往全國各地。
有了更高效率的紡紗機,自然需要數量更多的棉花,開荒難度大,可施肥提高畝產就簡單很多。
牛痘能防天花的顯著成果和消息已經傳遍大清,正是百姓們對朝廷感恩戴德的時候,等諸多消息發酵得差不多了,再推行能提高產量、減少蟲害的化肥,百姓們應該會更容易接受,更願意使用化肥。
太皇太後:“整個大清的紡紗和織布會帶來多少稅收,不必我提醒,你也知道,你收進私庫也好,放入國庫也好,怎麼還讓胤祚任性?”
“那小子有多執拗,瑪嬤不是不知道。”康熙頭疼扶額。
他隻說一句,太皇太後跟著頭疼。
這對父子有多執拗,沒人比她更清楚了。